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妃的笑语一出,殿内众人都有点儿楞。♀
一时之间淑妃忽然想起李妃的弟弟李修文。她见过这个后生。刚刚二十岁的青年温文清俊,书卷气甚浓,看着令人心生好感。而且学问也不错,皇上也曾夸奖过的。家世更是没得说。若是和静君成为一对,倒也算个好夫婿。淑妃不由得有些意动。
其余几人大多也想到李修文。娴妃表面上掩嘴微笑,心中却想这李妃下手真快,眼看舒大将军立了大功,舒小姐又受宠,立刻就想拉拢舒家了。
婉妃单纯觉得这样挺热闹,捂着嘴儿笑道:“李妃姐姐……”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静君忽然挣开李妃的扶持,掩面哭了起来。
“哎……这好端端的怎么哭了起来呢!”李妃一呆,婉妃倒先反应过来,连忙扶住静君。这一通大哭把众人都哭懵了,梁帝诧异地看着淑妃:“爱妃,嘉平这是怎么了?你快劝劝!”
淑妃也不知静君怎么哭起来了,她一向最疼这个侄女儿,心里头着急,这就要起身。静君忽然一手扶着婉妃,一手仍旧以袖遮面,哭得梨花带雨:“都……都是静君放浪形骸,自取其辱!”
“静君还未及笄,娘娘却问静君这种问题,可见是静君举止轻浮让娘娘笑话了!”
“父亲……父亲!倘若知道今天之事,静君还有什么颜面活着?”
一边说一边哭,声音断断续续的。♀婉妃快要抱不住她,挣得一身香汗,气喘吁吁一边劝,一边朝殿下喊:“还不过来扶着公主?”
娴妃离得近,想在淑妃面前卖个人情,梁帝面前卖个仁厚,立即斥退想要上来的宫人,自己过去帮婉妃搀着静君:“公主万金之躯,别哭坏了,皇上和你姑母要心疼了!傻孩子,李妃娘娘不过喜欢你,给你开个玩笑,你怎么就当真了?快快擦了眼泪,否则李妃娘娘也没法自处了!”
李妃僵立不动,脸色铁青。
淑妃听了静君一通哭喊,心头如被泼了一桶凉水。刚才她只顾着李修文这孩子实在不错,一时没有顾虑周全。静君虽然只说了三句话,却句句在理,针针见血。梁国重仁孝礼仪,正经人家的女子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长辈们再三考虑才能定下亲,除了戏文里那些私奔情郎不正经的小姐和青楼卖笑的姐儿,外人在未婚女子面前提这话都甚不妥当,合该被打出去的!
淑妃想到这里,顿时气得俏脸煞白。♀梁帝听到这里也明白过来了,心里未免埋怨李妃没事找事,也觉得静君有些小题大做了。
咳了一声道:“好啦好啦,静儿,李妃无心之失,看在你姑母今日生辰的份儿上……”
淑妃忽然转身向梁帝跪下:“陛下,妾身有罪!”
梁帝皱起眉头,见状知道恐怕不能轻易完结,他心里一向怜惜淑妃,也知今日淑妃的侄女儿平白受了委屈,因此虽然不耐烦妇人口舌之争,仍旧尽力温声道:“爱妃何罪之有,今日你生辰之喜,还不快快起来?”
淑妃跪着不动,道:“静君这孩子可怜,母亲早逝,妾身的哥哥是个粗人,将静君送到京城不过是想让妾身等人看护教导。妾身不好好让她在家里恪守女则,却允许她当众跳舞,以至让人看轻了她,连累哥哥的名声,是妾身的不察不教之错!还请皇上责罚!”
“淑妃姐姐这是在说妹妹呢,方才让嘉平公主剑舞的可是妹妹的提议!”李妃僵立半晌,生平从未如此尴尬难堪过,被淑妃指桑骂槐的“请罪”一激,忽然也用帕子掩脸哭了起来:“这是怎么了?妹妹本是好心一句话,怎么弄成这样了?难不成青鸾巴巴过来给姐姐拜寿,其实就是为了给姐姐添堵的?姐姐和嘉平未免太误会了青鸾,当青鸾是心存歹心的小人了?”她心里恨极,几乎咬碎银牙牙根,表面上却哭得情深意切。
“妹妹读的书最多,自然是君子,怎么今日偏偏忘了君子非礼勿言!”
“你!”
秦大福看看皇上左右为难的神色,不禁翻着眼皮望天。左拥右抱齐人之福,难免也就会夹在一群女人堆里受气。他忽然觉得自己子孙根断也是一件好事呢,至少落得四下里清净。
君主“危难”,岂不是表忠心之时?
娴妃、婉妃、良妃等人兴奋地像打了鸡血,围着对峙的淑妃、李妃、静君叽叽喳喳劝慰不休。
“好啦好啦,大家姐妹一场,况且又是淑妃姐姐的生辰,皇上也在这儿呐,不看增面看佛面,各让一步啊。唉,今日你们俩斗嘴弄得面红耳赤,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会不好意思。来来来,静儿你这孩子最乖,还不快快劝劝两位娘娘?”
“今日生辰,喜事一桩不宜动气啊!”
“姐姐,想必李妃妹妹也是好心,不过说笑时没甚留意,当不得真的!”
静君哭这一场不过是以退为进,不想和李家有牵扯,现在目的肯定达到了,有了台阶自然顺势往下踩。装模作样擦了眼泪,先哄哄淑妃,又端了一杯茶敬给李妃,说了些场面话。
李妃端茶的时候手都发抖。
静君瞄一眼,不动声色退后一小步。免得对面这人气不过把茶泼她脸上。
场面总算弄得和缓一些了,静君不欲再生事端,趁机退下。退出正殿以后,她甚至都还能感受到到李妃冰冷的目光。
——哼,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既然注定势不两立,现在又何惧撕破脸皮呢?总不会比自己嫁给李修文更糟糕。至少他们现在不能利用父亲的声望了。
静君擦干净脸上的泪水,从内殿的侧门走到后面的回廊中。淡月之下,花草树木影子重重绰绰,轻柔的风吹过,带起阵阵芳香。呼吸夜晚清新的空气,静君胸中闷气也消散了许多。
这时,她忽然听见一阵清越的笛声。似乎从西南角远远传来。
那笛声怎么说呢?它能令静君想起遥远的云州,广阔寂寥的莽原。不同于时下流行的柔婉曲调,意境高远又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寂寞。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静君怔怔地听着,直至眼眶有了一抹湿意。
“这是睿亲王殿下吹的笛子吧?真好听哩!咦,公主,你为何又哭了?”
静君擦擦泪痕,“果然是他。若不是长期驻守云州的睿亲王殿下,宫中又有谁能吹出这番广阔辽远的意境呢?”
“公主?”
“我没事,只是离开云州很长时间,有些想家了。”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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