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前面浩浩荡荡的队伍,苏紫陌的速度稍显缓慢,一路上苏紫陌心中百转千回,思索着接下来的对策。
还未至龙泉宫,便听到韩启璐一声怒叱声远远传来。
“贱妇!”
苏紫陌心中一顿,步履却没有丝毫变化,贱妇这个词,她已经听皇上说过许多遍,但每一次听到都只会觉得心凉无比,提醒她,君恩不可信,更不可靠!
听过通报踏进凤仪宫内室大门,苏紫陌就见一个身着橙色凌波水纹锦缎,外罩淡紫色纱衣,头簪想着紫色珠宝的金簪珠络的女子,惊慌的跪在前方,一把团扇掉落一旁,只看其背影,苏紫陌便能想象的到德妃此时面上的惶恐和无措。
“皇上!臣妾做错何事?皇上如此辱骂臣妾!”到底是经过风浪的人,德妃很快便明白,有人为她设了陷阱,面色淳然一副无辜凄婉,平时多半慵懒半垂的凤眸水雾莹眶,似是受了天大的冤屈。
“皇上皇后吉祥。”
苏紫陌早便听到了德妃的声音,怕德妃反应太过激烈反倒中了对方的计,便抢在皇上前面,先说了话。
“你先到一边去。”皇上对苏紫陌说这话,可是一双幽深的眼中却满是厌恶地盯着德妃。
苏紫陌向右侧走去,裙摆扫到地上的团扇,引得德妃的注意,见德妃看向自己,苏紫陌便暗中给了德妃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德妃姐姐,你便不要再作假了,你所做的一切事情,皇上和本宫都知晓了,德妃姐姐诶,你怎得如此糊涂!”曹惜雅一副十分痛惜的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德妃。
苏紫陌安抚过德妃,便将目光投向了曹皇后,皇后却盈盈笑接苏紫陌的目光,转过视线看向德妃,口中却吐出如此痛心疾首的话,可是即便她这么说,她眼底的那一抹得意还是让苏紫陌收于眼中。
“臣妾做了何事?”德妃满脸无辜地向曹后问完,转头含泪看向皇上:“皇上,臣妾知晓,皇后娘娘一直对臣妾拥有协理后宫之权心存不满,更因之前娘娘被禁足时臣妾受皇上之命管理后宫而记恨臣妾,可皇后娘娘也不能以如此狠毒之事污蔑臣妾啊!且臣妾一向与墨嫔妹妹,贤贵嫔妹妹交好,缘何要害她们!”
德妃垂泪嘤嘤诉说,苏紫陌却没见到皇上的眉头动一下,果然,关系到皇嗣之事,尽管德妃一副梨花带雨惹人怜爱的模样,皇上也丝毫不为其所动。
“知人知面不知心,德妃姐姐与墨嫔和贤贵嫔表面交好,可暗地里却因为自己难孕皇嗣而暗生嫉妒!可是德妃姐姐,你要想想!那是皇上的亲骨肉啊!”
皇后一番苦口婆心,却是将德妃的罪已经坐实,仿佛已经确信,此事便是德妃自己所做。
看到皇上的脸色更加深沉几分,苏紫陌就知晓皇后这几句全部说进了皇上心坎,不得不佩服皇后,此机会抓的好。
德妃听到皇后毫无忌惮的将一大盆污水泼向自己,逼得自己步步败退,而皇上的神色更让她心如石沉海底,惶恐无助。可以说,皇后此次真真是杀了她个措手不及,之前她丝毫没有任何察觉皇后要对付她,还偏偏是借着皇嗣出生时使了这么一个连环计,她还不知道,此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东西将苗头指向了她!
此时,德妃尚语恬满心的期待都放在了苏紫陌身上,但是此时皇后步步紧逼,苏紫陌却一直按兵不动,让她更是心如火燎,只能自己维护,抬起眸坚定地看向前方高高在上的天子,目光没有丝毫躲闪道:“皇上,臣妾没有,臣妾可以对天发誓,丝毫没有谋害贤贵嫔母子的心思,如违此誓,将遭天打雷劈!”
听到德妃立下此誓,众人皆是一愣。
韩启璐眸色微变,若说不是德妃所为,一切的证据却都直指德妃,若说是德妃所做,她怎敢发如此誓言!莫非,真的有人陷害她……韩启璐目光瞟向站在自己身旁的皇后,他没有忘记之前在惠竹堂苏紫陌被陷害时皇后的落井下石,如今虽然人证物证都指向德妃,但皇后如此这般先入为主的态度,却是让韩启璐心生怀疑。
韩启璐正心生动摇,就听到皇后一副慷慨激昂的痛斥:“德妃姐姐竟如此狠辣的心肠,不仅要谋害小皇子和贤贵嫔二人性命,还敢发如此毒誓哄骗吾等,莫不是德妃姐姐觉得,皇上和本宫都是如此容易被糊弄之人!”
“我尚语恬堂堂正正,什么事都没做过,立此毒誓自是什么都不怕,这怎能以心肠毒辣来说!皇后娘娘口口声声说,是臣妾谋害贤贵嫔和皇长子,可否拿出证据给臣妾,好让臣妾心服口服!”德妃早已猜到,恐怕此时,不知道真相的只有她一人了!什么都不知晓,如何给自己辩护!
皇后一声轻叹,声音略显悲伤,似是在叹息德妃毫无悔改之心:“唉!既然德妃姐姐想要心服口服!本宫便让你心服口服!皇上,可否让周公公将证据呈上,并将证人带上?”
韩启璐平平扫了德妃一眼,余光看到苏紫陌站在一侧默默无声,心头有些奇怪苏紫陌为何一直不发一语,此事他之前便说交给她来做,难道她觉得是他没给她足够的权利?还是,她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见苏紫陌回视自己的目光依旧淡然,看不出什么情绪,韩启璐才开口道:“传。♀”
不一会儿,周云福便带着一个太监一个婢女走了进来,那太监手中托着的正是那绣帕,婢女则垂着头,似乎从未见过皇上天颜,胆怯惶恐。
曹皇后走上,将那绣帕拿了起来,缓缓走到德妃面前,将那绣帕打开,整个帕面都呈现在德妃面前,红唇微启:“德妃姐姐,这,可是你的绣帕?”
苏紫陌分明看到,德妃在看到拿张绣帕时眸中闪过的一抹讶异惊慌之色,当然,德妃的目光也被皇上和曹皇后看了个清楚。
曹后微微一笑:“看德妃姐姐的神情,这绣帕是德妃姐姐的确定无疑。”
德妃的声音微微有些苦涩,苦涩中,又隐含着微微不解:“这的确是臣妾的绣帕,可是,这绣帕臣妾许久未用过,早已为遗失了。”
“想来姐姐这绣帕不是遗失,是包裹了收买人心的金银,给了她人吧!”曹皇后说话间,看了皇上一眼,见皇上无其它神色,便顺着说道:“德妃姐姐诶,你收买了贤贵嫔身边的丫鬟水柔,让其在端热水的时候故意泼向贤贵嫔,又嫁祸给墨嫔,怕此计划不成,你甚至让那贱婢在混乱中将毒下至墨嫔袖间,知晓墨嫔与贤贵嫔交好,想借墨嫔与贤贵嫔接触之时,让肾虚体弱的贤贵嫔中毒!姐姐这连环计设的真好!可姐姐没想到,大祁朝的皇长子有皇上及整个大祁的福运庇佑,又怎是姐姐能害的了的!”
德妃听着皇后的话,眼睛瞪得越圆,愤怒的火焰似乎要冲破德妃的一双眼眸,烧到皇后的身上去,咬着牙,德妃悲愤道:“皇后娘娘分明是栽赃!皇上,臣妾从不曾见过那婢女,更别提给她什么金银,臣妾虽然一直无子,可宫中无子嗣的妃嫔芸芸,臣妾怎是那中心思狭隘之人!皇上,那绣帕臣妾早已遗失,怕是有人寻来,借着此事来陷害臣妾!皇上,您不能只听信皇后的片面之词啊!”
“是否是片面之词,朕自有判断。”韩启璐冰冷的声音,让德妃的心沉的更深。
“的确,德妃姐姐,一切真相自有皇上公断,皇上,这便是那证人。”皇后唇角微微上扬,朝那跪在下面的婢女道:“你说说你是何人,看到了什么?”
早在皇后不停指责德妃之时,苏紫陌便将那婢女看了个清楚,那个婢女一直垂着头,不知是何模样,只是一直哆哆嗦嗦,可以说是她胆小怕事,头一次遇到这种场合,但也有可能,是她太过心虚怕死!
“奴,奴婢金烛,负责在瑞德宫打扫,前几日奴才打扫曼音殿附近时,见过,见过惠竹堂的水柔曾在曼音殿附近徘徊,鬼鬼祟祟,奴婢便悄然跟了上去,便见到她从后门进了曼音殿。”那奴才刚开始说话时有些害怕,结巴,越说到后面,越是顺畅。
在那奴婢说话时,苏紫陌一直盯着她的脸,待听到她一句话时,便已经断定此女在说谎。
德妃却瞪着那说话的婢女,凄厉道:“你这贱婢分明胡说八道!我根本没见过那水柔,那水柔又何时来过曼音殿!”
“德妃姐姐,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只说被人陷害,可曾有证据拿出?如此激昂,莫非姐姐是心虚?”皇后看到德妃的模样,眸中喜色一闪,悠悠道。
“德妃,你还有何话要说?”韩启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
苏紫陌听到韩启璐这句话后,却知道此事尚有转机,其实事到如今,皇后言行举止漏洞重重,皇上怕也察觉几分,只是此时人证物证都在,皇上不愿放过任何想要伤害他皇嗣之人!
可德妃身处局中,满心惊慌,只觉皇上如此冰冷的言语,便是已经倾向了皇后那边,相信皇后栽赃陷害她的话,她无措地看了苏紫陌一眼,苏紫陌还没有动作,德妃只觉苏紫陌心思太过阴沉,明明是要救自己的模样,却这般看着自己落入对方的网中,不肯伸出援手,心中不由对苏紫陌升起一抹愤恨。但是她更恨的是皇后!她那般得意,便是要亲眼看着自己落入那万丈深渊之中!
再次看向皇上,德妃的清泪拂面而下,哽咽道:“皇上,臣妾坦荡磊落,没做过便是没做过!臣妾服侍皇上许久,臣妾如何的人,皇上岂是不知?上次之事,皇上便冤枉了臣妾,还落得郝妹妹和夏修仪死去,皇上!请皇上相信臣妾一次,臣妾定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听到德妃这话说出口,苏紫陌心头便是一沉,看向皇上,果然皇上的面色发黑,本来留给德妃的转机,却叫德妃拖出郝月菱和夏影柔之事给毁了!
见到皇上要动怒,苏紫陌便站了出来,抢先跪下道:“皇上。”
韩启璐见苏紫陌跪下,隐隐抽动的眉头渐渐舒缓,沉声道:“你要为她求情?”
苏紫陌摇摇头,道:“皇上,您之前说,此事交给臣妾来查,可还算数?”
“算。”韩启璐看着苏紫陌那副淡然的面庞,眯眯眼道。
“臣妾觉此事尚有疑点,如今尚大将军正在前线奋战,若如此仓促便定了德妃的罪,怕要伤了前方将士的心,请给臣妾三日时间,臣妾必将查出真相,给贤贵嫔和皇长子一个交代。”
苏紫陌此话说出,倒是有几分说进韩启璐心里,韩启璐神色微有动容。
德妃看向苏紫陌的眼神中也立即充满了感激,是她太过着急!苏紫陌还是帮她的!
曹皇后见到皇上的表情,心中却是陡然一突,急忙道:“皇上,此时已经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何事不妥,莫不是墨嫔在找机会给德妃开月兑?”
德妃心中一惊,急忙看向皇上,生怕皇上信了皇后,不给自己机会。
苏紫陌却是浑然不动,似皇后那番话无关紧要一般,对她没有丝毫影响。
韩启璐听后,深幽的目光冷冷扫过曹惜雅:“墨嫔与贤贵嫔如何关系,怎会帮着她人陷害贤贵嫔和皇长子!”
皇上冰冷的目光让曹惜雅顿时脊背冒出冷汗,努力让脸庞挂上一抹笑,道:“皇上说的是。”
“将德妃带回曼音殿,三日时间,除了墨嫔,任何人不得出入曼音殿,此事全权交给墨嫔处理,墨嫔,三日后,朕等你的答案。”韩启璐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金令,由周云福递给苏紫陌。
目送皇上离开,苏紫陌便让人将人证物证都带了回去,淡然向皇后告退,丝毫没有看德妃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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