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瞧出了连翘心底的忧虑,秦沐歌脸上的神情放的清淡了一些。
她轻抚着连翘的手背,低声宽慰道,“放心吧,以后不论是谁,也甭想伤到我们一根头发。”
这一声“我们”让连翘听的眼眶又是一酸。
她猛地抬起头来:只见自家小姐一双明眸璀璨如繁星沮。
里面自然流泻出来的自信与骄傲,还有那势在必得的模样。
那一份骄傲的气质又岂是自己以前能够看见的?
仿佛就只需要这一个眼神,自己就可以放心的相信去相信她,甚至将生命也交付给她。
“你要是不怕,就跟着我一并过去。”
秦沐歌脸上挂着安抚的暖笑,轻轻的温和语调让连翘莫明的放宽了心。
她用力摇摇头,跟在了秦沐歌的身侧,“小姐,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秦沐歌满意的笑了笑,扭头便朝着那半人高的芦苇丛里面走了过去。
脚下的步子放的极轻,秦沐歌屏气凝神,一路模索了过去。
这芦苇地果然就是像连翘说的那般,有些地方是干地,有些地方却是沼泽。
一个不留神,就很有可能陷下去,被吞噬了性命。
两人模了一会儿,果然听见左前方不远的地方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响声。
连翘一惊,猛地望向秦沐歌。
秦沐歌向连翘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
而连翘却是一脸惊恐,用力捂住了嘴巴,她指着视线范围内了一颗芦苇根,眼底全是惊骇。
秦沐歌顺着连翘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一双赤着的脚赫然出现在视线之中,上面沾染了不少的淤泥,已经是一动也不动了……
秦沐歌瞳光骤然一缩,心下也泛起了一股恶寒。
难不成自己来晚了一步,秦素雅已经出事了?
那双赤着的双脚已经泛起了青紫。
从未见过这个场面的连翘吓得一张俏脸惨白,双眸里面泛起了惊恐的泪水。
可不远处依旧还在悉悉索索的声响让她瞪圆了双眼,强忍着不敢叫出声来。
秦沐歌自己虽然死过一次,如今后背也是泛起了凉意。
在她的记忆中,相府素来都是安宁,如今突然蹦出一具尸体来,难不成有人想借机陷害自己?
这个念头闪过,秦沐歌脸上瞬间聚拢了一团至寒。
那小脸上蒙着的阴霾,周身散发出来的戾气让她恍若地狱出来的修罗一般。
她秀眉一蹙,飞快的冲了上去,一把将那半人高的芦苇给掀了开去……
“怎么会是她?”
秦沐歌猛地一惊,目光却骤然被半躺在淤泥与芦苇根上的少女给惊了一跳。
乌黑的长发凌乱的散落在地上,将那张脸掩去了一半。
一双杏眼瞪得溜圆,嘴巴半张,仿佛死前受了莫大的惊吓一般。
粉色的衣物给淤泥浸透,约莫着她应该已经在这里躺了大半天了吧?
连翘紧紧的捂住嘴巴,连大气也不敢出。
若不是她此时手里还紧紧的攥着秦沐歌的衣摆,恐怕光看了第一眼便要被吓得昏厥过去。
“是、是二小姐,她死了!”
连翘的声音已然是变了调子,那发颤的声线落在秦沐歌的耳里,反倒是让她冷静了下来。
她飞快的蹲子,一把将秦素雅捞了起来。
素手轻抚过她的脸庞,居然发现秦素雅竟然还有微弱的脉搏。
飞快的进行了一番紧急处理,秦沐歌看向了连翘,“把她带回蓉园,不要让任何人瞧见。”
连翘此刻已然是被一连串的变故吓得没了主意,听了秦沐歌的话,她连忙点头。
脚下飞快的迈开步子,朝着蓉园而去。
秦沐歌飞快的跑到药房替秦素雅施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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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脸上表情痛苦,即便在昏迷中,一双手还是紧紧的握着拳头。
秦沐歌撩开她湿透了的头发,发现秦素雅脖颈上留着两道勒痕,鼻口里面也是灌了些许污泥。
手脚麻利的将秦素雅口鼻里的污泥清除干净,再给她喂下了保命丸。
眼看着她一张脸逐渐有了些血色,秦沐歌这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小姐,现在怎么办?”
连翘望着面色渐渐恢复正常的秦素雅,心中落下了一口气。
秦沐歌淡淡的扫了秦素雅一眼,轻轻动了动手腕,“你在这里看着,不允许任何人进来。四儿这个时候约莫要回来了,我出去看看。”
待秦沐歌回到自己卧房的时候,四儿果然已经在那儿候着了。
“怎么样了?”
秦沐歌皱了皱眉头,因为刚才救了秦素雅一命,手上的伤口被水浸泡了一番,有些疼。
四儿微微蹙起了眉头,“刚才王爷将四儿唤过去,说是明个儿便会过来下聘。而且,消息昨个儿就已经送到了相府。”
秦沐歌聪慧如斯,又怎么会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容景明日便来丞相府下聘?
想到方才四儿最后那意味深长的一句话,秦沐歌更是明白了几分。
容景之所以会提前下聘,就是想逼得某些人狗急跳墙。
所以才有人在今日便动了歪念头,想要设计害死秦素雅,再嫁祸到自己身上么?
秦沐歌眸光淡淡,脑袋里面一派清明。
她转身走出前厅,带起来的风将她裙裾拉的飞扬。
眼角眉梢英气勃发,脸上挂着杀伐果决的气势。
嘴角那一抹冷意,更是瞧得人心底都打了颤。
素云夫人,你处心积虑害我,明个儿我便陪你演一场戏,看看最后到底谁会死的难看。
在秦沐歌吩咐四儿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果真有信使拿着喜碟前来报讯。
二夫人才刚送走四大家族的妯娌,如今正是一脸的眉目飞扬。
忽而又听闻此讯,当即笑的合不拢嘴,平素笼罩在她头顶上的那些阴霾瞬间烟消云散。
她不知道等了盼了多久,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秦沐歌嫁了出去,而且还嫁给了当朝深受圣宠未央王,这打的就是素云夫人的脸。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她却是清楚的很。
这么些年,若非素云夫人刻意打压,秦沐歌的名声不可能沦落的如此地步。
不过或许是早死的那位大夫人在天有灵,保佑了秦沐歌,竟然叫她靠上了这样一棵大树。
秦沐歌出嫁,秦暖心半死不活,如今相府唯一能够被看重的便是秦素雅。
还有,自己肚子里这个没有出生的孩子。
若自己怀的是男孩儿,那整个相府还不掌控在自己手中?
到时候,谁还敢在她面前张扬跋扈?
这样一来,她这些年里面受的委屈便能够全部讨回来了。
秦沐歌微微蹙眉,瞧着二夫人那欣喜若狂的模样,不由的暗自摇头。
这个二夫人还是不够聪明,真不明白这些年里面,她是怎么保全自己和秦素雅的。
不过这个时候,素云夫人却是走进了前厅。
秦暖心还没有醒过来,她放心不下日夜守着,难免憔悴。
只是如今,看她的神情,似乎比前几日要轻松了许多。
那双犀利狭长的眸子半眯,如刀般的眼神从二夫人的脸上扫过去,她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二夫人被瞪的一头雾水,转而想到明个儿自己便能大翻身,嘴巴上也没了个把门的。
“哎呀,姐姐,既然暖心受了伤,您就好好待在暖心阁照看呀。万一又是一个不小心伤到了别的地方,可是要相爷忧心的呀!”
一提起相爷,素云夫
人眸光便闪了闪。
她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眸光里闪烁着诡异,让人瞧着十分不舒服。
“我人老珠黄,就算是像暖心那般伤了脸,相爷也不会心疼半分。倒是妹妹你,年轻貌美,可要好好爱惜自己那张小脸,哪日不要一不小心毁了,那就什么也没有了。”
素云夫人声音阴沉,再加上这些日子约莫着茶饭不思,脸上十分憔悴。
那阴寒的眸光和消瘦的脸,衬得她愈发诡异。
二夫人素来就是怕她的,如今被她这么一说,竟是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脸,好似生怕素云夫人会毁了自己的容貌一般。
不过方才她那话是什么意思,自己漂亮脸蛋没了,怎么就什么也没了?
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二夫人杏眼登时瞪的溜圆,瞳孔一缩,心脏骤停一瞬。
她脸色陡然惨白,连话也顾不得说便跌跌撞撞地朝着门外奔了去。
不一会儿的时间,素雅阁那边就传来了二夫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喊惨叫声。
方才瞧见二夫人那失魂落魄的样子,这会儿想到素雅阁可能发生的场景,素云夫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眸光里闪着嗜血和得逞。
从一开始旁观到现在的秦沐歌,终于在这个时候动了动眸子。
她伸手捻起侧桌上一盏白玉瓷茶杯,淌了淌浮在水面的茶叶,朱唇轻启。
“夫人果然好手段,一句话便将二夫人唬了个屁滚尿流。”
一席话让素云夫人扭过头来,装傻充愣了那么久,受了那么多委屈,如今已然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心头似乎有什么东西松了松,素云夫人淡淡的笑了。
“哪里,我不过是些雕虫小技,跟三小姐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秦沐歌微微挑眉,从善如流的起了身子,“嗯,夫人果然是个聪慧的。我本来还担心呢,不过既然你这般有自知之明,倒是我想多了。”
说罢这话,秦沐歌也不去看素云夫人已然是气的涨红的脸庞,迈开步子便走到了门口。
临到要跨过门槛的时候,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扭头看向素云夫人,“哦对了,我还记得在我娘亲过世的时候,曾经留给我一件物什做嫁妆。听说那东西是由夫人保管的,那就有劳夫人明个儿稍带上了。”
说罢这些,她才悠悠转身,翩然离去了。
这个贱人是打算跟自己算账吗?
素云夫人一双眼珠子差点就要瞪出去了。
狠厉的眸子里映着秦沐歌的芊芊身影,恨不得能够将她撕成碎片。
想起秦暖心还因为那一顿乱棍昏迷着,容颜也恐将不保;
想起自己那些年被玉麒麟压制的痛苦,胸口的愤怒犹如滔天巨浪一般铺天盖地而来。
掌心燃起熊熊内力,素云夫人怒吼一声。
“轰”一掌便将方才秦沐歌坐着的桌椅劈了个稀巴烂。
一旁看着的丫鬟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差点尖叫出声。
“秦沐歌,你这个贱人养的贱货,明天我一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翌日一早,相府便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
听素雅阁的丫鬟们说,二夫人昨个儿一晚上没睡,领着相府的丫鬟小厮打着灯笼将整个偌大的相府翻了一遍,却也没有瞧见二小姐的影子。
如今她累倒在素雅阁,又动了胎气,这会儿嗓子都哭哑了。
素云夫人派手下的嬷嬷在素雅阁门口守着,不让放人进出。
这会儿,约莫着就连相爷,也并不清楚这个情况。
秦暖心至今依旧是昏迷着,额头上、身上都结着厚厚痂,刺得素云夫人眼睛生疼。
素云夫人眼角挂着泪,伸出去的手轻颤着,却不敢去触碰秦暖心的脸。
自家宝贝女儿最是喜爱漂亮,若是她醒来知道自己变成这样,恐怕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暖心,你好好休息,今个儿娘亲就去替你报仇!”
素云夫人嘴里说着世界上最最慈爱的话,脸上却是狰狞无比,眼底闪烁着仇恨和阴毒,。
“秦沐歌她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一阵阵欣喜万分的呼叫声,“下聘的队伍到门口了,大伙儿赶紧去迎啊!”
顿时鞭炮声,欢呼声,一浪接着一浪。
而素云夫人却脸色惨白,心底的寒冷猛地扩散开来,仿佛有人将她扔进了冰窖,从脚底到头顶都是彻骨的寒冷。
活了大半辈子,算是知道绝望是什么滋味了。
素云夫人扒拉了衣襟,重新走到梳妆台前描了眉,端庄的走了出去:就算死,今天她也要秦沐歌垫背!
未央王今个儿来相府下聘的消息早就在京城中传扬了开去,一早就有凑热闹的将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人群中,有评头论足的,也有好奇观望的。
大家伙儿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想要一探“冠世美人”容景的丰姿。
秦沐歌换了一身衣裳,领着四儿和连翘早早的便在门口候着了。
虽说自己仅仅是占了秦沐歌的身子,但今后的人生还要替她再继续走下去。
那她就有责任替秦沐歌撑起整个人生。
胸口澎湃着一阵激昂和暖流,重活了这么久,在这个时候竟有些少许的激动和紧张了。
是因为下了聘之后,自己便将带稳了未央王妃的帽子,还是因为下聘的那个人是容景,这一切都不得而知。
秦沐歌只是知道,在她彻底对容景敞开心扉,接纳他之前,她必须要将后院清理干净,有仇报仇,有冤报怨!
前头有报讯的人来了!
没过一阵子便瞧见一排气宇轩昂的武士骑着高头大马朝相府这边走了过来。
最前头撑起的金顶大旗上书着恢宏的“未央”二字,迎着风翩翩起舞,仿若在宣誓着它在战场的威扬……
队伍越发的走近了,直到临近相府的门口,浩浩荡荡的队伍才停了下来。
秦沐歌微微扬起头,不远处的高头大马上端坐着一个人。
因为背着阳光,打在他身上的阴影将整个人衬得越发挺拔轩昂。
那浅紫色的长袍迎着风飞扬,绣着蟒纹的流云靴蹬着脚蹬。
身子轻轻一跃,便从马背上跃了下来,稳稳的站在秦沐歌的面前。
那张绝美的脸庞英气勃发,发丝却慵懒的垂在脸侧,衬着他的脸庞犹如妖孽一般。
这利落的身手瞬间引起了围观群众的惊呼连连,那些前来凑热闹的平民更是一个个瞪圆了眼睛。
天呐,这相府三小姐好大的脸面!
不过是下聘这种小事,未央王竟然亲自出面了!
秦沐歌有些不悦,她微微蹙眉,清淡的眸光从容景的身上扫过,脸上的疑惑毫不掩饰。
不是说好了在成亲之前是不能见面的么?
这个大妖孽怎么又出现了?
似乎察觉到了秦沐歌脸上的不悦,容景妖冶的脸上浮起一抹艳丽的笑意。
他勾起嘴角,微微颔首,饶有兴致的开口,“看来小沐沐不太愿意见到本殿呢?”
秦沐歌心下微微一叹,她就知道,这个大妖孽没这么容易放过自己。
而且,秦沐歌敢保证:容景肯定很有兴趣到这里才凑这个热闹。
只是,家丑不可外扬,素云夫人若是还要闹开去,那就难看了。
“王爷哪里话,沐歌不敢。”
秦沐歌也不接话头,只是乖巧的颔首,一脸的柔顺。
听了秦沐歌这话,容景眸子里闪过一抹笑意。
明明心底就着不乐意的很,脸上倒是端的住,真有意思。
“相爷,你若再不请本殿进府,你的女儿可要跟本殿翻脸了!”
容景微微侧了身子,声音不大,却能让所有人都听的见。
原本容
景亲自过来下聘就是天大的容耀了,这会儿见他点了自己的名儿,秦振刚连忙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朝着容景躬身,“沐歌不得无礼,王爷有请!”
就在容景准备揽裾上前的时候,从素云夫人的身后却是猛地窜出一个影子,朝着容景身上便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