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平日好得就跟一个人似地的师姐妹,居然因为一个外人而有剑拔弩张的趋势,孙秀清也顾不得心中的那抹白影走了过来:“好了,小师妹、二师姐你们一人少说一句吧。♀”
“就是,要我说,别伤了姐妹和气。”马秀珍也赶紧劝说道:“我们还是赶紧去玄真观吧,兴许师傅已经到了。”
“好!”
京城,一个拥有最多的美酒、最多的美人、最多权势之地。一个所有人都向往之地。热闹的程度不是一般地方可以比拟的。即使是在白天,也是处于人山人海的拥挤之中。
花满楼在以前的日子里,不止一次来过这里。陆小凤也因为和某人有着联系,而不止一次跑来这里。两人都是熟门熟路的。只是从来未曾一起来过。这一次陆小凤要去找的朋友就在这里。
陆小凤带着花满楼走进了一条不起眼的窄巷子。巷子里很窄,地上还留着昨天雨后的泥泞,两旁有着各式各样的店铺,但是店面都很窄小,来来往往的人,从面容上看来也是些上不得场面之人。
就在这样的巷子里,忽然飘出一股无法用词语描述的香气,随风飘进了陆小凤和花满楼的鼻子里。
原来是巷子尽头的一家小店铺,门口摆着个大炉子,炉子上炖着一大锅东西,香气就是从锅里发出来的。里面的地方却很脏,墙壁桌椅都已被油烟熏得发黑,连招牌上的字都已被熏得无法辨认。可是这种香气却实在太诱人。他们刚坐下,店里的伙计已从锅里舀了两大碗像肉羹一样的东西给他们。
肉羹还在冒着热气,不但香,颜色也很好看。陆小凤端着其中一碗递给花满楼:“赶快趁热吃,一冷味道就差了!”
花满楼摇了摇头,用手中的折扇抵住了碗:“陆小凤,我吃不下!”
又是这种心事重重的声音和面容,陆小凤心里一哽,把碗随意的放到了桌上:“花满楼,告诉你,就算你这样孽待自己,也不能让娉婷马上从床上站起来。♀相反,如果她知道你这么不爱惜自己,她不会原谅你的!”
花满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几天来他叹的气,比他以往的二十几年都多,人看起来也老了好多岁:“我并不想要折磨自己,是真的吃不下。只要想到婷婷还人事不知的躺在床上,我的心就一阵阵的难受。我想,只有等她真正的清醒,并且活蹦乱跳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才能够真正好起来吧!”
花满楼这个样子,让陆小凤也没了吃肉羹的兴致了。他对着一个伙计做了个很奇怪的手势。那伙计本来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这种土头土脑的外乡佬,他一向看不顺眼。
可是看到陆小凤的这个手势后,他的态度立刻变了,立刻赔笑:“大佬有乜吩咐?”
陆小凤笑着说道:“我系来息人雳!”
伙计疑惑的道:“息边个?”
“蛇王。”
伙计的脸色变了又变:“你息祷有乜吆事?”
陆小凤说道:“我姓陆,唔该你去通知祷一声,祷就知了!”
伙计迟疑了一会儿,终于点点头:“你等阵!”
陆小凤有一个朋友叫‘蛇王。’他居住于黑街,这条不起眼的小巷子就是黑街,这里的人鱼龙混杂。从巷口进来到现在,他们所遇见的人里少有十个官府在追捕的逃犯,二十个手脚最快的小偷,三十个专替别人在暗巷中打架杀人的打手,若是得罪了他们,你无论想在这城里干什么,都休想办得到!
没一会儿,那个伙计就回来了。比起刚才,这次他的态度好了很多,就像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亲热中还带着恭敬:“原来你地系老友记鳜雳,大佬你点解唔早的讲俾我知?”
“祷重记得我?”陆小凤有些吃惊,虽然一直知道自己较为出名,但是出名到这个程度,还是头一次晓得。
伙计点了点头:“港系记得啦,祷讲你系天下功夫最犀利的人,直情躇得顶,祷请你快的跟我去!”
伙计推开了一道隐藏的门,一条更窄的小巷子出现在眼前,旁边还有一条散发着臭气的阴沟,漫天飞舞的蝇虫数不胜数。巷子尽头,又有一扇窄门。
推开门走进去,是个很大的院子,十来条精赤着上身的大汉,正在院子里赌钱,赌得全身都在冒汗。角落里堆着几十个竹笼子,有的笼子里装着的是毒蛇,有的笼子里关着野猫、野狗,一个人正从笼子里提了条黄狗出来,随手往旁边的一个大水盆里一按,竟活生生的将这条狗淹死了。
花满楼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抹悲伤。民间有句谚语‘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所以人们酷爱吃狗肉,特别是在秋冬之际。但是又有谁知道为了口中的那块香肉,有多少小狗无辜而死呢!
伙计又带着他们走进了个小杂货铺,走上条很窄的楼梯,一道窄门上,挂着用乌豆和相思豆串成的门帘子:“蛇王就系人边,请进!”
蛇王所住的地方比起外面是大有不同,可谓别有洞天。屋子里每样东西,都是价值不菲的精品。喝茶的杯子是用整块白玉雕成的,装果物蜜饯的盘子,是波斯来的水晶盘,墙上挂的书画,其中有两幅是吴道子的人物,一幅是韩干的马,还有个条幅,居然是大王的真迹。
就连此时花满楼所站的地板,也是上好的沉水香木雕刻而成。幽雅的香气弥漫在整个房间里,却不让人感到气闷。
一个骨肉如柴的人,靠在一张波斯软毯上,笑着对陆小凤招了招手。
陆小凤立刻走了过去,紧紧握住他的手。
蛇王拍了拍陆小凤的手,语带亲昵的说道:“我的老朋友,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够看见你。你可知道外面到处有人找你,和你身后的花公子。”
陆小凤和花满楼对视一眼,互相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迷蒙。这些天他们俩都忙着赶路了,还真不知道有人找他们。难道是上官丹凤?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
“请问蛇王,是谁找我们?”花满楼客气的问道。
蛇王端起一旁茶几上的白玉茶杯,抿了一口茶:“最近江湖上发生了数十件大案,众人都指着好奇心最重的你去破案。谁知四处都找不到你,于是就去找最容易找到的花公子。但是任凭人家守株待兔的受着鲜花小筑好多天,还是不见其踪影。没想到你们俩居然跑到我这里来了。”
花满楼一点也不奇怪蛇王知道自己的名字。如果他没有几分真本事,又如何在黑街当老大呢,还要管理手下这么多的蛇子蛇孙:“敢问蛇王,有哪些大事啊?”
蛇王把绣花大盗的事情,慢条斯理的说了一遍。
陆小凤双腿一翻,身体落入了一旁的椅子里:“可惜啊,这一次我不感兴趣。也不想去趟这趟浑水。”
“哦,为什么?”蛇王好奇的问。
“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办。”陆小凤坐直了身体,严肃认真的问道:“我这次来找你,就是希望你帮我把熊姥姥找出来。”
“那个专卖有毒糖炒栗子的熊姥姥?”蛇王问道:“你的朋友死了?要找她出来报仇?”
花满楼紧了紧手中的扇子,控制了一下心绪后,才说道:“不是,就中毒昏迷了。希望能够找她拿解药。”
蛇王点了点头,眼睛看向远方,考虑了一会儿后才说到:“我可以帮你们找到她,但是你们必须和我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不等陆小凤问出口,花满楼已经先行问了出来。
花满楼很少有如此急迫的时候,但是现在他却真的等不了。他不知道西门吹雪可以帮婷婷的毒控制多久,其中的变数又有哪些,只能尽量快一点,再快一点。
蛇王从身后拿出一把剑,用一块白色的丝绸慢慢擦拭着。这把剑很细、很窄,是用上好的缅铁百炼而成的,平时可以当做腰带般围在身上。这正是蛇王的成名利器,‘灵蛇剑。’
“我有一个仇人。最近我打算去找他算一笔账,但是我的身体你们也看见了。所以,我要你们替我去讨这一笔账,然后我就把熊姥姥的下落告诉你们。”
“蛇王,我知道你的仇人不少,为什么对这个这么慎重?”陆小凤不解的问。即使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行,还是坚持擦剑,这是要有多么重的仇恨才能做点这一点呢?
蛇王看着他,泪珠突然像泉水般从干涩的眼里流了出来,喃喃道:“你有没有看过我的妻子?你当然没有,所以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她是个多么温柔善良的女人,你有没有看过我的两个孩子?他们全都是聪明可爱的孩子,他们才只不过五六岁……”
脆弱的蛇王让陆小凤想到了花满楼。而花满楼仿佛从他身上见到了自己。那些不杀人,以美好的心灵来欣赏世间万物之美的心态,仿佛在婷婷陷入昏迷后的一瞬间全部崩塌了。即使救了石秀云,即使还保持着微笑,但是花满楼就是知道自己心里的某种信念坍塌了一方。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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