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夕手持青绫一路杀到吉尼山,在她身后遍地尸骨。♀
“小拂!”空拾赶来后持剑上前阻止拂夕继续杀戮,见她原本萤绿的眸子变得鲜红似血,空拾心下一颤。
拂夕毫无感情地望着他,咬牙道:“让开!”
“小拂你不能……”还要说什么,空拾已被拂夕击开。
坞崃弟子接连向这边赶来,空晴持剑与拂夕对打,忽而一道黑烟袭过,空晴被重伤在地。
众弟子间突然出现一巨型黑怪,正是魔神。
魔神空中一跃,无数弟子被障势击倒。少顷,城阁率领空绮山仙人赶来坞崃,与魔神交战。
在魔神与空绮山的神仙打得火热时,拂夕这边被坞崃弟子的阵法缠住,不得动弹。拂夕发了狂般要从阵法中逃月兑,突然有人手持长剑,对准拂夕杀来,然而这一剑正要刺中拂夕时却被一娇小的白衫人用身体挡下。
和众弟子一起赶来的方茴被拂夕的模样吓得不知所措,情急之下,又和其他弟子摆出阵法阻止拂夕杀戮,还在震惊中搞不清状况的方茴突然见止冲出人群,刺向拂夕,她想也没想便施法至拂夕面前,为她挡下这一剑。
“小茴……”止不容置信地望着自己刺在方茴胸口的剑,眼见方茴快要不行,止又气又怒地拔出剑恨恨地杀向拂夕。
“师父,”方茴抱住止的腿,含泪道,“不要伤她……”
怒极的止已失去理智,他踢开方茴,方茴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小茴……赤红木愣的双目隐约有了些感情,只见拂夕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方茴,有泪水滴下。
“拂夕,你要记住,只有选择另一条路你才可以得到解月兑!”魔音传来,双目又腾地赤红起来,拂夕长嚎一声,阵法中的弟子被击倒七成。
阵法已破,青绫在手中变换三尺青锋,拂夕疯魔般从中厮杀出去。
“小拂,不要成魔,不要……”方茴望着拂夕喃喃,气息微弱。
止抱起方茴,泪水一滴滴落下,“小茴,不要再说了,为师带你去疗伤……”
“师父,对不起……你只收了小茴这么个徒弟,小茴却……咳咳……”
“不要再说了……小茴,你放心,为师一定会救活你,一定会……”泪水模糊了那张英俊的脸,什么也不顾了,止抱着方茴飞走。
苍泠乘云而来,眼前的坞崃已是一片狼藉,他握住凌峯剑接下拂夕准备杀向一名弟子的剑势。
铩羽青绫剑与凌峯剑在空中火光交错,数百回合后铩羽青绫剑败下阵来,为避开苍泠的剑势,拂夕正欲后退,却始终不及凌峯剑的快狠,被它划伤了左肩。♀
“拂夕,你看看,眼前这个男人欺骗了你这么多年,现在还要杀了你,你就不恨么!”
拂夕紧紧拽住手中的剑,眼里盛满了怒与恨。
“小拂,控制自己的心魔!”他应该留下的,根本不该在这个时候离开她。苍泠盯着前方已丧失理智的拂夕,眼底闪过太多东西。
“你给我闭嘴!”拂夕持起剑,冲向苍泠。
然而下一秒却让所有人震惊,苍泠并未以任何招式接住拂夕来势汹汹的一剑,拂夕手中三尺青锋狠狠地刺进了苍泠的胸口。
苍泠握住拂夕的剑锋,目色沉冷道:“还不清醒么!你看看四周,多少无辜的弟子惨死在你手上!”
对上苍泠那双漆黑深沉的眸子,拂夕赤红的双眼渐渐平静下来,她望向四周,尸横遍野。
她不容置信地抱住头,心绪更加紊乱起来,有两道鼻血直流而下。
此时魔音再次传来:“拂夕,不要忘了,是面前这个男人杀害了你的父母,你现在只要杀了他,你就能走上一条解月兑的路。成魔吧——”
苍泠拔出肩膀上的剑,将拂夕拉入怀中,眼里是迟来的疼惜,“静下来!小拂,不要再错下去了……”
一股黑烟“唰”地袭来,魔神将苍泠从拂夕身上击出百米远。
魔神抓起拂夕,恶狠狠地道:“成魔!”
一道剑光闪过,苍泠从魔神与拂夕之间穿过,中了苍泠的伱溷术,魔神不得不眼看拂夕从手中逃月兑。
城阁和苍泠联手对打魔神。魔神使出庋鼋术,无数魔火从天而降,城阁一招破革淼垠术,顿时几股山泉水自地而起,与魔火对抗。
苍泠又使出一招十成的沐离斩神术,空中一道硕大的五行八卦阵轰隆隆地从魔神头顶劈下。魔神后退百米,冷笑出声,随即使出摩孚昆仝术,吸光周围所有尸体的浊气,然后对准城阁和苍泠嘶声长吼,这一吼震天动地,山崩地裂,城阁和苍泠被强大的魔气击退数步,皆受重伤。
魔神庞大的身躯蓦地一怔,竟是有人在背后刺他一剑。
拂夕拔出剑,将其变成青绫,然后使一招飞皖雪针,一条青绫立即变成无数条尖利的细线,唰唰唰地刺向魔神脑袋。魔神挥起尾巴,将拂夕压倒在地。
城阁和苍泠抓准时机,分别使出最强神术,击向魔神。
几个回合下来,魔神终被打倒。倒在地上的巨型黑怪渐渐虚无,最后随烟散去,在大家都以为魔神终于能从六界消失而松口气的时候,魔音突然响彻整个天地。
“你们以为这样就完了吗!哈哈哈哈哈哈……”
城阁和苍泠面面相觑,皆是眉目紧锁。
不管他们如何掐指而算,魔神确实已经消失六界,可魔神留下的那句余音却总让人惴惴不安。
方菁带着几名弟子压制躺在地上已无精力的拂夕,遂又对苍泠道:“师尊,这魔障如何处置?”
拂夕狼狈虚弱地看着苍泠,只见他背过身去,声音听不出一丝波动,平平道:“关入镇魔塔。”
“师父……”空拾望一眼拂夕,眼底皆是不忍,他上前对苍泠道,“师妹尚未修成仙体,镇魔塔内妖魔纵横,瘴气浑噩,只怕以师妹现在的身子,根本承受不住。”
方菁见空拾师祖为那魔障求情,急忙道:“魔障杀我坞崃弟子,这罪孽又岂能轻饶!”
“好了,都住口。”城阁道,“你们就按照你们师尊所言,将她先关入镇魔塔。之后要如何处置再由众天神商议后决定。”
方菁心下正得意,忽而脖颈一凉,竟是拂夕又站了起来,用青绫死死勒住了她的脖子。
眨眼间,苍泠的凌峯剑已至拂夕胸前,拂夕击开方菁,身子向前一迎,凌峯剑刺破拂夕的心口。
只欲阻止她再杀戮,怎料她会一心求死,苍泠拔出剑,望着她死沉哀婉的眼神,一时千言万堵在喉咙,却一句也道不出口。
“为什么不杀了我……我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啊……杀了我好不好……”
在他眼里她看见了紧张和怜惜,可是一切都不重要了。
信仰碎了,一身罪孽,她还可以拿什么活着,都不重要了,她什么都不要了。
嘴边苦涩一笑,拂夕伸手抚上他的脸,“苍泠,你想要神珠对不对?好,我给你……现在就给你!”声音犹如她的面色一般萧瑟,那苍凉的模样好似魂魄皆失的躯壳。
拂夕蓦地收回右手,直直□□自己的胸口,那苍白的嘴角勾出一抹凄婉的笑:“神珠就在这里,我拿给你……”五根手指狠狠掐住自己的心脏。
“小拂……”
苍泠上前阻止,却又见拂夕癫狂般大笑起来,那双萤绿的眸子浸着血红的泪。
“是啊,我还没成仙呢,如果我死了,你们也得不到神珠。苍泠,为什么从开始你就选择了欺骗,怕我不从你修仙?怕我不会心甘情愿掏出神珠于你,还是怕我入魔?哈哈哈哈……说到底,不就是怕得不到这颗神珠!好,我今日就让你亲眼看着它与我一起毁灭!”
音落,拂夕施一术法,她的胸口霎时出现一团绿火,苍泠眨眼便至拂夕面前,用一神术制止绿火焚烧,城阁也在此时施法而来,在苍泠与拂夕纠缠间,对拂夕施一法。
拂夕受重击坠落,苍泠眸色一凝,飞身而去在空中接住她。
“小拂……”
瘫软在他的怀里,浸满鲜血的瞳孔什么都看不清。
拂夕缓缓合上双眼,曾经自己多么依恋他的怀抱,现在就有多么厌恶。
娘说过,做只狼兴许会更开心……如今她终于明白了。
镇魔塔内暗无天日,怨气极重。这里镇压的都是些嗜血成性、罪无可恕的妖魔。每日子时镇魔塔会降喃呢咒,此时所有被困塔内的妖魔仿若精魂被抽干,灵体遭遇重击般剧痛难受。
魔兽穷奇曾被她亲手送进镇魔塔,如今见到仇人,分外眼红,每天想着法子要整死拂夕,拂夕倒想他能出手更狠些,杀死她算了。
然而,每至拂夕性命垂危时,就会生出一强大的气障将她困在其中,任凭多少妖魔出手,也杀不进来。
在这里死也死不了,逃也逃不掉,时时刻刻被各种妖魔纠缠,每日还要被恶气臭熏过去多次,有时醒来,最令拂夕恐惧的喃呢咒又来了。
只觉度日如年,生不如死。以为终到了能以死解月兑的时候,被压制于天庭受审那日,却得来个永生关押镇魔塔的审判,简直噩耗。
这些天神都是猪吗!拂夕怒极长嚎。
魔兽穷奇在她的嚎叫中惊醒,过来一巴掌将她拍飞。
很长一段时间,拂夕都在一面智斗妖魔一面想方设法要逃出去,花了几年功夫,终于让她闯入一条暗道,找到神器青绝剑。
昏暗的墙格内,一把足有数十把普通刀剑大小的剑倒插天顶,那剑尖与天顶穿插的地方便是镇魔塔的出口。
再望去,只见青绝剑下皆是尸骨,想来必都是些和她一样想从这逃出去的妖魔。既然在这生不如死,这样死去倒还干脆,拂夕把心一横,飞向青绝剑。
拂夕拼尽自己不多的灵力,奋力抱住青绝剑的剑柄向下拉,却在半盏茶后,终受不住神剑反噬,摇摇坠下。
吐出几口血,重新再来,拂夕誓死要与青绝剑对抗到底。
“噗——”多次受青绝剑神力反噬,灵气虚弱的拂夕最后倒在地上,爬也困难。
躺在地上,眼前忽然有刺眼的白光映入,拂夕咧开噙着血渍的嘴角,笑起来。
神器也不过如此……哈,哈,哈哈……
身子渐渐悬浮于空中,随即飘出天顶,许久没见的日光晃得拂夕眼疼,她微微眯着眼,隐约见上空有一彩云,彩云上似站着一人,那人衣袍苍白,犹如他的面色。
拂夕从他身上撇开眼,任由身子向下飘去,越飘越远……
小拂,我送你去天虞山,你必须答应我,非镇魔塔毁塌,你不可出山。
苍海殿上的那片桑拂花不知已开开落落轮回几许,站在林中的蓝袍人,脸色犹如花色般苍白萧瑟。
“同是你门下弟子怎的待遇如此不同。”伴着笑声,蓝袍人身后出现一白衣银发人,他与这片桑拂树林相互辉映,好生融洽,引得花絮讨好般纷繁下落。
“梵儿。”蓝袍人侧目而望,眼底沉寂,面色不显波澜。
“你肯放她走,为何当初不放我走?”白衣人依然在笑,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仿若两轮月半弯。
“你比她更有……”话语滞了滞,蓝袍人沉默。
“哈哈,我比她有危害是么?苍泠啊苍泠,当初我杀了不过八个坞崃弟子,她却差点灭了你坞崃仙门,这倒是谁更有危害呢?”白衣人笑了笑,又道,“对了,我还帮助魔神逃出阿鼻地狱,她却助你杀了魔神。这样看来好像我的罪比她严重呢。不过,今日我来,是想告诉你,开天书在我手上。苍泠,你不会傻到以为魔神这么容易就被你们彻底解决了吧?”
蓝袍人拧眉看向白衣人。虽然魔神消逝的事在六界不胫而走,但他和城阁对此事一直抱有疑虑,此刻知道开天书现世,再听白衣人的语气,蓝袍人的心顿时一沉。这一沉好似能听见自己心脏坠落的声音,因为这一沉,他知道若猜测不只是猜测,那将会意味着什么。
“你猜我第一次开启它,那上面写着什么?”蓝袍人此刻的表情正是他想要的,只见白衣人上前一步,凛冽的目光却又含着笑,道:“魔神转世,汰焘魔石破空时就是魔神重返六界的日子。”
见蓝袍人神色难看,白衣人继续逼视他道:“苍泠,别想要我交出开天书,你知道这神物本就是我族所有,现在也只有我能开启它。”
“梵儿。”蓝袍人收回沉冷的眸光,平平道,“上面还说了什么?”
白衣人背过身去,道:“魔神再现,神族覆灭。在汰焘魔石破空前,集齐所有神器,毁灭三颗神珠是阻止魔神重现的唯一法子。”
蓝袍人身形颤了颤,他扶住一棵桑拂树,桑拂花絮漫天疾舞后纷扬下落,染了两人一身。
“她终究是要牺牲的。”白衣人扔下这句话,隐迹而去。
天虞山,南方第三座山脉的首峰,山势险峻,天水环绕,在这一呆竟也有两百多年了……
山头,拂夕将手中的枫叶抛开,乘上白鵺,冲出重重山峦。
“吼吼——”重峦叠嶂间,回荡着女子放纵自由的嚎叫声。
鵺鵺,再快一点。
雪白的翅膀在重重高山间不着痕迹地划过,白鵺一双圆而莹亮的眸子有些红晕,它瞟一眼身上的白衣女人,默默叹一句,这个傻瓜。
白裙翻飞,无数山河在眼前倒退。过去再痛苦再孤寂,都已是过去。曾经那些让她生存的信仰都在那场迷失的杀戮中幻灭,如今天地再大,俗世再恶,于她来说,不过是重走一遭,她什么都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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