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致言语里,尽是挑衅。
车里,年过半百的路振天面汗流浃背,不知该采取任何行动。
姜离致邀请的动作停顿了足以一分钟,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渗人骨髓的寒冷,路振天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反倒是另一侧的蔺敏芝有了反应,她推开车门,迈步下了车。
“是蓝海山的外孙姜离致吗?”蔺敏芝的语速很慢,却夹杂着一股利刃,她说话间,伸手示意康悦来扶自己。
蔺敏芝其实只见过姜离致几次,一次是他出生时的百日宴,一次是蓝海山把姜离致接进蓝家门家宴,再一次是姜离致留学回来的接风酒。若不是路一峰喊他的名字,她根本认不出姜离致。
听到蔺敏芝的声音,躲在姜离致身体里的en顿然恢复了自己的本性。
他心中忍不住咒骂起姜离致,这男人的怨念太深,刚刚竟然被他完全控制住了自己的性情。
听蔺敏芝这语气,她应该是认识姜离致的立刻启动记忆定位,寻找并分析出蔺敏芝和姜离致的关系。
“原来是蔺老师啊!”en控制语速,尽量寻找一个点来说话。
这个点是自己最冷,姜离致最暖的临界点,这样他既可以保留自己,又和姜离致很相像。
听姜离致声音温和下来,蔺敏芝心想,这孩子处事还是有分寸的。
她想从车尾绕到姜离致面前,还未移动步子,姜离致却抢先走到了她面前。
“蔺老师,实在不好意思让您受惊了!”他说话间,毕恭毕敬给蔺敏芝鞠躬。
“这路家老爷子去世时,我正好病重,没能亲自来祭奠,甚是愧疚,今日听说是老爷子的三七坟,我就订做了这花圈……”
抬起头。看向路一峰,“只可惜,这挽联上的哀悼词,我才疏学浅,只得空白……还忘路家后人不要误会姜某人!”
这些话并不受en的意识的主动表达,全部是姜离致*不受控制的举动,怨念太深,这种情景早已在姜离致的意识里模拟了无数遍,以至于当现实出现后,这段台词就水到渠成的冒了出来。
按照en现在的技能水平。这种长时间弥留在姜离致记忆里的怨念。他根本无力消除。
他就像个木偶人似的说出这番台词。他唯一能控制的就是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不那么讨人厌。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做了几万次运球动作,等你停下后,你的手还会不由自主做出拍打的动作。
蔺敏芝原本要规劝的话,就这样被姜离致堵回了嘴里。
见蔺敏芝也不说话。姜离致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她身边的康悦,躲在姜离致*里的en原以为,姜离致看到康悦后,机体也会做出什么无意识反应。
停顿片刻,*却没意识电波的传达。
可就这么看着康悦不言语,也不像是姜离致的风格,en于是揣摩着姜离致呵斥康悦的语气,“你也是要去祭拜路家老爷吗?”
他后面原本是要接调侃康悦和路绪的话,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路绪,en的心就缩成一团。
路绪可是康悦上辈子最爱的人,虽然这辈子康悦明确表示不会再和路绪发生任何纠缠,但墨菲定律常常命中,凡事可能出岔子。就一定会出岔子。
就按照姜离致的计划,这康悦早晚会和路绪搅合到一起。
于是他收住后半句,不在提路绪。
眼睛却瞟向周围,根本没有路绪的身影,这家伙是没来,还是在前面的车上。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按照姜离致的计划,无论是自己还是康悦都已经顺利完成了第一步。
康悦见到了路振天,自己送来了花圈,剩下的就看路氏父子的表现了。
就见姜离致微微舒缓的脸,瞬间又绷了起来,长臂朝康悦伸出,“你,跟我走……”
语气低沉,没有半点可以回绝的余地。
蔺敏芝惊愕地看着康悦,“康悦,他怎么对你说这个!”
康悦抿抿嘴唇,就把合同的事说给了蔺敏芝,“我现在算是姜总的员工,我得服从他的命令……”
康悦把手从蔺敏芝胳膊下抽出,她转身看陈艾琳,“路太太,蔺老师就拜托你了,我先走了!”
康悦的顺从让躲在姜离致身体里的en一阵惊呼,这丫头竟然这么听话,真tm爽快。
而对康悦而已,她早已习惯了姜离致的嚣张、阴冷和诡异,不知道是因为觉得是对他死里逃生的怜悯,还是因为心中那一份表达不出的爱意。
她不想反抗,也不想追问缘由。
现在她又多了另一个原因,她受不了车厢里路振天那一脸惊悚的神色。
从路振天的错愕里,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估计要是姜离致和自己在待下去路振天肯定会昏死过去,她并不想让路振天出任何事。
就在康悦以为,自己要坐着那辆载着花圈的皮卡离开时,姜离致却一抬手把车钥匙甩给了路一峰,“我就不去拜访你家老爷子了,花圈替我送到!”
说罢,就潇洒地转身,仰天长笑离去。
康悦像个提线木偶跟在姜离致身后,背对着路一峰的车,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走了不到一百米,身后传来陈艾琳的惨叫声,“爸,爸,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路振天果真因惊吓过度昏厥了……
康悦不敢回头看,她紧盯着前面高高瘦瘦的姜离致,嘴里像被填充了粘稠的液体,苦涩至极。
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她以为自己会这样跟着姜离致走很久,视线范围里却出现了刘向民,他站在车前,等待着他的主人向他走来。
他一直跟在路一峰的车后。
果真是姜离致的走狗!
刘向民拉开车门,姜离致却停在车前,他示意康悦过来,然后像拎小鸡子似的,把康悦塞了进去。
姜离致仍是老.习惯,一屁.股坐在康悦身边。手扣在脑后,只是他貌似还不习惯戴帽子,这个动作坚持了不到2秒钟,他就把棒球帽摘了下来。
比起以前,纵使头上有细细的发渣,却不在是那灰蒙蒙的感觉。
康悦痴痴想道,看样子他是真的恢复了。
车子行驶了五六分钟,救护车迎面便呼啸而来。
那“哎哟……哎哟……”的声音,弄得康悦心也揪在一起。
她和路振天无冤无仇,真的不希望他发生任何事。
车子右拐。沿着马路往东驶去。刘向民忽然发出恍然大悟地声音。“姜总,今天那林佩萍去路家闹事了……你看她欠钱的事,是不是要催一下了!”
怪不得没见到路绪,原来是被林佩萍缠着了心中默想。他努力收集着林佩萍和蓝海集团的瓜葛,果真发现林佩萍欠钱的记录:两百万,咖啡馆五年的承包金。
“可以,找时间催一下,她拖得时间有点久了,该动规矩,就动吧!”en用姜离致的语气,向刘向民传达着命令。
说完,他就半眯着眼睛。眼角却瞟向康悦。
瞅着康悦像受伤的小鸟蜷在车座后排,心中又是一阵窃喜,这丫头竟也有这么消沉的时候,样子得找个机会,好好抓弄一下这个丫头。
……
52栋别墅。一楼房间。
路绪站在门口,一言不发。
自被人架到这个房间后,艾纯就一直哭哭啼啼,她的脚下已经散了厚厚一片用过的纸巾。
林佩萍坐在她旁边,一边一张一张递纸巾给女儿,一边骂骂咧咧,“路绪,你真是个白眼狼,我们艾纯哪里不好,你竟然如此对她!”
林佩萍不再对路绪敬称,直接称呼他的名字。
她骂着路绪,眼角却不时扫着他,寻找着任何可能的转机,比如说,一个心疼的眼神,或者一缕犹豫的彷徨。
但路绪自始至终都一脸茫然,面无表情。
这是最糟糕的状态,意味着路绪没有一点回心转意的意思。
“好了,别哭了……至于这样,我当年和你爸离婚,连滴眼泪都没掉,不就是分个手吗?”
当年是林佩萍提出的离婚,艾伟大苦苦哀求了好久,也没换回她的回心转意,但几年后却峰回路转,自己求艾伟大复婚,艾伟大枕边却早有伊人。
林佩萍心想,对路绪这事也应走暂缓路线,说不定几日后,路绪会哭着求艾纯复合,到时艾纯的姿态可以挂得高高的。
林佩萍抢下艾纯擦眼泪的纸巾,“有什么话,就现在说清楚,今天就弄个彻底了断,别拖拖拉拉的……”她倒全然没有在客厅里的胡搅蛮缠。
可那路绪还是一动不动,甚至都不盯着艾纯,扭脸盯着雪白的墙壁出神。
他是真心乏了,受不了艾纯母女的无理取闹,受不了这无休止的折腾。
突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低沉的男声传来,“不好了,不好了,二少爷!”这种称谓是路家的家丁,“老爷出事了,正在医院抢救,大少爷让你赶快去医院!”
我爸出事了!
路绪脸上终于有了慌乱。
他转身就朝门口奔去,没走几步却停下来,微微定神后,他转过身看着艾纯,“我们就这样吧,再耗下去没意义了,没有第三者,我也没爱上任何人,是我们之间不合适……再见!”
说完就毅然决然的离开了房间。
看着路绪走出房间的身影,一直不停抽搐的艾纯忽然安静下来。
她对视林佩萍一眼,脸一沉,低声喃语,“妈,今天算你赢了!”
林佩萍没有因为路绪的离去伤心,反而“咯咯”笑出了声,“我早就告诉你,要做自己,你整那么可怜兮兮,那是人家康悦的拿手戏,我的女儿是做不了的!”
林佩萍目光炙热,带着一股“看吧,早就让你听老娘”的语气。
艾纯没有和林佩萍做任何交流,沉下的脸,忽而变得傲慢。
那是特属于艾纯的表情,她牙根紧咬,“路绪,你早晚能回到我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