无论看哪,都是怀有二心。
云飞云干脆闭上了双眼,再干了一碗酒,想要强行按捺住自己心乱如麻的心,却无奈那琴音一声声狠刺着他的心,勾起那些过往记忆……这么久都过去了,他以为自己都放下了,却还是经不起任何人提起。
“飞云?”
夏紫樱轻柔的声音在耳畔萦绕,云飞云却无心搭理,只得睁开双眼对她强扯出一抹笑容,道:“等我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夏紫樱微微一愣,云飞云的心事从不是她能轻易过问的,只能故作大方地笑了笑,道:“好,快点儿回来。”话音才落,云飞云已是起身走远,面上的笑容渐渐僵硬,她悠悠转身面向桌上参加婚礼的客卿,面色又恢复了常态。
远处弹完一曲的第二*在一阵掌声中起身默默退到了后台,此刻的她只觉手脚都软了,就算是每天把锦衣卫三套武学练上一百次也没有今日弹两首曲子来得刺激。
她是最后一个表演者,新郎新娘也该被送入洞房了,趁着后台无人,她深深叹了一口气,一边揉着发软胳膊,一边思考要不要叫尉迟真武他们一起去闹洞房,不料一转身就撞入一人怀中,那人身上浓浓的酒气将她熏得直皱眉,正要表露不满,抬头却对上那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瞳孔——云飞云。
“第二*。”
第二*身子微微一颤,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云飞云发现她的心怯,目光愈发凌厉,让她不得不强忍住心中的惧意,抬头不卑不亢道:“帮主,你怎么在这里?”
“问你一个问题。”云飞云不禁冷笑:“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二*不禁有些慌张,却不敢表露,只嘴硬道:“我就是我,还能是什么人?帮主既然知道我的名字,又何必再问一次?”
“当初你的武功修为那么低,是怎么骗得破天将你收入帮派?怎么与垂帘相处得那么好?破天又为什么会将心弦借给你?”云飞云几步上前迅速将第二*推到了墙边,伸手拦住她的去路。那随手一推的力度不小,竟是疼得第二*直咬牙,云飞云眼中却只有愤怒,容不下她眼中的痛与挣扎:“说,谁指使你在驻地战时坐在她爱坐的位置,谁准你用她的心弦弹奏,谁让你来到我的眼皮底下?说!”
我怎么知道梦破天为何要收我入帮派!怎么知道垂帘为何会答应我的请求!怎么知道心弦为什么会在今日回到我的手中!云飞云,你在激动什么!当年我离开之时你可曾那么激动过?我再一次闯入你的视线,就因为和前世有几分相似,你便不能视而不见了?你的世界有千千万万的人,为何就要抓住一个死人不放!
“怎么不说话!”
“帮主,你喝醉了!”温热的酒气带着过往的记忆喷洒在第二*的脸上,再慢慢涌入心底,让她无比难受,咬牙试图将云飞云从自己身前推开,却怎么也敌不过他的臂力。
云飞云将挣扎的第二*死死按住,寒声道:“你不是她,就不要试图模仿她的一举一动!”
“我没有可以模仿任何人!我就是我自己!”第二*哭笑不得,她就是她,又何须刻意的模仿,就算努力再逃避前世,也总有太多无法改变的习惯:“帮主,你真的醉了!”都说人越紧张脑子里越是一片空白,第二*此刻正是如此,平时的伶牙俐齿到了此刻都不知躲到了何处,回答起问题来也是躲躲闪闪。总之,她现在只知道三件事:一是,这一世她是第二*,只能是第二*,只要自己不说,谁也不会知道这个躯壳中住着另一个灵魂;二是,就算云飞云真的醉糊涂了,她也不能喊救命,不然这小破事一但传了出去,这辈子怕是又没法安稳;三是,如果再这么纠结下去,云飞云直接一掌拍死她不是不可能的事。
“第二*,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你的来历不明,我从未追究已是宽容!”
“那你去调查我好了!”第二*简直快哭了,此刻她多么希望能有一个厚道的、不会四处大嘴巴的人来把云飞云拉走!魂淡尉迟真武,你就不知道来找我去闹洞房吗!
云飞云伸手掐上了第二*的脖颈,目光无比冰冷:“你这是什么语气!”
第二*感觉到颈间疼痛,呼吸渐渐开始困难,连忙伸手死死抓住云飞云的手指,妄图掰开,无奈下一秒云飞云手上力道加大,她瞬间失去了反抗能力,只能睁大眼惊恐的看着云飞云的双眼。
这双眼的主人曾她曾深深的爱过,可那段感情终究是随着时光飞逝而去,帮派的责任将他从她的世界渐渐剥离,那双眼中最初的爱怜也渐渐冷淡,甚至到此刻已是变得残忍而冰冷。
“我最后问一次,你究竟是谁!”
“再问一百次,也只有一个答案……”第二*艰难地回答着:“或者……帮主想……想听什么答案,可以直接……说出,*照着答便是!”
云飞云咬牙,指尖力道更甚,第二*难受得眼泪直流,几乎做好了今日交代在此处的准备,忽听身后有脚步声在靠近,一时又燃起了希望,开始挣扎了起来。
“飞云!”
云飞云闻声,手上力道一松,迟疑片刻后将手松开,若无其事的垂下。
第二*瞬间无力地跌倒在地,一时面色紫青,捂着脖子连连喘气,那声音的主人快步上前将她扶起,她抬眼一看,竟是仅一面之缘的梦无马,一时有些吃惊。
“这是怎么回事?”
第二*挥了挥手,她可不想这事闹大:“帮主喝醉了……是我不该触碰心弦,帮主动怒是应该的。”
云飞云不禁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眼中怒火渐渐平息,沉默片刻后低声道:“是我醉糊涂了……无马,方才的事不要说出去。”
梦无马迟疑地看了看第二*,见她点了点头,这才答应了云飞云。
“第二*。”
第二*本以为这事就该这么结束了,却不了云飞云突然又喊了她一声,本来先前就被掐得半死,这一声一出来瞬间吓得身子猛颤了一下,瞬间躲到了梦无马身后。
云飞云微微皱眉,道:“我今日的醉言醉语,你不要往心里去。”说罢,转身离去。
第二*觉得自己心都快从皮肉里蹦出来了,整个大脑哄乱一片。
梦无马见第二*一脸后怕的样子,出言安慰道:“没事了,帮主不是不讲理的人,他只是听不得人提起他的那个前妻,今日你无意间用了那把琴,又正巧碰上他醉了,所以……”
“我知道……”第二*重重叹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紧紧攥着梦无马的衣袖,一时尴尬的放开,道:“梦无马,谢谢你。”
“那,你还要去闹洞房?”
“不闹了不闹了!”第二*连连摆手,这样子了还闹什么洞房,要是一不小心撞上梦破天再被询问一点些有的没的事儿,她今晚回去就可以抹脖子上吊了。
梦无马想了想,道:“你师兄也没去,我带你去找他吧。”
第二*模了模那还在发烫的脖子,摇头道:“不不,不了,我还是自己回去吧,我怕他看到我脖子上的伤以后会问……”
“……我想他应该不会问。”
梦无马一看就不是会开玩笑的人,于是第二*选择了相信他,带着疑惑的回到了之前那张餐桌旁,只见水流、重阳和尉迟真武三人都挂着一脸的醉意,姿势各异地趴在桌子上,嘴里还时不时说出一句胡话。
第二*出言试探:“师兄,去闹洞房否?”
尉迟真武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洞房,单身好!”一旁的重阳听到这话就上前搂住他的肩,道:“好兄弟!英雄所见略同!”
水流:“对!略……略同!”
“……鉴定完毕,三个醉鬼。”第二*无奈的摊手。
“他们三人,我最多搬走两个……”
“所以你才会来找我是吧?这蠢货交给我了。”第二*撇了撇嘴,上前将尉迟真武从桌上拽了起来,将他一只胳膊抗上了肩,道:“那就走吧!”
“啊?师妹!你什么时候回来了!?小曲儿弹的不错,回头多……多弹听我,不不,我听……”
第二*头疼:“能不能不要乱晃,配合一点儿,你很重啊知不知道!”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茸毛……”
“是鸿毛啊,师兄!”
梦无马叹着气上前一手一个,把水流和重阳扶起,跟在了第二*的身后,离开了那场喧闹的婚宴。
天色已晚,第二*肩上扛的便宜师兄已经不再闹腾,进入了半昏睡状态,总算安静了下来。人一安静下来就容易多想,一想到自己差点儿被云飞云掐死,又到现在还空着肚子,她不禁发出了一声哀叹。
一旁的梦无马也不再沉默,开口说道:“你还没吃东西,一会儿把他们三人送回去,我再陪你出来吃。”
第二*瞬间感动得差点儿哭了,终于有个有良心的人了,竟然还记得她没吃东西,太难得了:“你真是大好人!还有今天的事,真的真的很感谢……”
“没什么,一个帮的兄弟,换做是谁看见了都是要帮的。”
“你真是大好人!”
“你要是不想脖子上的淤痕被人看见,明天我可以带你去找水凌鄢,她应该有办法。”
“你真是大好人!”见梦无马考虑得那么周全,第二*已经感动得找不到别的台词了。
“……”面对这样的回答,某位大好人瞬间觉得自己找不到话可以说了,于是选择了默默闭嘴,气氛再次回归沉默。
第二*几乎可以预见到之后的日子不会再如往日那样平静,有些人有些回忆总要去面对了……如果可以,希望这一次能有一个了结,无论云飞云薄情还是深情,她的心都凉了……
如今她只坚信,当年错过了,便是此生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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