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贝勒爷的话,福晋去莲花池了。”
“莲花池?”多尔衮嘀咕了一声:“倒真不嫌远。”这莲花池在贝勒府的南面,常人走过去也起码得一盏茶的功夫,她这瘸着一条腿,倒还真有耐心。
“福晋,奴婢这儿有鱼上钩了!”
“快收杆呀!”
“快帮帮我,可是个大家伙呢!”
“为什么你们都能钓上鱼,唯独我不行啊!”
“嘻嘻嘻,福晋莫急,这大鱼啊,总归会上钩的!”
还没走近呢,就听到她们主仆的欢声笑语,在这炎热的夏天里,仿佛清爽的风,吹得人心里舒坦。
多尔衮驻足一看,就见一袭宝蓝莲花纹样旗袍的少女坐在机子上,两颊映着晚霞,红润鲜活,清澈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水面,全神贯注的模样,别提多认真了。
细细一听,还能听到她不服气的自言自语。
“我就不信了,我今儿一条鱼都钓不上来!”
多尔衮站在假山后,嶙峋的山石遮掩去他的身影,却没有挡住他凝视的目光。
“姬兰啊,你怎么又钓上一条呢!”有丫鬟惊呼了一声,她就立马竖起了脖子,见银鱼一尾从眼前一闪而过,眼神里流露出又是羡慕又是懊恼的神采,一张小脸板得更紧了,可是那小眼神,怎么就那么委屈呢。
“臭鱼儿,坏鱼儿,怎么就不咬钩呢!我的鱼饵难道不好吃吗?欺负人!”
哎哟,这丫头怎么可以傻得这么可爱呢?假山背后,多尔衮憋笑憋得很辛苦。
“见过贝勒爷。”
多尔衮最后还是走了过去。他要是不出现,只怕这妮子打算就着晚霞当晚膳了。
“爷,您怎么来了?”秀玉惊奇地看着他。
多尔衮看着她红润的两颊,粉女敕女敕的,招人喜爱,也不知道是这晚霞的映衬,还是她羞红了脸。♀
“我来看看某人的收获啊,今晚的晚膳也全靠你的鱼了。”
被他这么一说,秀玉的脸是彻底的红了,身后的丫鬟们‘噗嗤’地笑出了声。
“爷,您是故意的!”秀玉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羞恼地看着他。
这人一定是看到她刚才的窘态了,这会儿是故意捉弄她呢!
“咳咳。”多尔衮握着拳抵住唇,假意咳嗽了两声,眼底含笑道:“什么故意不故意的,我刚到,可什么都不知道。”
秀玉才不信呢,他要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说晚膳都靠她的鱼呢?这分明是嘲笑她啊!
她今儿突发奇想,想着钓鱼消遣,原本是打算炫耀下她从哥哥那学来的钓鱼技术,谁知道最后竟然成了笑话,每一个丫鬟都比她收获丰盛,如今还得被这位爷打趣,真是郁闷得快哭了。
“还不快继续,莫不是打算让爷今晚饿肚子吧?”
“……”秀玉泪汪汪地看着他,不会是真的要等她钓上鱼来再做晚膳吧?那估计他们今晚得空着肚子入睡的。
“有问题?”多尔衮眯着眼,从乌纳西手里接过鱼竿,坐到了她身旁的机子上。
得咧,这位爷都打算亲自动手了,她也别想着置身事外了。
为了晚膳而奋斗吧!
有多尔衮在,丫鬟们都不敢放肆,安静地退到了后面,如今莲花池边,也就他们两个人并肩而坐。
晚霞赤橙一片,晕染了大半片天空。秀玉侧过脑袋,看着他俊挺的侧脸。眉眼英挺,双目有神,郭罗玛法说过,这样的人往往意志坚定。眼前这个男人,他的人生似乎就是为了验证了这句话。
前半生风云变幻,后半生手握重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奠定了一个帝国的根基。♀可笑的是,死后他却落得一个挫骨扬灰的下场。
“专心。”
耳边响起他低喃的两个字,秀玉心中一跳,不觉自己竟然已经盯着他看了许久。意识到这点,双颊就像是被浇了油似的,滚烫一片。
“竿动了!”
“什么?”秀玉意识尚且回笼,就听到耳边一声低喝,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感觉到手里握着的鱼竿被什么重物重重地扯着,飞快地往外滑去。
“呀!”秀玉感觉到鱼竿被重重地一扯,心里惊喜非常,是个大家伙!
紧握着竿,少女的双眼因为兴奋而格外明亮。多尔衮看着她,嘴角也不由扬起一丝微笑。
只是……
“唉唉唉!”只是一瞬间的事,那刚从机子上站起来的少女才侧脸对他一灿烂笑,下一瞬就惊恐地朝前扑了过去。
多尔衮在战场上打拼多年,早就练出非一般的反应力。在她往前倒下的一瞬间就伸出了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重重往怀里一扯。
“唔……”秀玉撞进他坚硬的胸膛,还来不及脸红,就感觉到手里的鱼竿要被扯落了,脸上的羞涩立马就换成了不甘。这可是她守了一个下午的成果,一雪前耻全都靠它了!
“爷,快帮帮我!”秀玉仰起脸,恳切地望着他的眼。
两人是靠的那么近,多尔衮可以看到她脸上细细的绒毛,那细密的睫毛像是蝴蝶翅膀一样地煽动着,在人的心上留下一丝轻痒。
多尔衮握住了她的手,柔软的小手紧紧地捏着鱼竿,纤细的指尖都有些泛白。
秀玉抬头与他对视一眼,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只倒映着她一人的身影,天大地大,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固。
一瞬的怔愣,再回神,形势早已经逆转过来。
竟然是一只脸盆大小的乌龟!
难怪力气这么大了!
秀玉一脸呆滞地看着自己一下午的收获,简直快羞愤欲死。人家钓上来的都是鱼啊虾的,只有她钓上来一只王八!
多尔衮看着死命盯着乌龟的少女,脑海里不知怎么的就冒出一句不怎么应景的话:王八绿豆看对眼。当下就满头黑线。
这么大的乌龟自然是不能做下酒菜的,最后在秀玉的吩咐下,还是将它放回了莲花池。
而让秀玉郁闷的是,方才过于激动,一不小心左脚用力过度,这会儿竟然隐隐又开始有些疼痛。
“福晋,您怎么了?”还是细心的姬兰发现了她的异常。
多尔衮闻言,低头看了她的左腿一眼,眼神有些责备。
秀玉咬着唇,低下了头。
她今天似乎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大概是因为他前些日子说过的话,她真的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家,却忘记了,这个‘家’,是他的恩赐。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责备的时候,一双大掌忽然探上了她的腰。秀玉惊惶地抬眼,却见他黝黑的瞳仁闪过一丝暗涩的亮光。
下一秒,她已经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他的动作并不十分温柔,她的脸颊擦到了他胸口褂子上的纹路,重重撞到了他的胸膛,擦出些许热度。
“去喊太医来。”
身后的丫鬟们连声应是。
跑腿的丫鬟飞快地离开,乌纳西和姬兰对视一眼,两人一起朝着主子离开的方向,小步跟上。
做奴才的当然要学会看眼色,福晋嫁进贝勒府已经一年多了,过去如何暂且不论,只现今来说,贝勒爷对福晋真是没的说。
那天贝勒爷抱着福晋走回院子,许多丫鬟都瞧见了。这回也不比那回福晋落马,虽然都是抱着,但是情况也不同。
那一回情况危急,贝勒爷所为无可厚非,毕竟是自己的福晋,总不能让侍卫抱回来。而这一次却不同,福晋不过是稍稍扭了脚,并非不能忍,而且那么多丫鬟跟着,慢慢扶着回去也无妨,但是贝勒爷就是二话不说就抱着福晋回房,这说明啥?说明贝勒爷和福晋吵了那么久,终于和好了!
太医来了后,给开了药,又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姬兰和乌纳西,一个去厨房吩咐晚膳,一个去看着煎药,都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谁让她们曾经是爷身边的丫鬟呢,早就知道这位爷的脾气了。
这会儿,怕是心情不咋地呢。
如今,屋里只剩下秀玉一个人对着面前这位面色阴晴不定的爷。
“爷,我知晓错了。”她低着头,皓齿咬着红唇,一脸怯怯地不敢看他。
多尔衮深吸了口气,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丫头倒真会讨饶,他这会儿要是语气重点,莫不是她就要哭出来了?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多尔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和蔼些,奈何秀玉心里惶惶,就算他用温柔似水的语气说话,只怕听在她耳朵里都是阴森森的。
“我再也不随便乱跑了……”秀玉偷偷瞄了他一眼,心里都快哭出来了,她这是造的什么孽啊,不就是钓个鱼吗,钓上只大王八也就算了,为什么还差点伤上加伤?
“只是这样吗?”
多尔衮目无表情,到底是打小就上战场的人,光是这么坐着就让人觉得气势逼人,他若是皱皱眉,秀玉一颗心也蹦的厉害。
“……还请爷指教……”秀玉乖乖认错,她一向识时务,知道这位爷吃软不吃硬,索性先认错再说。
“哎。”多尔衮叹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一脸的无奈:“没听到太医刚刚说什么吗?若是不好好养伤,你这脚腕已经就容易经常扭到,你还敢大意?”
原来是担心她。
秀玉暗自吐了吐舌头,心里忍不住甜滋滋的,她怎么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像自己曾经看过的某本爱情小说里的女主人公呢?
唔,总是凶巴巴但是实则十分关心女主角的男主……
抬眼看了看未来赫赫有名的摄政王,秀玉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白日做梦比较好。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乐啊。
唔,在心里偷偷乐吧。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