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黑夜过去,公鸡打鸣,太阳从东方升起。此时,幽溟魔宫殿内,熏炉焚香,觥筹交错,杯盘狼藉。但那三个人依旧不尽兴,坐在一张八仙桌前,搓着麻将!秦崇夜手执烟斗,双眼含波,面带笑意,伸出玉手执起一张牌,然后狡黠一笑,出了一张三万。玉嫚长发披肩,头上的珠宝玉簪全被秦崇夜赢了去,眼带黑眼圈,手里攥着一张一筒,眉头紧锁,思索着该如何出牌。三人里,数仲曲最惨,长发胡乱的散着,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牌局。他不能再输了,也不能再放枪给崇夜或者玉嫚了,因为他连身上的紫色斜襟衫都都输了,只剩一身亵衣亵裤!!他得赶紧赢一局,扳回一城来!!早起的容九好不容易哄好了馒头,为她穿衣,给她扎了个可爱的双丫髻,爱撒娇的馒头小朋友才满意的撒开容九的手,跑去和小黑玩。然后,容九推开魔宫大殿的门,看到此情此景,先是一惊,然后满脸黑线,扶额!这三个人从昨晚玩到现在根本就没有消停过!!!魔界到底是靠谁撑着!有时候真希望快来个人把这些混世妖魔一窝端了算了!!(╯‵□′)╯︵┻━┻只见容九嘴角一个抽搐,转身欲走,狡猾的仲曲便在身后唤道:
“正好三缺一,九儿来不来?”其实仲曲心里打的算盘是,快找容九来垫背,不然他真的很快就要输的连衣服都不剩了!
“我不会打麻将啊。”容九撇了撇嘴,麻将什么的她根本不会,以后若是她酗酒好赌喜男色,那肯定是眼前这三个人带的。其实,玉嫚和仲曲表示,他们两个也是被秦崇夜个混世魔王带出来的!吃喝赌都是他教的!嫖就算了!
“没事,我们慢慢教你。”玉嫚下桌,然后拉着容九的小手,往八仙桌的方向走。容九顿时觉得有种自己是个纯良小生,然后被玉嫚这个罪恶的老鸨第一次领进妓院的感觉。当然,其实玉嫚心里打的算盘是和仲曲一样的!有容九这个挡箭牌在,秦崇夜不可能这么正大光明的赢他们的钱了!!眼下容九已经坐在了八仙桌上,然后,四双手在八仙桌上搓着麻将,不时秦崇夜的手还会“不小心”的模到她的手,容九只能朝秦崇夜发射无数个白眼。容九慢慢吞吞的把牌理好,然后按着玉嫚和仲曲的指示,努力的学着怎么打麻将。由于上一盘是秦崇夜赢,所以只见作为庄家的他掷了三颗骰子,决定了开牌的基数!然后!容九人生中的第一盘麻将!开始!
“二筒。”秦崇夜模了一张牌,然后丢了一张二筒出来。作为下家的容九怯生生的模了一张牌,看着眼前十六张麻将,手里攥着刚模得那一张南风,不知如何下手。摇了摇脑袋,容九想,算了,随便出吧。
“一条!”
“哎,我碰!我碰!”玉嫚立即摆手道,然后将三张一条排在一旁,打出了一张四索,然后下家仲曲继续模牌。麻将在继续中,桌上剩下可以模的底牌越来越少,容九咬了咬唇,看了看自己的牌,简直就是惨不忍睹!唉,只要不要放枪就行了,保证不放枪!
“补花!你们最好把番数算算清楚,免得待会输的什么都没有。♀”翘着二郎腿的秦崇夜丢出一张梅,然后在底牌中再模了一张牌。他如此嚣张的的一句话,坐下三人皆是黑脸,瞬间三色戾气打开,充斥着整个魔宫大殿。妈蛋!嚣张屁啊!只听秦崇夜嗤的笑了一声,然后将他手下的十三张牌往桌上一推,脸上扬起那惯用的狐狸笑,道:
“十三幺!”三人一惊,这开局没多久,秦崇夜这个男人都十三幺了!他居然这么快就放大招了!!!(╯‵□′)╯︵┻━┻!三人根本不服好么!这特么一定是主角光环!!
“我这对翡翠耳坠你拿去吧!!不玩了!没钱给你赢了!”玉嫚一边埋怨一边将耳朵上的一对水滴形的绿翡翠耳坠取了下来,然后放到秦崇夜手里,如获大赦!秦崇夜满意一笑,又往仲曲的面前伸手,仲曲一惊,从衣袖中取出最后的几张银票,道:
“只剩这些了!拿去吧!”仲曲恨得简直咬牙切齿,容九一瞬间就特别可怜那两个人,就好像两个被地主剥削至尽的农民,想想就一把辛酸泪。
“仲曲,回去睡觉吧,我好困。”玉嫚打了个哈欠,然后拖着仲曲往魔宫大殿外走。八仙桌上又只剩秦崇夜和容九两个人了,容九见秦崇夜喜滋滋的数着一晚上赢来的银票以及珠宝首饰,便准备撒腿开溜。谁知,当她准备快速冲出去的时候,一条红绫便缠上她的腰,将玲珑娇小的她直接拽了回来!完了!这债是逃不掉了!
“你想要什么?反正我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容九道。女为悦己者容,本来在天界,为了沉烟,她还用簪子盘个头发,头戴珠翠,手腕带镯,身披披帛,让自己显得端庄秀丽一些。如今到了这魔界,她已经自暴自弃,全然不顾她的形象了。平日里,长发不是披肩便是用发绳扎着。而且她平日里不喜欢带步摇珠翠,也不喜欢涂胭脂水粉。更别说是穿金戴银,香粉敷面,将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了。
“我想要的,你给不了。不过,我这有个消息,你想不想听?”秦崇夜广袖一扬,那条如蛇一样的红绫得到了命令,快速的的飞回了他的身后。容九常常好奇,这让秦崇夜显得气场很强大的三千红绫到底是怎么弄的?
“什么消息?”闻言,容九抬起眸子,看着那个似笑非笑的魔君。她知道,秦崇夜绝非是吃素的人,平日里虽懒懒散散,丢三落四,但他那张偌大的蛛网在暗中早已铺好,就等着漂亮的蝴蝶自己落入陷阱。有些人表面凶神恶煞,不算可怕,真正可怕的人是那种表面示弱,装疯卖傻,内心却点着一盏明灯,将大局看的清清楚楚。
“你哥哥,容三他还活着。”这一句话,让容九一惊!容三还活着!她的三哥还活着!转眼一想,着实,那日在南鹿原的城墙上,算上白鹿王的话,本该是六个鹿首,那日她看到的只有五个,五个鹿首,她心里记得清清楚楚。想到这里,容九便急切的问:
“他现在在哪里!”
“他被关在仙界的天牢里。本来我的细作已经模清了门路,但是,前些日子,我的细作被人杀了,而容三也被转移了。”秦崇夜不慌不忙地说,顿了顿,又道:
“前功尽弃!”想到这里,秦崇夜便握紧了双拳,气的身子有些发抖!他好不容易安排了几个得力的死士到仙界,直到昨日那具尸体,一个个都是以死告终!那仙界的仙人一个个满嘴说着仁义,说着救赎众生,但是下手丝毫不亚于他的狠戾!
“你有计划,对吗?”容九一脸认真,紧紧的盯着秦崇夜那双黑亮却深邃的眸子,而秦崇夜转了转眸子,道:
“对,过些日子仙界会在蜀山,长留以及七秀三处选合适的弟子去仙界当值,位列仙班。到时,我会暗中派人去那三处,安排他们去仙界。可是,我不能再白白让我的死士去送命,所以必须找些靠得住的人去!”
“我去!”容九这一声短而有力,充满了决绝。复仇的时机到了!她怎么能与之失之交臂!
“你不行!”秦崇夜当即决绝了容九的毛遂自荐,容九贝齿咬唇,不甘心的问着:
“为什么!”容九知道,这对于她来说是个复仇的好机会!况且,容三是她的亲哥哥,她怎么都要将他救出来!
“你涉世未深,仙界中人多为狡诈,你根本斗不过他们!”秦崇夜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容九面前,细手执起了容九胸前的那一缕青丝,放在鼻下,嗅了嗅。这个动作充满了爱情和宠溺。他想,他是在害怕,害怕若是此刻答应了容九,今后他便会后悔。可是,对于此事,拥有凛雨剑况且世人皆知容九已死的她恰恰是最适合的。
“我可以杀了他们。”
“那沉烟呢,如果是沉烟,你也杀了他?”秦崇夜蹲子,看着眼前这个矮矮小小的女孩子。明明还那么的幼小,却要她背负这么多的仇恨,却要她与她的情郎各为其主,老天真是无情。
“就算是他,我也会一剑穿心。”说完这句,容九觉得自己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这一句,对于她这个还爱着沉烟的女子来说,实在太难。她曾经想过很多种可能,如果当时是沉烟在她面前亲手宰手她的族人,她会毫不犹豫的跟他拼了,撕咬他的每一块龙鳞,扯去他的每条龙筋。如果此时沉烟已经有了妻儿,成家立业,她可能会因为沉烟辜负她的感情,一剑刺上他的胸膛。可是,就像秦崇夜说的,沉烟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没有做。沉烟他未曾给容九一个恨他的理由,所以,容九根本恨不起来他,甚至,心里还偷偷爱着他。容九想,这样的自己,真是可恨又可悲。秦崇夜怎么会不懂容九的心思呢,活了千年的他,眼前这女孩子的心思,他自然是看的清透。想着,只见秦崇夜手中结印,一道红光将其包围住,接着,只见一个白衫男子从红光中走出。秦崇夜居然幻化成了沉烟的样子!那张眉间含烟,儒雅俊逸,吐气如兰的脸,那张容九再也熟悉不过的脸,那个温柔却不多言的男人,此刻出现在容九的眼前。容九抬着小小的脑袋,一怔,看着眼前的幻化成沉烟的秦崇夜,宛若七百年前那个羞赧如四月桃花的懵懂女孩。
“九姑娘,杀了我。”由于幻化,秦崇夜的声音变得同沉烟一样,少了一丝沙哑的魅惑,多一了份干净和细腻。容九不停的告诉自己,眼前的这个沉烟是不过是魔君秦崇夜变的,不过是秦崇夜想要试她。想着,贝齿咬唇,将衣领拉了下来,露出香肩锁骨,只见胸口的黑莲刺青发出妖异的紫光,一瞬间,容九的脚下多出了一个紫色的黑莲法阵。随着胸口一阵巨痛,容九发出一丝轻颤,那刻着莲花的剑柄渐渐的推出了心扉。只见一只颤抖着的右手握紧剑柄,随即,一把泛着紫光的长剑从小小的身体中抽了出来,而没有心的容九脸上只是带着虚弱的笑,额上的几颗汗珠将几缕青丝粘在了她脸上,妖艳如噬魂鬼魅。拔出凛雨剑的她,就像个居高临下的魔女,手中执着长剑,慢慢踱步,立于化成沉烟的秦崇夜面前,剑尖执着秦崇夜的心房之处,好像下一刻就要将他狠狠的刺穿。
“杀了我。”沉烟的声音再次在容九的耳边响起,将容九的思绪带回了七百年前的冬天。那年冬天她还是那个在野外采摘桑葚的白鹿,沉烟还是那个宿在卧龙川独醉小筑的布雨小仙。那时候她很喜欢沉烟,沉烟好像也有那么一点喜欢她,那时候他们一起腾云驾雾,高空俯瞰九州大地。那时候,他们一起共乘夜雾车,夜游星河,他信手拈花,只为博她一笑。可是,整整七百年过去了,容九周遭的人,自己的处境都变了,物是人非,她却还是贪恋梦境中的欢乐。没有人知道,那日锁妖塔内,当她长剑刺入沉烟的胸口,她哭得肝肠寸断,心里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撕咬着她。
“杀了我,我是神仙,神仙杀光了你的家人!”那些句子不停的在容九的耳边萦绕,又如雨点落入她的心里。可是,容九那只执着紫光小手不停的发抖,手中的剑迟迟没有落下。要她杀了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有多难,因为她终究是爱着沉烟的。想着,酸涩涌上喉咙口,灼热的泪夺眶而出,她要杀了他,以示她要复仇的心意!心中不停的念着,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可是,她的眼早已蒙上了一层水雾,眼圈泛红,不言不语,沉默咽泪,直到力量反噬,凛雨剑化成紫流光,快速飞回她的心扉。一时之间,心中疼痛难耐,容九沉沉的跪倒在地,埋着头,用双手捂着那颗宛若被千万根扎着的心。人一说谎,便要吞千万根针,一点不假。秦崇夜不语,变回原来的样子,走向前,将小小的容九揽进怀里,一股梅香袭上容九的鼻口,可她脑中想的是那香气四溢的龙涎香。
“我做不到啊!做不到啊!可是,我必须要去!”容九哭的歇斯底里,眼泪肆无忌惮的在脸颊上流淌,身子微颤,掌心出汗的小手紧紧的拽着秦崇夜的黑色衣襟。她在哭些什么!大概是爱恨交织吧,她还是那么的爱沉烟,以至于,她恨自己,恨这个不争气的自己。
“都是我不好,不哭了。”自己黑色的衣襟已经被那小手抓的发皱,秦崇夜看着怀里哭的撕心裂肺的人,心中颤了一下。他又何必这般去强迫容九做这样的事。
“抱歉,让你失望了。”容九知道,她这样,秦崇夜一定很失望。她终究是没能成为一颗百毒不侵,一丝不吐甚至是无懈可击的石头。她终究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是死鸭子嘴硬,口是心非,喜欢逞强。
“没关系,别着急。”
“抱歉。”容九搂紧秦崇夜的脖子,头埋在他的左肩里,只是哭,不再说话。而秦崇夜单手抱着她,往她的小院里走。推开黑色的雕花木门,掀开豆绿色的罗帐,然后将那个哭累了的容九放进软软的小床里。容九睁着疲惫的眼看着眼前的男子,那双平日里奸诈,让人捉模不透的眸子里多了一丝似水的柔情。
“你累了,睡会吧。我待会让小黑把晚饭端到你房里。”起身欲走,容九的小手立马扯住了他的飘逸的广袖,吸了吸鼻子,似笑非笑,道:
“让我去。”秦崇夜没有说话,容九心一沉,她想回九重天想必是不可能的了。良久,大手抚上她那双哭红的眼,道:
“让你去也行,但你必须答应我几件事。”
“什么事?”
“过几日再同你说。”见几根青丝凌乱的黏在容九的小脸上,秦崇夜便执起手,将她脸上的头发都整理干净。容九明白,他们是彼此牵心的朋友,战友,家人,所以,秦崇夜所说的一切,所做的一切,对于容九来说,无关风与月。曾经,她不相信他,所以她不愿意让秦崇夜碰自己,她嫌弃那双沾满了血的双手以及那个踏在别人的尸体之上的男人,她嫌弃他不择手段去夺取他想要的一切,她嫌弃他的流氓以及痞气。可是,如今,她能相信的,唯独只有秦崇夜一个人,她是真心的把这个男人当成是家人。至于关于男女之情,她尚未往这个方向想,或许有一天,她会承认,她其实有点喜欢秦崇夜的。只是,她同秦崇夜之间,隔了太多的东西,隔了一个她不知名的女子,一个沉烟,以及几千年的年龄差距。秦崇夜在六界行走千年,不像沉烟那样躲在云端,不问红尘。叔叔这样类型的男人是好,尽心尽力,体贴入微,可是,他有着容九不知道的过去,也许,他还会有着容九永远也不会知道的秘密。见容九一直看着自己发呆直到沉沉的睡去,秦崇夜只是淡漠一笑,然后取下了自己手上一只月白色的白玉手镯,执起了容九的滑女敕纤细的手腕,将那白玉玉镯带在了她的手腕上,道:
“你若要走,我何故要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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