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大阿哥该喝女乃了。♀”伺候在一旁的侍女小声地出声提醒。
秀玉便让人叫了女乃娘进来。
女乃娘请了安,小心翼翼地抱起阿克敦,去了屏风后喂女乃,两个侍女跟在她身后伺候。
不一会儿,外面又传来通报声。
“福晋,爷来了。”外面的侍女的声音刚落下,多尔衮便大步走了进来。
秀玉微微一笑,看吧,金秀妍虽然蠢,她身后的那个人却不笨,若是金秀妍没有傻到在姑姑面前做出梨花带雨的样,气得她直接喊人将她拖了出去,而是沉默不语或是与她呛声,也许她就能等到多尔衮来了。
只可惜,没有如果。
“你怎么来了?前面散席了吗?”秀玉想要起身,侍女忙将她扶起,另一人则在她身后垫上枕靠,让她靠的舒适些。
多尔衮很是自然地坐到她的跟前,伸手抚了抚她的面颊,轻笑道:“还没呢,我抽个空过来瞧瞧你。”
他抬头望了一圈,见不到儿子,便问:“阿克敦呢?”
秀玉努嘴往屏风望去,道:“女乃娘正喂女乃呢。”
多尔衮便也不再问。
秀玉倚在他的肩头,把方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那金氏对姑姑未免也太不尊重了,姑姑一恼就将她掌嘴了,我也没拦着……”她嘟着嘴看了多尔衮一眼,小声道:“我也讨厌她呢。”
多尔衮蓦地一笑,心里极是满意她这么吃醋。
“你是这府里的福晋,不过是处置个下人罢了,哪里用得着跟我说。”
多尔衮这话不只是安秀玉的心,更是说给在场的人听的,府里只有一个女主人,其余的,哪怕是得了皇帝金口玉言,在他心里也不过是个下人!
洗三宴还没结束,多尔衮也没法多待,待女乃娘把喝饱了的阿克敦抱出来后,他瞧了两眼便又往前院去了。
秀玉哄着儿子入睡,瞧着儿子香甜的睡颜,便觉得心里头都被填得满满的。儿子,一定要平安地长大。
秀玉下意识的,不愿意去想历史上的多尔衮,他,一生只有一女,最终过继看多铎的儿子……
不会的,她的阿克敦一定会健康长大的。
***
秀玉在坐月子,多尔衮便每晚都宿在书房。不过他总是少不得见一见阿克敦,再与秀玉说会话。
到了后来,反倒是秀玉嫌弃自己一身腌臜,身上的味道也不好闻,再也不许他来。
多尔衮便了然一笑,每晚隔着屏风与她说话,也没顾忌满人抱孙不抱子的传统,每天都要颠一颠阿克敦,觉得他比前日重了些才满意,否则便要对女乃娘训上几句,闹得女乃娘整天都提心吊胆的,不敢不尽心。
眨眼便是一个月,自从被掌嘴以后,金秀妍就再也没有出过门了,府里的人也渐将她视作隐形人,压根不提这府里还有个庶福晋。至于另三位朝鲜侍妾,大约是胆子小些,一直都乖乖地待在偏院里,并不惹是生非,寻常也叫人想不起她们的存在来。
阿克敦满月,孟根早早地就来了。他奉了阿布的命,有几句话要关照自己的妹妹。但是之前小玉儿都在月子里,他一个大老爷们,虽然是哥哥,却也不好去见她,遂一直等到了今日。
多尔衮亲自陪着他到了秀玉的院子里。
孟根一路走过去,看这院子里布置精巧,处处都透着用心,心里便先满意了几分。等到了小花厅里,见到许久未见的妹妹,只见她双颊莹润,脸色极好,身段虽有些丰腴,却也别有一番风情,再看多尔衮,见他快步朝妹妹走去,细声问询,妥帖周到,一双星目含笑凝视,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子小心翼翼,心中总算是证实了那传言,看样子,睿亲王当真是对自己的妹妹无比在乎!
秀玉其实也在打量这‘哥哥’。见他虎背熊腰,满脸络腮,笑声爽朗,透着一股憨直劲儿,但是那双滴溜溜转的眼睛,又表明了他绝非有勇无谋的傻大个。
这么一瞧,秀玉当真是喜忧参半。♀喜的自然是自己有这么个哥哥,日后多个个靠山,忧的是,万一这哥哥敏锐些,发现了自己的异常,那该如何是好?毕竟是嫡亲的血脉,就算是隔了多年不见,说不准也会有点感应呢!
秀玉正忧心着,就见多尔衮扶着她的腰,对她浅浅地一勾唇:“还不快去见过哥哥?一个月里吵着要见哥哥,这会儿见了却又犯傻了不成?”
秀玉当即回过了神,快走几步到孟根跟前,福了福身,轻声道:“小玉儿见过哥哥。”
头一回见自己妹妹这样对自己,孟根伸着手,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最后只能憨憨挠了挠后脑勺,干笑了几声:“妹妹这是作甚!一家人,那么多礼干嘛!”
多尔衮走到她身边,揽着她的肩道:“哥哥说的是,就算长久不见,你也不该和哥哥生分了啊。”
秀玉嗔了他一眼,不好意思道:“猛不丁地见到哥哥,心里怪紧张的。”
孟根哈哈大笑:“有啥好不好意思的?你是我妹子啊!”
这一笑,秀玉心里的紧张也散去不少。是个直肠子的蒙古人,比原来想象的要好相处得多。
待秀玉见了孟根,陆陆续续也有别的宾客上门。上一次洗三宴上,众人已经见识到了多尔衮对这嫡长子的重视程度,这一次满月,众人自然也愿意卖个好。
谁都知道,这一回出征朝鲜,多尔衮又是主帅。这样一个年轻有为的亲王,日后会走到哪一步,谁人知道?
上一回,阿克敦只被抱出来一会会,且那时他小脸红扑扑的,并不像现在这样粉女敕可爱,圆鼓鼓的眼睛也不知道在张望些什么,滴溜溜地乱转。
这一次,阿克敦被秀玉亲自抱在怀里出来见人,多尔衮便护在他们母子身边,亦步亦趋,那谨慎的样儿,叫人看了不免好笑。
但是笑过之后,有心人心里都有了底。多尔衮这是做出个姿态来呢,他这是对着众人宣布,即便他日后不在盛京,谁若是敢欺负他们母子,那也是不行的!
“这小子长得可真壮实!”郑亲王济尔哈朗探着身看了一眼阿克敦,见他正抿巴着嘴,不由哈哈大笑,“和老十四小时候那真是一模一样!”
多铎也笑了起来:“六哥,你还记得我哥小时候的样?”
济尔哈朗连连点头:“那是当然,你哥哥小时候皮得跟猴似的,还带着你这小猴一块皮!”
多铎自然不服。
多尔衮看着他们二人打嘴仗,只笑不语。郑亲王济尔哈朗是他们的堂兄弟,却自幼在他父汗身边长大,与皇太极关系甚好,可以说,济尔哈朗是皇太极最信任的人。
多尔衮看到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他的哥哥阿敏。当年,因为阿敏故意陷害,他差一点就死在了沙场上。等到好不容易苟延残喘地回来,得到的却是玉儿嫁给皇太极做侧福晋的消息。
他恨极了阿敏,最终,阿敏落得个囚禁终身的下场。他还记得铁浆浇筑到那锁芯的声音,滋滋滋,就像他心底的怨恨在翻腾。
多尔衮回想起过去的那段时光,竟然觉得有些恍惚。那些痛苦绝望,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事。
多尔衮侧过头,看着身边温婉清秀的女子,还有她怀里可爱的孩子,心头仿佛润过一抔温泉,暖暖的,涨涨的。
如今,他有娇妻爱子,夫复何求?
***
满人没那么多讲究,叔嫂们聚在一屋,也没什么忌讳。秀玉抱着阿克敦,被一群福晋围在中间。
“小玉儿你可真有福气,一下生了这么个大胖小子!”阿济格的福晋面露艳羡,她如今膝下不过二女,一直盼着能够生个儿子呢。哪家生了儿子,她是一定要去粘粘喜气的。
“我也觉得是,咱们小玉儿的福气那是大大的!”娜木钟身为贵妃,又是秀玉的姑姑,说话的分量自然也足。
她这话一出口,便有不少人应和。
哲哲见此,自然也笑呵呵地说了不少喜庆话。这回宫里就来了三人,除去她就是玉儿和娜木钟了,海兰珠怀着孩子,淑妃要照顾生病的四公主,都来不了。
说话间,哲哲也不忘去看大玉儿的脸色,生怕她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丢分的事。虽说大玉儿几次与她保证早已将多尔衮放下,但是哲哲心里却依然觉得不安。
如今见她面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眼神也只是偶尔落到阿克敦身上,哲哲心里便悄悄松了口气。看这样子,起码不会面子上难堪了。
秀玉一抬头,看到的就是大玉儿端庄的笑颜。她微微勾着唇,眉眼间是恰到好处的温和,既不会叫人觉得高高在上,也不会叫人觉得过于谦恭,是叫人觉得最舒服的仪态,但是落在秀玉眼里,却比什么都让人不舒服。
“小玉儿,快把孩子给我抱抱。”哲哲出声,秀玉心里再不愿,也只能小心地将孩子递给她。
哲哲生养过一个女儿,抱起孩子来也不算生手,但是秀玉却还是吊着一颗心。
她自然也知道自己是多心了,大庭广众之下,诸位亲王贝勒福晋面前,她除非不想做这皇后了,否则也不敢伤了阿克敦。
但是为人母的,尤其是她还知道多尔衮命中只有一女,便不能不把阿克敦当做眼珠子看,生怕一个眨眼,她怀胎十月的孩子便成了空,成了梦。
“贵妃,玉儿,你们快来看看,多可爱啊,多壮实啊。”哲哲欣喜地逗着阿克敦,娜木钟和大玉儿一左一右坐在她身旁。
娜木钟面上带着笑,眼睛却是直指地盯着大玉儿,口中似是玩笑道:“庄妃,你瞧瞧咱们阿克敦,是像十四爷多一点,还是像小玉儿多一点?”
大玉儿心中一颤,目光落到阿克敦白女敕的脸蛋上,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稚女敕可爱,可是他为什么是多尔衮和小玉儿的儿子呢?
大玉儿觉得自己似乎魔怔了,明明是那么可爱的孩子,在她眼里却好似妖物一般可怕。她收回纷杂的思绪,勉强笑道:“我倒是瞧不出来,不知道几位福晋是如何看的?”
被点到名的几位福晋便各自说了看法,有的说像多尔衮多些,有的说像小玉儿多些,各执一词,但是统统说的都是好话就是了。
多尔衮与多铎走了过来。挺拔的两兄弟,立即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大玉儿抬头望去,他微笑着走来,却不曾将一丝目光分给她。他的眼里似乎只有小玉儿和自己的儿子,那样专注,脸上的神情又是那样幸福。
她的心,就好像爬满了黑暗攀杂的藤条,想要毁掉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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