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一个随意的举动竟然帮了我自己一个大忙。
天渐渐冷下,满池荷花尽数凋零。
干荷叶,色苍苍,老柄风摇荡,减了清香,越添黄,都因昨夜一场霜,寂寞秋水上。
桃清瑶事件随着荷花尽褪清香,慢慢地被人们遗忘,而日日来指导我绣花的周来英和爱听故事的施春春,也渐渐地和我培养出几分感情。
我想,我并不是难相处的女人,即便对方是啊顺的妻妾。
对于我和啊顺的婚事,周来英提过几次,啊顺没响应,我也不作反应。我压根儿不在乎婚礼,因我心知肚明,一纸证书保障不了天长地久,就如同盛大婚礼也保障不了夫妻欢爱。
就如施春春,方进太子府就成了弃妇。我知道是自己出现的时机不对,于她有欠,但即便亏欠,我也不会假意大方,把啊顺往她或周来英房里推,我是很自私的女人──在爱情方面。
荷凋菊开,是四季更迭,是大自然生生不息的样貌。荷塘边很少人去了,多数时候,周来英、施春春和桃清瑶会聚在菊花盛开的后院,至于我,是绝不参与有桃清瑶在的聚会,表面说是怕自己出现会惹得清瑶夫人难受,事实上是我再不给她冤枉我的机会。
入秋,桂花飘香蟹正肥,是赏菊吃蟹的好时节,我想起大闸蟹的蟹膏、红蟳的卵,每年这时候,妈妈和女乃女乃都要整治一桌虾蟹大餐犒赏我们的胃,全家人围在一起吃蟹,张着两只腥臭的手掌往人家身上抹,说笑打闹,好不快活。
前几日周来英和施春春送了几笼螃蟹过来,我才了解这时代吃个螃蟹真麻烦,还得先规规矩矩地用绿豆面子洗手。可别小瞧那东西,听小文说,绿豆面子的淡淡香气是用菊花叶儿、桂花蕊给慢慢熏出来的,不像我们那时代,清水里面丢几片柠檬就了事。
他们还说吃蟹太冷,得沾姜醋、得喝*欢酒,让我这个对酒精过敏的人,一醉醉到隔天下午,头痛到一下榻榻就哀哀叫,让啊顺取笑了好几日。
这都还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吃蟹就吃蟹,干嘛附庸风雅做咏蟹诗,简直是为难人,尤其是大大为难了文学造诣极差的任子寒。
因此她们写什么诗,我是左眼看右眼出,没在脑袋瓜子里留下半个句子,而轮到我“大展长才”时,除了暗地叫苦,也没别的办法。但我越是推却,施春春越是不放过我。
周来英说:“子寒太谦逊了,若非读万卷书,怎能在行军时立下大功劳?”
施春春说:“同是姐妹,难不成你还怕我们嫉妒?”
被她们这样三催四催,我突然想起薛宝钗那首螃蟹诗。反正这个时代还不注重知识产权,拿起纸笔,我当堂写下──
桂蔼桐阴坐举觞,长安衔口盼重阳。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
酒未敌腥还用菊,性防积冷定须姜。于今落垂成何益,月浦空余禾黍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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