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的几名茶客恼他蛮横无理,但忌惮他武功高强俱是敢怒不敢言,不忍再看,纷纷会账离去。
那店伴欢天喜地的从地上拾了银两,口道:“银子既然赔过了,不如便放了这位公子吧。”
王佑箴哼了一声道:“他既拿不出足额的银子,便去将他身上的衣物剥下抵充吧。”
店伴踟蹰道:“小的只是个跑堂打杂的伙计,实在不敢再得罪这位公子。这衣物是说什么也不敢要的了。”
这时店主也上前陪笑道:“此事若传扬出去,小店的生意便就此毁了,客官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再为难这位公子和我的伙计了。”
林凤生见那店伴和店主替自己求情,总算还没有坏到家,恼恨之意不觉消了几分。
王佑箴昨晚在梅家铩羽而归,声名扫地,心中又是羞恼又是不甘,正想拿林凤生好好出出气,岂肯轻易罢休。听二人替他求情,心下大怒,啪啪两声,已甩手在那店主和店伴脸上各打了一记耳光,喝道:“快去剥光他的衣服,拖到柴房去关上两天!其间不得给他任何饮食,如再违拗,便一把火烧了你的店!”
两人听他说得如此狠毒,心知这种江湖豪客说得出便做得到,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哪里还敢怠慢,慌忙手忙脚乱地去扯林凤生的衣服。
林凤生心中大急,忍不住大骂道:“你们这两个店家好不要脸,我已经给了你们这许多银两,你们竟然违背诺言助纣为虐,难道没有王法了么!”
猛地撕月兑被钉住的衣袖,顺手抓起梅若雪留下的包袱照两人劈头盖脸的便打。包袱里尽是些首饰干果,很是坚硬,那店主和店伴忙负痛逃开,一时不敢近前。
王佑箴见他丝毫不会武功,如女人撒泼一般乱踢乱打,忍不住好笑,骂道:“没用的东西,连个酸丁都奈何不了。”一言未毕欺身直进,出手如电,在林凤生右肩肩井、左腿环跳二穴上各点了一指。
林凤生顿觉右臂和左腿一阵酸麻,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便如不是自己的一般,右手包袱也月兑落在地。那店主和店伴趁机上前再扯,林凤生只得鼓起余勇左手右脚的胡乱踢打。
左手右脚一时之间难以协调,以致身体转动不灵,加之左腿麻木无力,直欲摔倒,登时威力大减。
那店伴合身扑上将林凤生抱住,店主便来剥他的长衫。林凤生情急之下使尽浑身力气猛地猫腰一甩,那店伴固然被摔了个筋斗,自己也站立不稳向右跌倒,额角撞在桌角上,登时鲜血长流。他又气又急,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林凤生悠悠转醒,只觉头痛欲裂,一模身上只剩下贴身衣裤,不禁“啊哟”一声坐了起来。窗外月光溶溶,从门缝中照了进来,原来已是半夜。
林凤生借着月光环顾周遭,见屋内杂乱的堆放着一些柴草,心道:“他们果真把我关到柴房里来了,这姓王的当真是两面三刀、可恶至极。”
想到这里,情不自禁的想起梅若雪来,又想:“若是表妹在就好了,那王佑箴断然不敢如此造次,我便也不用受这番屈辱,或许她所言不错,我正该学些武功健体防身才是。”
隐隐觉得读书之人练武也无伤大雅,于武功的抵触之心不觉有所消释,自语道:“学些武功也没什么不好,不过似王佑箴那般争强斗胜的武功我自是不学的。此人一出手便让人手不能抬脚不能动,那双竹筷若是钉在我身上那还了得么。”
言罢刻意伸了伸右臂,又抬了抬左腿,已然能够活动如常,这才放下心来。一模额头,伤口也已被包扎好,上面油油腻腻,竟是店小二跑堂擦桌的抹布。
屏息一听,外面甚是寂静,寻思道:“现下夜深人静,那王佑箴和店家想必早已熟睡了,我不如趁机悄悄逃出去。”
此时一阵夜风吹来,拂在身上十分寒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方才意识到自己外衫已被人除去,不禁又有些踟蹰,暗道:“这般衣冠不整地跑将出去太也不成体统,还是等天明后问他们讨了衣服再走为妙。”
转念又想:“倘若此时不设法逃走,那岂不是要在这里被关上两天,又不给饮食,饥寒交迫的滋味可又大大的不妙了。有道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还是趁着天黑逃回姑姑家再作计较。”
当下也顾不得什么成体统不成体统,起身便去开门。不料门从外面上了锁的,用力拉了几下,只听得锁链相互摩擦之声,却是无论如何也打不开。
林凤生暗呼糟糕,柴房的四面都是坚实的土墙,除了门便只有一扇窄窗,忙搬了几捆柴草垫在脚下,探身便往窗口钻去。怎奈窗口实在太窄,仅容头颈伸出,任他如何拢肩用力身体始终钻不过去。
如此反复钻了几次,颈上皮肉已被粗糙的土墙蹭破了数处,不禁有些气馁,心道:“罢了,既然无力逃走便只得任人宰割了,佛曰,人生在世便如同身处荆棘丛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痛,那么我便躺在这里不动便是。只是不知那恶人接下来会怎生羞辱于我。好在古有卧薪尝胆、*之辱,相比之下我的这番遭遇便也微不足道了。”想明了此节便不再多想,钻入干草堆中,倒头便睡。
到了次日,早已过了午饭时分,人不见有人来送饭,林凤生心里不免焦躁起来。心道:”难道便不怕我渴死饿死么,这些人实在是胆大妄为之极,所谓小人枉自为小人,又有什么好处了。”
想到饭菜肚子竟咕噜噜叫了起来,喉头也隐隐有些干渴,胸中气恼,拍着门板高声叫道:“王佑箴,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快快放我出去!再不放我出去,我便让表妹用石子打你,这次不打你的手腕了,专门打你的眼睛、打你的狗头!”
骂了一阵王佑箴,便又骂那店主和店伴忘恩负义、不守信约。骂了半天,只觉饥渴更甚,仍是无人理会,只得躺下又睡。柴房矮小避风,草堆又颇觉柔软,躺在其中倒也舒服,怎奈月复中饥饿,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林凤生昏昏沉沉地躺着,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听得外面脚步轻快,由远而近,有人轻轻敲了敲门板,低声道:“公子,我给你送吃的来啦。”听声音正是那店里的伙计。
林凤生哼了一声,骂道:“你这人,还有脸到这里来么?我就是饿死也不吃这嗟来之食,快快拿走!”
那店伴道:“公子不可声张,可别让那姓王的客官听见了。”林凤生又哼了一声,却不说话。那店伴又道:“公子且莫生气,小的那也是迫不得已。等那姓王的一走,衣物和银两定当一并奉还。”说完将一包东西从窗口塞了进来便即匆匆离去。
林凤生待那店伴走远这才将食物捡起,乃是一只大肥烧鸡,触手温热、香气扑鼻,想是刚出炉不久。心道:“他冒着被责打的风险来送烧鸡给我吃,总算还良心未泯,俗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以后不骂他不恨他也就是了。”
思毕月复中又是一阵乱响,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君子不吃嗟来之食了,撕下一块便即大嚼起来。他食量不大,虽被饿得狠了,但半只鸡下肚便也饱了,遂将剩下的半只重新包了,藏在柴草堆中,以备饿时再吃。
林凤生打了个饱嗝稍觉满足,竟又口渴起来,不禁又抱怨道:“这小二哥太也粗心,这烧鸡又咸又腻,再有些清水喝才好。”
有道是饭饱神虚,百无聊赖之中林凤生只觉眼皮渐渐重了起来,呆呆的坐了一阵,钻入干草堆中正欲再睡,却又听得门外隐隐有脚步声响。这脚步声十分轻快,顷刻间已到门前,林凤生从门缝里只看到一个黑影,心里突突直跳,疑心是王佑箴又要来羞辱自己,心头不禁升起一丝凉意。
只听门外唰的一声,锁链当地掉在地上,柴房门应声开了,一个人影轻飘飘地跃了进来。
来人背对月光,看不清面目,身形纤细婀娜,并不像是男子,林凤生这才稍稍放心。正待出言询问,却听那人“呀”的一声娇呼,慌忙双手捂眼转过身子,口道:“表哥,你干么不穿衣服呀,真是羞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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