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夏阮而言,无论是万妈妈还是茴香,皆是她眼中刺。
如今有人帮她剔除一根,对她来说是好事。
这件事情她不打算插手。
杜兰和艾叶没有动身,只是静静的看着夏阮,等她吩咐。
夏富成略微有些不悦,重重的拍了一下桌面:“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们?是不是你们才是老爷,而我才是下人?”
杜兰和艾叶赶紧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
“你又何必斤斤计较这些小事?”李氏皱了皱眉,“杜兰,你和艾叶起身,去茴香的屋子搜搜看,搜到什么东西都拿过来。”
夏富成吃惊的瞧着妻子,这是小事?
他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李氏发了话,杜兰和艾叶便从地上站了起来。
六子跟在杜兰和艾叶的身后离开,屋子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夏阮神色淡漠的瞧着手里的茶盏,浅浅的笑了笑。
父亲出现的时候她便一直在想,到底是谁去通传了父亲,并且告诉了父亲这件事情。这宅子里的小厮、丫环已经被她通通换了个遍,如今敢有胆子做这个的人又是谁?就算有人敢做这些事情,贾黑在父亲身边照顾,贾黑也应该知道。
可是从刚才贾黑和六子的态度上,她根本没有看到贾黑有半分的异样。贾黑是一个不擅长伪装自己的人,看来贾黑根本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那么也就是说,这宅子里藏着一个收藏不露的人。
夏阮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父亲,这个人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呢?
或许从夏雯回到宅子里的那一刻起,那个人就在背后做了无数的小动作。
夏阮握住茶盏的手又紧了一些,她今日倒是要看看万妈妈和夏雯能耍出什么花样。
夏雯一直在夏富成身边哭泣,夏富成听了一会,有些不耐烦道:“不要哭了,你这个样子还像是夏家的四小姐吗?”
话音一落,夏富成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这样的话语。有损他如今精心扮出来的形象,于是他叹了一口气,辩解着,“你要有做小姐的样子。整日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这件事情二伯父会查清楚给你一个公道的。”
夏雯略微一愣,然后止住了哭声,委屈地拭掉眼角的泪水。
这样的动作落在夏阮的眼里,就成了一个笑话。
父亲本来就是耐心不好的一个人,现在却要装成慈父,当真是有些为难了他。夏阮突然很好奇,那个人到底是如何说服父亲改变的,若只是外祖父的话……
或许不太可能。
“雯儿知道了。”夏雯缓了一会才回答夏富成,眼里却有了一丝愤恨。
这个该死的瘸子。若不是因为他还有用处,她早就……
夏雯咬紧了下唇,不再说话。
足足等了快一盏茶功夫,杜兰和艾叶才从茴香的屋子里回来。杜兰提着一个秋香色包袱,然后放在离夏阮不远的小桌上。
夏富成见两个丫环这样做。脸上有些铁青。
在夏家这些下人的眼里,似乎已经下意识将夏阮当做了夏家的主人。
可是,他明明还活着,这些人却已经当他死了一般。
夏富成握紧了拳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包袱里有什么东西?”夏富成淡淡地道,“拿过来……”
夏富成话还未说完,李氏已经动手打开了包袱。
夏富成惊的瞪圆了双眼。平日里温顺的妻子,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违背他的意思。
妻子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
夏富成心里有些不安,从前在东阳县的时候,他说什么,妻子从来不敢反驳半句。可是后来,妻子渐渐地变了。变的喜欢和他顶嘴,更是做让他不高兴的事情。
这些年他想纳妾,妻子心里不舒服,便找各种借口堵住他的嘴。夏富成在这些事情上,已经有些不舒服了。如今宅子里的丫环、小厮还有婆子,几乎眼里只有女儿和妻子,完全没了他这个当家人。
夏富成心里自然是生气的,可是理智告诉他,此刻必须忍耐。
不然他做的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夏富成扭头看着搁在不远处的青花瓷瓶,这是上好的瓷器。连夏雯屋子里都有这样的摆设?可他的屋子里却有些空荡荡的。他虽然摔了不少的东西,可是夏富成心里明白,那些摆在他屋里的东西都是赝品,他每次看到满屋子的赝品,心里就有一股无名火气。
外面的人皆说夏家和南家快能并肩了,南家是谁?南家是京都最有钱的家族,是大秦数一数二的商贾户。夏家又有什么资格和南家相提并论?而且,他是夏家的老爷,是夏家的当家人,说出去谁又会相信,他的屋子摆的东西全是赝品。夏富成知道,这些肯定都是女儿的主意。
妻子的改变,多少也有女儿的原因。
夏富成转眸看着女儿,他怎么就有这个样的一个不孝女?现在,只要让她早些嫁出去,只要让她……
一切,都会变成从前的样子。
想到这些,夏富成的嘴角挂着一丝狡诈的笑。
李氏翻动了一阵包袱,也没瞧出包袱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她看着杜兰和艾叶:“就这个包袱吗?”
“回夫人话,屋子里就这么一个包袱,其他的都是一些小玩意。”艾叶很快便回答了出来,“奴婢和杜兰姐姐都找过了,没有其他的了。”
茴香得意的看着万妈妈,眼神里带着嗤笑。
万妈妈无奈的笑了笑:“夫人,茴香若是将银子藏在明显的地方,宅子里的人不都知道了吗?她没有藏在她的房内,而是藏在别的地方的。老奴知道在哪里。”
茴香听了这话,满脸错愕。
李氏有些好笑的看着万妈妈:“你怎么就知道在哪里?”
“老奴那日见到茴香手里的银子后,的确有些吃惊。”万妈妈看着茴香,认真地说,“所以老奴特意跟着茴香姑娘了……当晚,老奴亲自瞧着茴香姑娘将银子埋在院子里的桃树下。”
话音刚落。茴香立即反驳道:“你胡说。”
“老奴有没有胡说,夫人去瞧瞧便知。”万妈妈给李氏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夫人,老奴若是说了半句谎言。必定不得好死。”
茴香有些惊慌失措,她赶紧辩解:“奴婢没有藏银子在什么桃树下,万妈妈是冤枉奴婢了,若是奴婢有这么多银子,奴婢又何必在夏家继续做下人呢?”
万妈妈笑着接了话:“在茴香姑娘的眼里,在夏家做下人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吗?”
“你……”茴香瞪圆了双眼看着万妈妈,“你强词夺理。”
李氏听出来了个大概,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桃树下吗?艾叶,去瞧瞧。”
这次李氏直接先走了出去,夏阮和杜兰紧跟在身后。将夏富成留在了屋子内。
夏富成气的浑身哆嗦,妻子这样做,有些太过分了。
现在的妻子可将他放在眼里了?
夏富成下意识将手放在自己残废的腿上,若是他的双腿没有废掉,或许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他在心里暗暗想。大哥当初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为何要毁了他的腿。
“六子,贾黑,扶我出去。”夏富成略微想了想才道,“我要去看看。”
六子和贾黑点了点头,将夏富成扶了起来。
他的腿用不上力,若是没有人扶着。他根本不能走动半步。
比起屋内有炭火,屋外自然就冷多了。
夏富成冷的打了一个战栗,然后瞧着远处,妻子和女儿站在桃树边上,看着艾叶用小锄头翻开泥土。
“二伯父。”
夏富成听着夏雯唤他,便忍不住转头瞧着身后的夏雯。只见小女孩拿着他刚才月兑下的狐裘外套:“外面天气凉,你穿上。”
夏富成听了之后,只觉心里一暖。
他转头看着站在妻子身边的女儿,心里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哀伤。
小的时候女儿总是会在他的身边轻声的唤他‘爹爹。爹爹’,可现在的女儿,和他却是越来越疏离了。
在这个宅子里,似乎女儿才是夏家的当家人,而他的存在似乎只是一个笑话。
夏雯垫起了脚,将狐裘外套给夏富成披上,“二伯父要注意身子,若是不穿暖和,会受凉的。”
“你这个丫头。”夏富成忍不住笑了笑,“二伯父知道了,你放心吧,二伯父不会让你受委屈的。这里是夏家,是二伯父的家,也是你的家,知道了吗?”
夏雯微微一笑:“雯儿知道了。”
“真乖。”夏富成满意的点了点头,转眸瞧着艾叶的动作停了下来。
李氏看着桃树下的坛子,脸上有几分讶色:“把它拿出来。”
茴香和万妈妈就站在身后,茴香脸色一片惨白。
万妈妈为何会知道她做了什么事情,她心里的慌乱了起来。
夏阮看着李氏笑了笑:“娘亲,这个罐子,你可曾见过?女儿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李氏听了,略微有些惊讶。
女儿这么一说,她的确觉得,这个罐子的确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可是究竟是在哪里?李氏却记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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