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蛊 第八章 帐篷同居

作者 : 白小唯

溶溶月色下,几百个帐篷映照着天上的星辰,洒落在沙漠各处。

几簇篝火冉冉,眠一行人就着火光,围坐一团,除了柳青芙表示不吃荤腥外,其余人皆啃着白日里笙纱纱收集的狼肉,吃得甚欢。

酒过三巡,笙纱纱高声喊道:“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几人异口同声,笙纱纱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扬起油光满满的脸庞,绽出一个笑来,“刚才有人来通报,帐篷好像不够。我们这里有六个人,却只有三顶帐篷,该怎么分配呢?”

眠猜到她心中所想:“该不会要以游戏胜负来决定吧?”

“说对了!”笙纱纱向她比了比大拇指,“眠就是聪明!”

柳青芙想到什么,俏脸有些发红:“难道不该是他们三个大男人睡一个帐篷,然后我们三人分开睡两个帐篷吗?”

齐望礼不管是何时都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闻言不忿道:“凭什么是你们三个女人占两个帐篷?我们大老爷们五大三粗的,一个帐篷都不够躺,还三个人一道?你们自己挤一挤,帐篷归我们!”

笙纱纱翻了他一个白眼:“小气!”

“我就那么小气,你来咬我呀!”齐望礼用力揉了揉笙纱纱的虎头,把她的头发揉得一团乱,然后笑嘻嘻地躲开她飞来的一掌。

柳青芙失笑:“纱纱呀,你总是说我怎么怎么,我看你也有喜欢的人了吧。”

“什么?”笙纱纱一愣,看见柳青芙的目光使劲往齐望礼身上瞟,猛地醒悟过来,登时红了脸嚷道,“谁……谁喜欢他啊,不不不,我可没有喜欢的人!就……就算有的话,也不是他呀。”

齐望礼一脸失望:“居然不是我。”众人哄笑,眠笑眯眯地问:“那谁是你的心上人呢?”

“哎呀没有没有啦!真是!你们不要岔开话题嘛!”笙纱纱伸出爪子在空中乱舞了一通,“你们啊,还是好好听清楚我的游戏规则,不然到时候……哼哼哼!”

篝火噼啪一声,绽出一团火星。眠歪了头道:“规则是什么?”

笙纱纱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伸出一根手指头在每个人眼前晃了晃:“其实这个游戏很简单,我们两人一组,统共分为三组,来划拳。输的三个人呢,再两两划拳,最后的输家,必须要回答一个问题,而且必须是实话!”

祝子渊道:“所有问题都必须说实话?”

“当然啦!”笙纱纱道,“当然你如果实在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但是相应的惩罚就是,必须选一个异性今晚和你一起住!啊不好不好,一晚太少了,就住到我们到达浴仙池吧!”

众人皆是吃了一惊,柳青芙“不妥吧”刚出口,江离就兴致勃勃地附和:“我举双手双脚赞成!”

笙纱纱大笑着与江离在空中击了个掌,眼神竟是一派的默契。

“大家都没意见吧?”笙纱纱无视柳青芙一脸的不可思议,笑嘻嘻地打了个响指,“那就开始咯!”

***

无边夜色,篝火朵朵,江离身后是嘈杂的斗酒之声,江湖侠士皆无心睡眠,大畅大饮。而他的笑容映在暖融融的火光里,显得别样温暖。耳旁夜风吹拂,眼前蓦然浮现昨夜他醉意沉沉的睡颜。

她再次高声问他:“那你们在一起了吗?”

而他的回答落在风里,声音轻得似一声叹息,眠记不得究竟是幻觉,还是他真的有说话。月光遍地,他的声音飘零:“我从未得到她,人也是,心也是。”

***

“不可能!”笙纱纱一脸的无法置信,“我怎么可能会输?我可是划拳公主啊!”

“什么划拳公主,母猪吧!”齐望礼笑得死去活来的同时,也不忘讽刺她几句。

“哼!”笙纱纱颇有些不甘地道,“你……你们有什么想问的,赶紧问!”

眠捧起一抔黄沙,很快便从指间泻出,飘散在风中。她漫不经心道:“你就说,谁是你的心上人吧。”

柳青芙闻言一笑,附和道:“好啊,纱纱不会反悔吧?”

众人的目光皆聚在自己身上,笙纱纱小脸蓦然一红,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能不能换一个?”

“不行!”众人难得地异口同声,声浪袭来,笙纱纱立仆。

“好了好了,我又没说不回答嘛。”笙纱纱嘟嘟囔囔地爬起来,拍了拍她虎皮上的尘土,闭着眼大喊,“我喜欢的人,他就是——”

众人翘首以待,笙纱纱却一直闭着眼,剩下的半句话卡在喉咙里,丝毫不打算吐出来。

齐望礼等得不耐烦,一掌拍在她头上:“是谁?快说!”

笙纱纱吃痛地睁开眼,揉了揉脑袋,剜了他一眼:“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夜空繁星密布,银河横贯中天,从西北方向,直直泻往东南。笙纱纱浓密的眼睫上星星点点,脸上浮上一抹霞色,她闭眼大喊:“我喜欢的人,就是我们万兽盟的盟主!”

江离身躯狠狠一震,众人皆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就连一向从容的祝子渊也着实吃了一惊。齐望礼更是一巴掌扇在了自己脸上:“我没听错吧?你居然喜欢你们老大?”

眠更是震惊,怪不得当时她问笙纱纱万兽盟盟主是谁时,笙纱纱反应如此巨大,原是如此吗?

柳青芙亦掩了嘴来:“万兽盟的盟主?便是以雷霆手段斩杀了阴煞谷谷主的那位?天啊,纱纱你怎么会喜欢上如此残暴的人!”

看来各个帮派之间并不熟,眠脑中掠过这个想法,笙纱纱扯了嗓子反驳:“才不是!盟主他……他很……”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形容词,只好悻悻作罢,“总之他一点也不残暴。♀哎呀,你们不了解他。”

祝子渊凉凉道:“我看也未必吧,毕竟他当年将阴煞谷一夜之间灭谷可是事实,为了个看门弟子便大开杀戒,这不是残暴是什么?”

眠耸了耸肩,心说四海门门主的心眼也未免太小,语气中满是不屑与讽刺。真不明白堂堂门主,怎会如此善妒。笙纱纱更急:“那是因为那名看门弟子是……”话到一半突然看了一眼眠,话语戛然而止,“……没什么,反正他很好。”

眠莫名其妙,却见笙纱纱神色有些凄凉,衬在她终日欢欢喜喜的脸上,有些格格不入。齐望礼冷哼了一声,似是懒得继续这个话题:“下一轮?”

***

祝子渊扔了手中的竹签:“你们问吧。”

笙纱纱狡黠一笑,瞥了一眼他身旁的柳青芙,正欲开口,那厢江离猛地咽下口中的肉,含糊不清地挥着手大喊:“我来问我来问!”

众人皆是疑惑,祝子渊淡淡一扫猴急的江离,轻飘飘道:“说。”

“那我就问了,可一定要实话实说啊。”江离摩拳擦掌,还特意加重了“实话实说”几个字,“你的地图哪来的?”

祝子渊一怔,脸色有些阴沉。满地的篝火,满荒漠的人声,唯独他们这一处突然安静下来,夜空飞过一只秃鹫,蓦然低叫一声。

就连一根筋的笙纱纱都看出气氛不对,拼命向他使眼色,江离却仍是兴味盎然地望着祝子渊:“嗯?怎么不说话?”

眠见祝子渊的脸色愈来愈阴沉,不禁有些好笑,好笑之余又十分佩服江离,这个人的脸皮,委实太厚了些。

满天星斗,祝子渊忽然一笑,将身旁失声尖叫的柳青芙打横抱起来,扔在帐篷里:“我选她。”

众人一愣,良久才反应过来。饶是眠,都不由吃了一惊。笙纱纱星星眼扑闪扑闪:“子渊哥哥真是太帅了啊!他们不会私定终身了吧!”

江离一副“这样都行”的表情,无趣地耸了耸肩:“别管他们,我们继续?”见笙纱纱仍然痴迷不可回神,不由在她耳旁大吼:“我——们——继——续——”

***

仅余的四个人围坐在篝火边,这一回,几人大战了许久,眠终于败下阵来。

耳朵塞了团棉花的笙纱纱显得十分兴奋:“哈哈哈,终于到你了,让我想想,问什么好呢……”

江离不满:“怎么又是你问?”摆了张笑脸凑到眠面前,“眠姑娘的问题,当然是由我来问啦,是不是?”

眠失笑:“都可以啊。”

二人争得不可开交,被晾在一旁的齐望礼清了清嗓子:“你们把我当空气吗?方才你们都问过了,这回由我来问!”

江离与笙纱纱皆没了言语。齐望礼甚是满意他们如此姿态,点了点头,拿竹签一下一下地挑着沙:“这个好办。眠姑娘就回答一下,今年芳龄几何,是否嫁人,若是没嫁,又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话未说完,笙纱纱一个暴栗敲在他脑袋上:“什么话!她当然没有成亲啊!”

篝火燃起一团火花,明灭间隐约看清眠扬起一个模糊的笑容,千万残星融化在她眸中,背景是无月夜空,深色一直铺陈到视野尽头。

“我何时说过我未嫁人?”她的嗓音破碎,转眼消散在这无边的黑夜里。

只不过,他死了,死在遥远的六百年前。

***

深色渐渐浓郁,眠坐在帐篷里,仰头怔怔地望着漫天星斗。

其实当星星也挺好的,至少不会痛,不会难过,不会爱上一个人,是以也不会失去一个人。它们身旁永远有其他星星照应,从来不会单独出现。她其实很渴望这样的长长久久,此生所愿,不过与心爱之人白头而已。

有句古话说“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她有时会想,与她白头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这是不是说明,其实自己,也可以了却了这俗世的性命,与苏易在黄泉路上长相厮守?

“怎么还不睡?”身后传来清冽的男子声音,眠回过头,江离只穿了件单衣,衣衫半掩,露出精致好看的锁骨,正睡眼朦胧地看着她,纯净的瞳孔与妖媚的眼形奇妙地长在了一张脸上,竟是说不出地魅惑。

“你……你什么时候进去的?我不是让你睡在外面吗?”眠匆匆转了头,心说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面上一阵滚烫。

众人早已入睡。大漠的夜晚无限寂静,方圆百里悄无声息,只听得夜风吹动帐布的轻响。最后一轮她并未回答,是以需要选择同居伙伴。彼时她望了望齐望礼,又望了望江离,心道总不能选齐望礼吧,万一他对自己欲行不轨该如何是好,便心一横挑了江离。

是以,便有如今一番景象。

江离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道:“难道不是眠姑娘选的我吗?”

“是又如何?”眠无害地笑笑,将他连人带锦被扔了出去,“是我选的你,但我可没说怎么睡呀。”

江离一脸凄凉地张大了嘴:“眠姑娘是让我睡在沙漠上?万一有猛兽怎么办?”

“这个你放心,”眠大度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指了指一团团燃得正旺的篝火,“猛兽都怕火,安心睡你的觉!”

“不!”江离以迅雷不知掩耳之速窜回帐内,死死抱住被子一角,“我绝不屈从!我要与你一起睡!”

“是吗?”眠向着“良家妇女”江离扬起嘴角,笑容落在他眼里,活生生变成了一个恶霸,“那便由不得你了!”语毕手指一旋,江离惊恐地腾空而起,随后飞出几丈远,狠狠跌落在沙海中。

“你你你……”江离悲愤地指着她,手指抖啊抖,“你就是这么对你未来的夫婿的吗?”

正往帐篷走的眠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你说什么?”

江离拍了拍袖袍站起来,理所当然地说:“不是吗?”掰着手指头,一件一件数给她看,“我们自烟雨楼相识,自是一番风月。然今日我们又并肩作战,生死与共,这不又是一段因缘吗?如此算来,我们出生入死,花前月下,必将结为夫妻!”

眠怔怔地看着他,蓦然记起他们初见那日,满室熏香,红帷飞舞,他狼狈地跌在地上,月光落下来,红香木的地板映出他的笑容。她心中莫名一窒,急急地行出了帐篷:“我出去逛逛,别跟着我。”

江离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这怎么行呢?月黑风高的,你一个弱女子出行在外,多不安全。还是让我跟着……”

***

在陆维强权之下,大蜀先后建起了许许多多的牢狱。这些牢狱大小不一,关押的犯人的程度自然也就不同。那些恶贯满盈、罪恶滔天的重犯之中的重犯,便关押在大蜀令人闻之色变的囚魂狱之中。

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囚魂狱,却无一人知道它的确切位置。

万日荒漠深处,风暴终日肆虐,时光飞溯,转眼千年过去,硬是将原本一马平川的大漠削出一个大坑来,而在那深达万丈的巨坑中,便是囚魂狱的所在之处。

在那巨坑之中,巍峨峻拔、寸草不生的高山连绵不绝,山下几湾泉水,瑰异非凡。若不是荒漠深处有密林遮掩,这一处地带怕早已成了天下奇观。

陡峭非常的峭壁上,自成大小不一的洞穴,一眼望去,千千万万的洞穴镶嵌在绝壁上,甚是壮观。洞穴筑起铜栏铁杆,而洞穴里,便是关押着大蜀的重刑犯。

山崖上腾起几只游隼,一个人影从高空直坠而下,掠过重重囚牢中仿佛被抽魂离魄般身形枯槁的重犯,掠过那几湾几近被血染成鲜红的溪流,一直掠到那比关押其他犯人大了十几倍的巨峰上,脚轻点过几段枯枝,几乎是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

人影站在巨峰之前,微仰了头来,似在细细欣赏这座鹤立鸡群的一方高山。这一方高山,与其他关押了数千名重犯的山峰不同,拔地而起的铁栏在日光下泛着冰冷的光,那里面,只关押了一个人。

与那巍然屹立的巨峰相比,他显得那么渺小,渺小得如同蝼蚁,微不足道。然而就是这位微不足道的蝼蚁,在细细观赏了许久以后,手掌一翻,便出现了一把五光十色的钥匙。彩光大现,五种颜色融在这把钥匙上,似有生命般缓缓流动。

人影望着钥匙,怔了许久,忽然深吸一口气,唇角微掀。钥匙忽闪,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心情,缓缓升起,崇山旋转,钥匙在某一刻蓦然大亮,五色亮光如烟花绚烂绽放,与此同时,坚不可摧的牢狱铁门遽然震动,在一片青光中缓缓升起,有女子声音惊喜地响起,空灵似山中的空气:“哥哥,你来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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