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啥——”谢七听着张三哥儿讲完话,无所谓的接了句,又道。“本来就不属于咱们,只是老天眷顾,福泽着咱河溪村,别的村,马匪去一趟洗了个干干净净,咱们村险险的躲回了两回,同时也算是间接了护住了,咱后面的村落,说起来,也是捡了天大的便宜。现在福泽被老天收回去了,也没啥好报怨的。就算没了井水,不也照样能活下去,靠着双手一样可以挣个好日子出来。”
他更相信自己的实力,凭着自己的双手,可以让媳妇过的更好。
说老实话,井水什么的,他看的并不是特别重要,这玩意又不是自个的,依赖它了,反而觉的没安全感,心里头不踏实。
幸好他没有这种想法,现在井水失去了神奇的效果,生活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他已经在心里计划好了,明年的日子该怎么来,晚上躺床上再跟媳妇叨叨,让他心里有个底,别慌慌张张的,得相信他。他谢七是谁啊,出了名的好猎手。
这前前后后的山,他都模了个通透。就连猛虎峰也来来回回好几趟了,靠着周边连绵的山脉,就算媳妇给他生七个八个,一样可以养的跟小胖子似的,白白净净像个大馒头。
“也对。没了神奇的井水,咱们有手有脚,健健康康的,只要肯下力气干活,也不会有太大的差别。”张三哥儿也觉的自己想的有点多了。
靠着井水挣的是方便钱,钱来的快也来的多。靠着双手,脸朝地背朝天,起早贪黑的干活,挣的是辛苦钱,钱来的不容易也来的慢,得一点点的攒。
日子本来过的好好的,一下子又得回到从前,不少村民可能会不太习惯。
他是被何二哥儿给影响了,他和阿七住在季哥儿家里,手里没田没地,井水于他们而言,也没多大的影响。
在他的想法里,明年攒笔钱,也卖两块荒地,开了种些蔬菜,有井水在,这样来钱来的快些,小三间的青砖屋不出两年就可以攒出来。
若井水真失去了神奇的效果,再想别的法子也是一样可以挣到钱的,总会有条路可以走。
他们还年轻,现在身体还算强壮,慢慢来,不着急。
季安逸也在想一个事情。
现在井水被废了,也不知道苏锦明什么时候来找他,他的生意什么时候重新开张。
家里的庄稼,没了井水的浇灌,就会少了那独特的美味,也就不值钱了,人家随便一琢磨,就可以理出个一二三来。
蒜辣萝卜条和卤味萝卜条,这俩样是可以肯定,没什么大用处了。
果酱倒是依旧可以,这法子很保密。然后是鱼酱,鱼酱基本也没什么问题。酸辣竹笋这个也没问题。
手里银子还存了近三百两,就单靠着果酱鱼酱酸辣竹笋这三样,日子依旧可以和和美美的过下去,钱是不用愁了。
只不过,苏锦明的生意想要重新开张,没点新名头,怕是不成事了。
他得好好想想,该整个什么新花样出来。
上面的情况,明年上半年应该可以稳定局面,苏锦明的生意,下半年或许就会重新开业。
“媳妇。马上就二十四了,咱们是不是该准备回雨字村一趟?”想到了这事,谢七就问了句。
本来这事,可以晚上再问,只是,这会厨房里的气氛着实有些太沉闷了,他提个话题活跃活跃一下。
井水没了就没了,有什么好担心了,又不是天塌下来了。
“明天就回去?”本来是想二十四回家过小年,想着村长说,近两天风水师就会过来了,到时候错过了村里的大事也不好。张三哥儿便改了时间。“衣物我都准备妥当了。”
谢七一听,笑了,推了推旁边的王小二。“那三只野物我就先拿着送礼了。”
“嗯。精神都还不错,送礼好。”王小二很快应了句,说着,他又看向季安逸。“媳妇,咱准备晚饭吧,天色不早了。”
季安逸看了一眼窗外,一个没注意,就已经傍晚了,忙站起身。“成。准备晚饭。”
有关井水的话题就这么搁下来了,四人热热闹闹的张罗起晚饭的事。
吃过晚饭,收拾好厨房,也洗了澡泡了脚,舒舒爽爽的躺进了暖和和的被窝里。
“呆子,我跟你说个事。”刚躺进被窝里,季安逸就侧了身,拉住了王小二的手,让他别熄油灯。
王小二收了手,靠着床头。“什么事?”
“井水被废了,我想开个卤味店。先到咱镇上开着,等苏锦明过来找咱们时,问问他要不要来一份,如果他同意,他的铺子是开在晚景城,咱们给他出货,生意好货量就多。正好,让村里人多养些猪,也算是一个收入了。你觉的怎么样?”这事,老早就搁心里时,只是觉的时机没到,就没拿出来说,现在,季安逸觉的时机差不多了。
“这主意好。”顿了顿,王小二又问。“媳妇,是咱们单独开?还是跟哥他们说一说?那谢七他们俩口子怎么办?”
现在同住一个屋檐下,都好几年了,虽没有血缘关系,却是亲亲近近的一家人,这一点,得商量妥当了。
“我觉的合伙挺好的。”想了想,季安逸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咱们家有个牛车,到镇上也不远,让张三哥儿和哥带着小胖子,到镇上忙铺子里的事,我在家里张罗着卤味,你们三个得管着地啊田啊,除了这些,还得杀猪清理猪肉送货什么的,杂七杂八的事情一大堆,单独开铺子的话,咱俩肯定忙不过来,合伙也挺好的。”
说到这,停了会,季安逸继续说。“我觉的苏锦明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他若在晚景城开铺子,到时候货量多,这可不比我们之前出的吃食,那时候苏锦明走的是高档路线,价高是那些公子哥吃喝玩乐的。这卤猪肉我想走平民路线,就比猪肉价格高几个铜钱,每家每户都可以吃上几回。味道出来了,到时候就不愁没生意了。也能间接的带动咱河溪村的经济。”
“等看看村长怎么处理井水的事情,这事妥善解决了,过了年,咱们再把这卤猪肉的事情拿出来说一说,跟他们再具体的商量商量。现在,咱还是先别说吧。”听完媳妇的话,王小二觉的挺好的,他还有一个想法,也一并说了。“我觉的,村长主动让我们废了井水时,应该想过了,该怎么把河溪村的经济往上提,他心里头约模是有底的,我们看看村长是怎么想的。”
季安逸也想到这里。“对。我也觉的村长心里应该想了些事情。那等过两天看看,村长说明个阿源找的风水师就过来了,还有村长家的大儿子和小儿子,也会领着风水师过来,等事情有了结果,村长就会召集全村开会了,到时候咱们就能明白他心里的想法了。看看村长怎么想的,有关那卤猪肉的事情,我们再随后想想。”
如果村长有法子,可以保证河溪村的日子慢慢好起来,他就不太想出风头,做人做事还是低调点好,别把动静整的太大。
主要是,没了井水,村里有不少户人家,跟他们关系是好的,日子也过的不是特别好,有能力他就想拉一把,大伙都和和美美的过着,多好。
“好。”知道媳妇的性子,王小二听着乐呵呵的笑了,笑的别提有多高兴了。“媳妇,咱睡吧。”
心里头有底了,季安逸也安心了,笑着点了点头。“吹灯吧。晚安,呆子。”
“晚安。媳妇。”吹了油灯,王小二缩进了被窝里,搂紧了媳妇,黑暗中,他准确的在媳妇脸上亲了一口,美滋滋的闭上眼睛,没一会就睡着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谢七和张三哥儿拿着整理好的年货,套上了牛车欢欢喜喜的往雨字村走。
上回马匪来袭时,他们去过一趟雨字村。
谢七在张家气势大开,把张家俩个儿郎虎的一愣一愣的,连张家兄弟都给镇住了。
张家老俩口对这局面很是喜闻乐见,俩个儿郎安生了,不再搞小动作,这日子过起来也就不闹心了。
一家人就得和和美美的过着,少整些有的没的小心思,齐心把日子过起来,多好。
“幸好张三哥儿遇上了谢七,就张家那俩个儿郎,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谢七是猎户出身,脸一黑眼睛一瞪,还真带了几分煞气。我都可以想像某些场景了。”说着,王宝儿就笑出了声。
也是福气,先苦后甜,老话说的不错。
说起这事,季安逸倒是想起来了一件事,凑近王宝儿,笑着说。“那次,马匪来袭,张三哥儿跟谢七回了雨字村,回来后,张三哥儿拉着我的手,愣愣的说,他这辈子,还从来没有想过,可以活的那么踏实。”顿了顿,又道。“小二说,当时谢七受了重伤,就是张三哥儿细心照顾他的,那时候,谢七就向小二打听着,心里头有些想头了。也是缘份,世上事还真说不准。”
“张三哥儿性子和善,跟你的和善是很不一样的。他是软,好归好,遇着一个不懂他的,不珍惜他的,就得有罪受了。还好,谢七这人算是找对了。”王宝儿说着乐呵呵的就笑了。
季安逸听了,也笑了起来。
这世间事,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应该是惦记着村里的大事,过了响午,谢七和张三哥儿就匆匆忙忙的回来了。
这次回来还带回了些东西,有腌菜干菜还有鸡蛋等等。
“季哥儿我阿麽给你和小二做的新衣裳,试试大小合不合身。”下了牛车,张三哥儿拿出一个布包,兴高采烈的冲进了屋里。
回张家时,张三哥儿跟他阿麽会说一些话,让他们可以安心,别老惦记他在河溪村过的好不好等等,有回,说到季哥儿手艺好,却独独拿不好针线这事。
张三哥儿没想到,他阿麽给记在了心里头,这次回家,竟然做了两身冬衣,拿着那冬衣他心里头可高兴了,比他自己给季哥儿他们俩小口做衣服还要高兴好几分。
季安逸也很意外,拿着厚厚的冬衣,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想起,张家阿麽的模样,背有些微驼,穿着朴素的衣裳,布料洗的发白,却很干净,头发梳的很整齐,有半黑发一半银发,常年拿着针线,那眼睛有些眯,笑起来的时候,透着一股慈祥。
“季哥儿试试。”张三哥儿比季安逸还要心急几分。
“好。”季安逸回过神来,月兑了棉袄,把衣服给穿上了。
是件天青的厚袄子,针脚紧密结实,少说也得来回缝个两回。
王宝儿在旁边帮着拉衣服,认认真真的看着,打量了好几眼,笑着说。“张家阿麽手艺真好,就瞧见过两回吧,这约模出来的尺寸,好合适。”
果然是手艺人,老练熟道。
“季哥儿暖和吗?”张三哥儿喜滋滋的问,笑的跟朵盛开的花似的。
季安逸挺明白他心里头的兴奋,点着头。“暖和,特别好穿。”
这是一份亲情,张三哥儿以为他被亲情抛弃了,却发现,亲情一直都在,在一旁默默的注视着他。
下午傍晚时,阿源把风水师找过来了,因天色已晚,就准备着明天再来找原因。
二十三号刚辰时,有马车驾进了河溪村,村长的大儿子和小儿子找来的风水师也到了,三位风水师坐着说了不少话,辰时过半,才开始行动。
村里已经接到了消息,正好这会也没什么紧要的事,村民们纷纷穿上厚衣服,溜出来看个仔细,心提到了嗓子眼。
王家屋那口井,可千万别出大蒌子,还想着,靠着那神奇的井水,再攒上一笔钱改善日子。
钱都没有攒够,那井水出了问题,可咋办哟。
天亮就起天黑才归家,一年到到在田里模着,也模不出几个钱来,那钱攒的忒不容易了些。
俗话说,由简入奢容易,由奢入简难难难。
这会儿大多数村民,就是这么一个煎熬的心理了。
有那么一小部分,看的很开,只是瞧个热闹,脸上没什么太过激烈的神色,眉宇间挺平和的。
该知足了,马匪前前后后来过村里两回,都险险的避过了,没什么大损失。前面那七个村,瞅着多凄惨,跟他们一比,他们这边算是大幸运了。
三位风水师,拿着自己最最擅长的,举着自家压箱货,神神叨叨的围着村子,里三遍外三遍的游荡着。
看那架势,还真有点斤两似的。
全村的人围着他们三个打围,这心,一整天都没得安宁了。
整整一天,临近傍晚时,总算得出结果了。
河溪村的风水坏了,回不来了,好好拜拜纯阳真君,说不定,再攒个多少年,老天会再次眷顾。
这话刚出完,没多久,回过神一村民们,匆匆忙忙的回了家,拿出炮竹往庙里跑。
村长招呼着三位忙了一整天的风水师往院子里走。
已经有了结果了,没啥可看的,三三两两的边走边小声讨论着一些话。
季安逸他们一伙,倒是安安静静的,什么也没有说回了家。
“季哥儿,没事儿。井水不成了,咱们人还好好的,一样可以过日子。”王宝儿以为季安逸心里的坎过不去,有些心疼,拍着他的肩膀安慰着他。
“我在想明天就二十四了,得给阿麽阿爹上香。”季安逸侧头答了句。
王宝儿听着,愣了下,一下子就红了眼眶。“成,明个咱一块去。”
二十四过小年,大清早的,都早早起来了。
收拾好东西,提着篮子,几人往山里走。
时常会过来清清坟头,四周也收拾的干净,一点也不显的荒凉。
在山里呆了大半个时辰,才走出山。
路上碰见了刘阿麽,手里也提着篮子,瞧着那路线,应该是去季家坟头。
“我跟你阿麽说说话,省的他们惦记你。井水没了,就没了。你也别想太多,好在,日子也过出来了,再难也不会回到当初的艰难,把心收一收,继续向前看。转眼,你也长大了,明年就十六了。”刘阿麽的眼里,有着很深的情绪,伸手模了模季安逸的头发,笑的很慈爱,那是一种经过岁月方能沉淀出来的温暖。
季安逸笑着像个孩子,很认真的点着头。“刘阿麽我晓得的。”
说了会话,就分开了,各忙各的事去了。
那三个风水师是吃过午饭走的,客客气气的送出村,然后,村里的响锣响起了。
大伙心里都有数,猜测着也就这个时间段,村长该召集他们开会了。
听见响锣声,都匆匆忙忙的往老槐树下赶。
“你们也知道了,咱们村里的风水被破坏了,王家屋那口井算是废了,也不知道要等多久,多少年那福泽才能重新降落到咱河溪村。这消息出来,我知道你们心里都有些慌了乱了。时日不算长也不算短,王家屋的井水,让河溪村家家户户日子都好了不少,现在,突然的井水又没了,你们心里恐怕会不好过。我今个召集你们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
说着,村长停了话,目光扫过人群,对他们的反应挺满意的,经过马匪事件后,现在的河溪村倒是比以前要更出色了些。
“安安心心的把这个新年热热闹闹的过好,明年,就是新的一年。我在这里跟你们说一声,就算没了井水,靠着咱们的双手,一样可以把日子越过越好。家里还有地,就种些杏子李子等果树,我小儿手里有好几种方子,需要大量的果子。家里养的鸡鸭,生了蛋别忙着拿镇上卖,留着我来收,这个也有用处。”
说到这,村长笑呵呵的乐了起来。“大过年的,一个个别愁眉苦脸的,都给我笑一个,明明才刚躲过了祸乱,是大好事一件。眼瞧着快过新年了,这苦瓜脸给谁看?就上面说的两个事,你们认认真真的做着,来年吃饱穿暖完全没有问题。”
季安逸觉的村长挺逗的,等他话音刚落,就忍不住笑了出声。
紧接着,好多人都乐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很快飘出了整个河溪村。
欢乐的笑声,冲淡了人们心中的慌乱,一下子觉的生活又有希望了,一条路没了,又生了一条路,日子照样可以过下去。
真好。
很快井水就被抛脑后了,村民们欢欢喜喜的讨论着,明年种点什么果子树,谁家阿麽最会抱窝,跟着去学两手,来年自家多养点家禽,还有人说着,等开了春就到山里溜溜,山里野果树有不少,仔细找找,还是能找着的。谁家有果园,可以分些小树苗过来栽种着,这果树要怎么种等等。
好多问题,关系好的村民们,凑一起边走边说,那认真的模样,村长站在老槐树下看着,心里特别的欣慰。
刘伯身边人最多,不善言词的他,乐呵呵的听着,把问题攒一起,然后,细细的说出个一二三个。
他这人,厚道。也不藏着掖着,自己模索出来的那点道儿,都说的一清二楚。
如此这般,他在村里的地位,倒是不知不觉的就往上涨了好多,从此,他那两间小木屋里,隔三差五的有人提着酒过去跟他喝两杯。
这日子倒是越过越有滋味了。
“这养鸡容易。咱们家宽着,可以养不少。”这个张三哥儿擅长,高高兴兴的就说了起来。
王宝儿在旁边接了句。“有大黄和小黄看着,咱们家养鸡,最轻闲了。”
“哈哈,等来年,咱家小胖子可以满地跑了,还不得更热闹。”季安逸笑着接了句。
这么一说,倒还真是的。
小胖子听着一愣一愣的,怎么都看着他笑,笑什么呢?歪着脑袋瞅了两眼,然后,咧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哈哈哈的笑的特别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