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夜九沉烟 且放白鹿天牢间

作者 : 乔家小巴

容九与苍瑠月的湛蓝色眸子四目而视,因为容九的那一句,苍瑠月的表情瞬间凝固。♀狂风呼啸,白云离去,远处几朵乌云飘了过来。方才还是青天白日,此时却是天色昏暗,乌云密布,一场狂风暴雨在低压压的云层里酝酿。

“瑠月,从一开始,其实你什么都知道吧。”

容九笑着说,她想起当年南鹿原被毁之前,苍瑠月对自己的嘱咐,以及那块那救她于水火的勾玉。都是骗子,无论是沉烟还是苍瑠月,那年他们扮成了站在云端上观望的骗子。

“是,我不仅知道南鹿原被会满门屠杀,我还知道秦崇夜救了你。”

苍瑠月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没心没肺的陈述着所有的事实。

“我当你是朋友,你却瞒着我,让我看着南鹿原被毁。”

“我不能让你去赴死,即便你再强大,当时孤身一人的你怎么可能斗得过那群神仙!”

“哈哈哈哈,真是可笑。”

听到苍瑠月这一句,容九狂笑,只道:

“你不过是怕南鹿原的事牵连到你,也是,你还得想着怎么争夺王位。”容九想起那日在妓院救了易容的苍瑠月,苍瑠月对自己说,他觊觎那昆仑狼王的王位。

“既然你这么想,那我也没有办法!”

苍瑠月怒道,他是觊觎昆仑王的位置,可当年他只希望能保住容九的性命。谁知阴差阳错,这个蠢笨的女人竟然认为自己是不愿招来祸患。容九撇过头去,不想再同苍瑠月说话,只听苍瑠月道:

“是,我是欺瞒了你,那沉烟呢,他也欺瞒了你。”

容九听到沉烟的名字,身子一怔,引起身上的锁链微微作响,却没有应着苍瑠月的话。苍瑠月笑的苍白,只道:

“啊,我忘了,沉烟和别人都不一样,枉费那秦崇夜挖苦心思给你布了这么大个局!”

其实,苍瑠月还想说的是,枉费他一直伴在秦崇夜身边,看护着她。他一直都嫉妒沉烟,因为容九喜欢沉烟,无论当年沉烟多么不在乎容九的生死,容九最终还是原谅了他。他倒是同那秦崇夜痴傻,为了容九作死做活,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什么意思?秦崇夜不是一直在利用我?”

容九听不明白了,什么叫秦崇夜辛辛苦苦为自己布了这么个大局?难道秦崇夜不是一直在利用自己的力量办事么?苍瑠月这句话好生奇怪。

“你可知这世上唯有蜀山的剑宗可以同沉烟的剑法平分秋色,你可知只有那芙蓉狮可以吞那天雷之力!你口口声声说秦崇夜利用你,他哪点利用了你?”

“这些事,我都不知道。”

听到苍瑠月的呵斥,容九倏地想起了以前她同秦崇夜深夜去毁蜀山锁妖塔以及跋山涉水去寻那芙蓉狮的日子。难不成这一切,都是为了她?不对啊,他可是那觊觎着六界的魔君啊!

“你不知道的事,多的去了。”苍瑠月道,然后背过身去,转身欲走。容九见苍苍瑠月准备乘风而去,大喊着:

“别走!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不然我这辈子都恨你!”

“容九,你就恨死我吧!”

苍瑠月脸上的笑是苍白无力的,他乘着清风,任风吹打在脸上。♀

小时候苏颜常常带着狐狸族的小男孩欺负容九,于是,他会在容九看不到的地方,去找那些欺负容九狐狸族的小男孩打架甚至拼命。因为他喜欢护着容九,他喜欢那双潋滟清澈的眸子,可是,这一世,因为他的不坦诚,他始终被沉烟挤走了,被秦崇夜算计了。想到这里,他苦笑,就算容九不可能爱上自己,那么,就让她恨自己一辈子,至少,他也在她的人生里留下了一抹不可磨灭的颜色。

晌午,天雷刑罚还在继续。但是,馒头被送来之后,容九就不用受那雷刑之苦,只要在受刑之际,装作痛苦的哭号几声就行。馒头食了许多天雷,鼓着圆滚滚的肚子,在容九的腿上撒娇,女乃声女乃气的道:

“阿娘不在的时候,每个下雨天,爹爹就带着馒头和小黑哥哥出去遛弯儿,然后馒头的肚子里就有颗小珠子。”

只见一道天雷又顺着铁链而下,馒头张开小嘴,吞噬着那蓝色的电光,只道:

“这个天雷的滋味比平日里的闪电好多了,甜的跟爹爹做的酥糖一样,馒头肚子里的小珠子可以变大啦!”

“小笨蛋,那颗小珠子就是你的精元啊。”

容九看着怀里的那只眨着琥珀色眼睛的小白猫,暗想,这些日子她不在幽溟,秦崇夜居然将馒头炼化的如此之好。馒头滚了滚身子,玩着自己的小尾巴。

这时,只见一只华丽的大辇降于“鸟笼”前。容九见这大辇,就知是那九尾狐狸摇着尾巴来见她了,然后唤着馒头躲起来,自己依旧保持垂着头,一副苟延残喘的样子。苏颜下了辇,摇着手里的团扇,走到“鸟笼”前,看着那面色白如鬼,身形瘦如柴的容九,只道:

“想不到你容九还活着。”

苏颜这一句,容九只是不应,继续垂着头,根本不把苏颜放在眼里。见容九如此不识抬举,苏颜有些气恼,摇了摇团扇,微微清风消去她两丝怒火,只道:

“明日沉烟就要和灵泉成亲了。”

“哦。”

容九只是简单的应了声,苏颜见容九这种没心没肺的反应,气的七窍生烟,又道:

“明天你会去吧?把沉烟带回来。”

“嗤,你太看得起我了。”容九抬起头看着浓妆艳抹的苏颜,又道:

“再说,那个人怎么样已经和我无关。”闻言,苏颜怒气大增,吼道:

“沉烟这七百年都在寻你念你。你可知,因为你,他从来不会看我一样!”

说着,苏颜咬着唇,眼圈泛红。容九见眼前的苏颜,心里一惊,想不到平时纵横跋扈,嚣张傲慢的苏颜也会有如此一刻。苏颜继续说着:

“如今鸟族的势力越来越大,我阿爹将我许配给了昆仑狼王的六子,秋天我就要嫁去狼族了。”

苏颜顿了顿,不容许自己懦弱的她,擦去了脸上的两颗泪珠,道:

“当年南鹿原被屠,你早已是弃子,你没有一个会逼你嫁给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男人,你不用考虑家族之间的明争暗斗,你更可以自由自在的走,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来这九重天就来这九重天!”

苏颜想着自己这受人限制的命运,又大声的说:

“你可知我有多羡慕你!沉烟那么喜欢你,可我只能每天去沉烟府闹腾一会,为的就是让他记得有个女人整天去他府里折磨他手下的人!有时候我宁可当年被屠的是青丘,而不是南鹿原!像你这种任性鬼怎么会懂我的苦!明天去把沉烟带回来!”

苏颜早已吼道小脸涨红,容九皱着眉,她还记得,儿时她常常同苏颜为了小事吵架,后来苏颜去了仙界当值之后,她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更别说是如现在一样争吵。

“你可曾体会过你的亲人在自己面前被屠杀的感觉?你可曾体会过那种指甲掐进泥里,跌打滚爬,怎么都要爬上来找仇人寻仇的感觉?”

容九带着无力的笑,凝视着苏颜的脸,道:

“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任性鬼。”

“总之,明天你会去的,对不对?”

苏颜又问着容九这个问题,容九只是轻蔑的笑,然后撇过头去不想看苏颜,只道:

“不会的。”

“你既然能来这九重天,那也有办法出去才对吧?”

“我乏了,你回吧。”

容九不耐烦的敷衍了苏颜两句,然后垂着头继续装作睡觉。苏颜看着这样的容九,气的掷袖,恢复了那副强势高傲的样子,摇了摇扇子,缓和了情绪,道:

“论姿色论手段,灵泉同我不相上下。输给灵泉,我不甘心。”

已经转身的苏颜回首看了看容九,又道:

“但是,输给你,我只当是个意外。”

其实,苏颜只是觉得,把沉烟交给灵泉还不如让给容九的好。她摇着扇子乘上大辇,没想到有一天,她居然会为了沉烟而帮着情敌容九,真是可笑。

寂静的“鸟笼”里,容九垂着头想着今日苍苍瑠月和苏颜同自己的对话,也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两个儿时的伙伴竟连续来这“鸟笼”探望她,大声的斥责她,最后离去。

苍瑠月骂自己无情,自己心里只想着沉烟,却没有那为她精心布局的秦崇夜。苏颜却又骂自己任性,也是,自打南鹿原被毁之后,她不会被卷入家族纠纷之中,以及其间的利益关系。她的阿爹白鹿王也不会将她当成一样商品去换取别的利益,甚至,她自由到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爱上谁就爱上谁。想到这里,容九叹气,每个人啊,心里都有不由分说的一道伤,她有,沉烟有,秦崇夜有,苍瑠月和苏颜都有。

秦崇夜执着纤长的烟管,坐在长廊里,倚栏凭风,眯着那双桃花眼看着长廊里随风摇曳的宫灯。这些宫灯是他亲手挂的,他等荆九歌一年,就往梁上挂一盏,千年的等着,这宫灯竟然已经被自己挂了千盏,绵延百里。

前世,他铺千里红妆,娶人老珠黄的荆九歌,整个国家没有人祝福他们赞颂他们。前世,他为了让荆九歌活命,御驾亲征,谁知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回到宫里才得知她早已被人活埋,唯独留给他的只剩一棵永远也不会开花的梅树。

他一气之下,杀光了他的臣子,葬送了他的整个天下。再后来,他堕落成魔,用青蓝色的磷火烧了他的整个宫殿,一个人披着黑衣红衫,惴惴独行。妖魔为他献上阴司鬼娇,鬼怪为他俯首臣称。他那时想,既然梦已堕落,何不在这幽溟称王。

秦崇夜想的有些出神,一个声音打破了平静,只见银丝蓝眼的苍苍瑠月走到他的身前,神色愠怒,道:

“那日是你故意让容九同我一起去盗凝乾伞的,是不是!?”

“是啊,不过,我只引着九儿怀疑你,推波助澜的可不是我。”

秦崇夜莞尔一笑,抽了一口烟。他哪里不知这眼前的苍苍瑠月喜欢容九,只不过,或许就像那姻缘一线牵的说法,有些人,注定是有缘无分。

“推波助澜的,是沉烟。”

苍瑠月想起了那日的黑蛟,是沉烟之物。再一想,恍然大悟,原来那日沉烟用那黑蛟试探容九,容九借机来试探自己。

“原来是那条白里黑啊。”

秦崇夜翘起了二郎腿,整个人换了个姿势依靠在栏杆之上,嘴里叼着烟管,一副慵懒无力的样子。

“我们都输了。”苍瑠月道。

“是你输了,我还没有。”

秦崇夜笑,心想,其实他好像也快要输了。顿了顿,又道:

“瑠月啊,在这个世上,美人同天下难以两全。以前我和你一样,既想要天下又想要美人,可谁知,我的美人命丧黄泉,成了一抔黄土,让再也我看不到寻不着。我这么说,你可懂?”

千年前,他选了天下,负了荆九歌,但这一世,他固执的选了容九,倾覆了整个魔界。如此的他,怎容许自己输给沉烟?

“我想我只能选天下苍生了。”苍瑠月顿了顿,脑中掠过一想法,又道:

“我记得穆国武帝能看人前世,他的母亲还会聚魂引。你该不会是那死去的穆国武帝?!”苍瑠月惊讶的看着秦崇夜。

“你自己都说了穆国武帝已死,可我还活得好好的,你说我是不是?”秦崇夜反问。

“算了,你是谁同我无关紧要。既然你的东风扬起来了,接下来怎么办?”

“既然东风来了,那么凤仙花也该开了。”秦崇夜笑道,然后嘱咐苍瑠月:

“去告诉九儿,沉烟成亲那日,就是她拔剑之时。”

“仙界定会让沉烟去挡容九,到时她同沉烟定是一场恶战。”苍瑠月向秦崇夜使了个眼色,秦崇夜叹了口气,说:

“此事我知道。”

“你平时都在算计别人,今日怎见你如此高尚慷慨?”

“因为啊,我比任何人都放心不下她。”

“哦?其实,有些时候,你还不如那白龙。”

苍苍瑠月只留下这么一句,跳入夜色,消失在幽溟。

“是吗?”秦崇夜看着消失在月色里的男人,随手摘了一片绿叶,执在手里,喃喃道。

第二日晌午,容九依旧被关押在那“鸟笼”里,关于她是魔女而且被关押的事情已经在仙界传开了。

作为闺蜜的茉莉实在放下不下,早上便提着一个食盒去苍苍瑠月府上找他,央求他带自己去见容九一面。苍苍瑠月见茉莉一片真诚,便答应带着茉莉去“鸟笼”见容九。茉莉看着那个已经骨瘦如柴的容九,心疼的紧,待人打开牢笼的门,便快步走了进去。

容九见一袭灰衣的茉莉来了,只是尴尬的对着她笑,茉莉则劈头盖脸的骂道:

“骗子!你这个大骗子!!你怎么什么都瞒着我!亏我还把你当最要好的朋友!”

茉莉一边骂着一边开始哭,容九灿然一笑,努力张开嘴,道:

“我不想你的兔村,因为我,跟南鹿原一样,被人毁了。”

容九说着,茉莉以袖抹着泪,打开食盒,里面是她亲手做的食物。

容九知道,茉莉的兔村坐落在冰雪之间,那里有她那对每月让她少吃多做的父母,有那个让教她追逐爱情的婆婆。想必兔村一定是个美好的地方。那么美好的地方,怎能同南鹿原一样,大地龟裂到连一朵花都不愿意盛开。

“喏!张嘴!!吃吧,我做的肉丸子!”

茉莉夹起一个肉丸子往容九的嘴里塞去,容九吃着,幸福的笑着,此生有如此良友,她还奢求些什么。

“你这个没良心的臭东西!多吃点,吃饱了才能好好上路!再怎么,也得做个饱死鬼!”

茉莉哭着,吸了吸鼻子,有关斩杀容九的命令已经传开,她自然是难过的要命。

“好。”

容九依旧笑着,吃着茉莉递来的食物。探望的时间结束了,茉莉提着食盒看着容九,抹着泪,叮嘱道:

“如果可以,你一定要活着来见我。否则,下辈子也得来见我!”

“好”容九道,茉莉点了点头,自己除了“鸟笼”,落着泪,提着食盒乘云而去。

“鸟笼”沉重的牢门又被重重的关上了,瑠月站在“鸟笼”外,看着容九,启唇道

“秦崇夜说,凤仙花该开了。”

“哦,说说看。”容九挑眉,脸上多了一丝邪佞的笑。

“等了这么久了,明日,便是你拔剑之时。”言毕,瑠月转身欲走,只听容九道:

“还记得那勾玉么,那块只要我有麻烦就能寻你的勾玉?”

“记得。”

“明日,无论你是真喜欢茉莉还是装作喜欢茉莉,趁乱把她带走。之后,你带她回兔村还是去哪儿都随便你。”

“其实,你可以拿那块勾玉求我救你。”

瑠月淡淡道,其实容九此时可以求他,只要她一句话,他可以立刻打开门带她逃走。可容九却说:

“如果你还是当年那个翩翩少年郎,你肯定会不顾一切的带我走。可如今,你将登上王位,所以,我只能用这块勾玉换你一个援助。”

容九这句话十分的残忍,瑠月只是无力的笑,他果然,只能选择天下苍生。

其实,一开始他就做错了,一开若他选了容九,那南鹿原被屠之前,他就会告诉容九,然后带着她逃到山清水秀的地方去过无忧无虑的生活。所谓,一个纽扣纽错了,那整排扣子便都是错的。

“还是朋友吗?”

瑠月小心的问,他最怕的是,容九连朋友都不愿意和自己做。

“恩,只是可能我办不到,像以前那样信赖你。”瑠月一怔,笑的凄惨,只听容九又道:“

“昨天苏颜来找了我,跟我说了很多话。”

“难得她会心平气和的和你说话。”

瑠月回忆起小时候,三人一起玩耍的时刻,淡然一笑。

“你也有你的苦,我知道。”

“恩。”

“回吧,明天,你只要看着我,就行了。”

闻言,瑠月离开。容九暗叹,这苍白无力的对话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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