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雄同体 宴请

作者 : 麝香壮骨膏

徐鸥和他兄长徐鹤是双胞胎。他们没生在一个好时候,长身体的时候没吃的,读书的时候搞运动,毕业了就上山下乡了。哥哥徐鹤去了内蒙古草原,弟弟徐鹤在京郊农场插场。徐鸥本来想着能就近照顾被打成□□的父母,结果还没过一年,“反动学术权威”徐建中也去了五七干校。家里只剩下“犯走资派错误”在报社打扫厕所倒垃圾的何智梅和“黑五类崽子”徐心曼。徐鸥每星期都回家几趟,开始是看母亲身体怎样,妹妹有没有不学好,后来就跟隔壁伍家闺女伍丽莎结成了革命友谊。

伍丽莎是工人阶级“红五类”,父亲生前在煤矿为国家做贡献,为国捐躯后,两个哥哥也接着在煤炭公司“当家作主”,不过不用下矿,而是送煤。伍家老太太是个心善仁义的老北京,看何智梅经常要“写检查”,徐心曼回家来是有一顿没一顿,所以时不时接济一二。何智梅感恩在心,就帮伍丽莎补补功课。一来二去,原本很亲热的邻里就修成了亲家。伍丽莎和徐鸥结婚后生了一对双胞胎徐睿徐彦,伤了身子,也算响应国家计划生育政策了。

徐鹤和他妻子祁玉兰那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两个人先后脚分配到了一个公社不同大队不说,两家的老头子也差不多同时下放到了同一个牛棚。祁家老爷子是个旗人,原先祖上也阔过,拜了一个杨派传人学武生戏,自己又跟着唱机私淑言派唱腔,及至家道中落下海登台,也红过几年。不过老爷子后来塌了嗓,只好改习场面,拜师学胡琴,给别人说戏教戏糊口度日,竟也被打成“牛鬼蛇神”。两个老爷子在一起除草捣粪,收到儿女的信一看地址,真是缘分,再一看内容,徐鹤仗着“家传医术”当了生产队的兽医,祁玉兰凭着弦子功夫跟着牧民学琴放牧。♀两老爷子回信后两公母成功会师,一个不注意就陷入了“小资产阶级情怀”,还没到晚婚年龄就打了报告要结婚,得亏草原上风大雪深,革命宣传不扎实,让他们侥幸成功了,先得了一儿徐哲,落实政策回城后又生了一女徐衡。

两对小夫妻先后招工回城,老人们也摘了帽子恢复工作。恢复高考那年,一大家子人点灯熬油地复习功课,除了祁玉兰因怀孕影响落榜,其他人都得偿心愿,徐家三兄妹学医,伍丽莎学文,祁玉兰再羡慕也只能等女儿周岁后才考入师范学校音乐学院。

徐家人考学也算家学渊源,到了徐哲他们这一辈,徐哲去了b大管理系,徐睿去了隔壁t大学计算机,徐彦更是去了家旁边w学院学德语。虽然还有一个徐衡高考在即,但已是撂下话来打死不进医学院。徐家“家传医术”就此也算告一段落。

张声涛还只是个半大小子,两个舅舅也不把他当小孩子,晚上安排的接风宴点在了“全聚德”。一大家子人把桌子坐的满满当当。席面上除了两只烤鸭,又点了鸭掌鸭舌几样凉菜,八道热菜还有几盆面点。烤鸭的香味扑鼻,但席面上最受关注的还是张声涛还有他下午时候提出来的新思路。

徐彦就模着脑袋说:“我们学校出去大多要跟外国人打交道,我怎么就没想到?”

吃食堂肚子少了油水的徐哲忙把嘴里的烤鸭咽下,接着话茬说道:“cbd那块那么多外企,嘿,老叔,你那诊所就往国贸那片开吧,肯定大有作为。♀”

徐睿慢条斯理地啃着鸭掌,还不忘吐槽:“我们学校里那么多考g考t要出国的人,m国使馆外面那么多排队签证的人,估计也是潜在客源啊。外国牙医多贵啊!”

徐鹤和徐鸥两兄弟互碰了一杯,相顾而笑:“还是年轻人脑子活。”

何智梅见外孙出了彩,更是笑着把张声涛搂在怀里,还不忘指使几个孙子:“你们几个当哥哥的都只顾自己吃,都不照顾下弟弟。以后小涛就在北京上学了啊,你们以后有空得多带他出去玩交些新朋友,好适应新环境。”

徐哲手上还拿着根鸭骨头就行了一美式军礼:“得令嘞!不过我和睿子估计有些远,要不小彦子你牺牲点恋爱时间?”

“徐彦你有对象啦!?”伍丽莎先还贤妻良母地帮张声涛卷着烤鸭,一听小儿子恋爱了立马表达了严重关切,“什么时候的事啊?怎么都不带回来给我和你爸看看啊?”

祁玉兰起身舀了碗汤送到弟媳面前:“小年轻人交个朋友那不是挺正常嘛。都上大学了也不算早恋,由着他们自己去呗。这才多久啊,就带回来给你看。你以为还是我们那时候,处一个就是一辈子了。我那学校还有旁边的学校里一对对的小鸳鸯自以为地下工作做得挺好呢,其实我们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说道这里,还不忘敲打敲打女儿,“徐衡我跟你说啊,你可是最关键的两年了,安安心心地把大学考了,我就什么都不管你了,可别给我整幺蛾子!”

好不容易月兑离家族专注的临考生许衡,原本只是闷在一边发大财,口里就没停肉,这下子殃及池鱼也不卖乖了,伸手把他哥卷好的鸭子抢了过来,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哼哼道:“拉倒吧,当初哥哥几个读考大学的时候你们也这么说,你看这才多久啊,婶儿就食言了,信你们‘等到大学就什么都不管’才怪。再说了,你把我喂这么肥,还想着我在我们学校能有多受欢迎呐。你问问我哥他们,男生是不是都是视觉性动物。你防火防盗防早恋,把自己闺女往丑里捯饬,说什么读书费脑子,多吃点有气力,吃得现在我上游泳课都自带游泳圈了!”

徐睿立马大表忠心:“妹子诶,你大胆的胖下去!你有咱大妈这样的坯子在,多胖也掩不住你美人风采。到时候你考上咱t大,哥保管给你介绍一个连的后备军任你挑!”

“挑!挑你个大头鬼!”伍丽莎立马镇压了大儿子这股邪风,还没忘小儿子那个没问出来的疑似女朋友,眼光往徐彦那边移。

徐彦眼看大事不妙,马上转移话题,问他爸道:“爸,小涛开学往哪边学校去啊?”

徐鸥笑着说:“就b中呗,也是区重点,还在你妈学校隔壁,多个照应。”

“那就快军训了吧?”徐彦一副往事不堪回首,“一个星期啊!”

徐哲也插了上来,比划道:“那蚊子那么大一只,叮出来的包这么大一只!”

许睿接了下去:“两天洗一次澡,一次澡五分钟!还有教官在外面催!”

“没水喝,水箱里都是开水,想喝靠抢!”

“食堂里都是忆苦思甜饭,馒头多多,菜里昆虫管够!”

“宿舍里都是各种人味儿!!”

徐衡受不了了:“嘿嘿,我还在这吃呢!你们怎么越说越恶心了!军训最痛苦的还是训练吧。站军姿,一站半小时;练队列,来来回回趟;军体操,分解动作累嗓子!”

徐哲摇头晃脑道:“那不一样。这军训训练累点苦点那是理所应当,人人都如此,那就没啥好抱怨的啦。但我们刚才提的都是‘可改造好的’!你们女生洗澡时间还不限制呐,我们男生那边整是一个地狱级待遇!”

伍丽莎被几个小子逗得不行,“行了,就多几分钟洗澡时间,就天堂地狱的区别了,你们平时在家也不见有那么爱干净啊!”

徐睿被芥末鸭掌冲了鼻子,眼里都是泪花,“‘爱不爱去’和‘能不能去’是两个概念啊,妈,赶紧给我水。”

徐鹤也被侄子的怪样逗乐了:“我们那时候上山下乡可比你们苦多了,也没见眼泪汪汪啊!我跟你大妈在蒙古的时候别说两天洗个澡了,有时候一冬天都没得洗。蚊子那更是乌央乌央的,这还算小意思,因为它只在夏天招人烦。那虱子可是成年累月跟着你,甭管你是有多爱干净,也甭管你是男是女,赖着你就在你身上下崽了。外面零下二三十度,把那羊皮袄子丢出去都冻成冰块了,也冻不死那些‘自留畜’。”

何智梅也点点头:“你们也别说我们爱说‘想当年’。你们这代人啊,掉蜜罐子里了还说自己是苦瓜秧子。哦,一个星期军训就累死人了,你老叔当时在农场,白天在基建队当小工,和水泥,搬砖,拉沙子,晚上骑车往家里赶,有次累得不行了,一头就栽进河沟里。”

徐建中咳了两声,几个小辈连忙坐直了身子听大家长训话,没想他拿起餐巾纸揩了揩嘴,笑道:“你也说是想当年了,你要让他们去受那种苦估计再也舍不得了。这几个小家伙说得也不错嘛,军训说是挫折教育也不一定要条件艰苦啊,后勤弄好了军训才算事半功倍。”

“爷爷,您真英明!”几个大拇指赶紧着上前拍马屁,又回过来招呼张声涛军训该做些什么准备,有什么注意事项,不知不觉中一顿接风宴就在其乐融融的气氛中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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