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非再次出现在甘一诺的面前时,她已经停职在家三天了。
这几天,她整个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浑浑噩噩,仿佛一切都失去了意义,人生似乎失去了前行的方向,让她很茫然。
父亲的另一面让她对自己的赤胆忠心产生了怀疑,如果偶像不再能称之为偶像,那随之而衍生出来的东西还有存在的意义么?更何况,她的一腔热血也没有撒的余地,警局的大门算是朝她关上了。
尽管,她并不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但随之而来的结果,她却不得不接受。
她失去了她懂事以来就心驰神往,并决定要一生为之奋斗的事业。
她不知道她还能干什么。
这样的不知所措,夹杂着失恋的伤,让她变得异常颓废,她变得不愿意出门,如无必要,她能一整天地瘫在床上,双眼放空地仰望着天花板上虚无的某点,发呆。
真可笑,她曾对陆非说过的人生哲学余温犹在,现在倒是可以原物奉还给自己了。
明明知道这样不对,不好,可她就是提不起劲来。
门铃响起很久,她都瘫在床上不愿意动。直到,她觉得声音大得有扰民的嫌疑。
随意套了件外套在睡衣上,她拉开了房门,甘一言在家陪了她两天,最后还是被她赶回了实习的医院,家里就她一个人。
看到门外明显瘦了一圈儿的男人,她有些发怔,半天才开口道:“是你。”
然后,她施施然地拖着腿往回走,拿起一个抱枕,她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继续发呆。
陆非显然没有看到过甘一诺这个样子,心疼不已,他知道她父亲生前可能出了什么事,因为这个她工作也丢了。虽然,早就料想过她这些天的日子不会好过,但是真切地看到她的现状,他的心还是一抽一抽的。
才几天而已,她的脸色已经苍白得像纸,跟大病初愈似的,瘦削的身材遮盖在宽大的外套下,更显瘦骨嶙峋。想到她的痛苦里面,他也占了一部分,他的心抽疼得更厉害。
“小诺……你没事吧。”他跟着她进了门,不由自主关心的话就月兑口而出。
甘一诺坐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回他:“没事。”
这也叫没事?陆非对她的睁眼说瞎话毫无办法。看看屋里的情形,冷锅冷灶,大概她也没有好好吃饭,关心胜过一切,他也顾不得两人现在的关系,自顾自到厨房拿碗将保温壶里面的暖胃汤倒了出来。
这是他一大早自己照着食谱炖的,用上好的土鸡,添了鸡腿菇,香菇,红枣,大火煮沸,小火慢熬了几个小时炖好的。
据说对有胃病的人是极好的。
他端到甘一诺的面前,汤已经吹凉,正是入口的最好温度,白瓷碗里,黄橙橙的汤里,红黄白相间,十分诱人,香气扑鼻。
甘一诺半个身子仰躺在沙发背上,闭着双眼,声音低沉清冷:“陆非,谢谢。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陆非半蹲在那里,内心纠结,却了解她的说一不二。他扯出一个无比牵强的笑,把白瓷的碗搁在身后的茶几上,站起身,他强撑着用平静的语气说:“小诺,无论如何那都不是你的错,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走到门口,陆非转身,甘一诺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变,他叹了一口气,轻轻地帮她带上门。
茶几上的鸡汤越来越冷,香味不再,如同他们之间的亲密,深情早就在时间的长河里变了温度……
良久,甘一诺像是睡着了一般,一动也没有动。
什么叫不是你的错,她根本不要听到这个,她不要别人告诉她,她一直以来所敬佩爱戴的对象,不过是徒有虚表,失掉底线。
胃部在绞痛,甘一诺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哪怕一星半点儿的痛呼,仿佛只有让自己深切地体会到身体的痛,才能让她忘记心里那漫无边际的悲哀。
她到底还剩下些什么?
司徒醒的出现总是恰如其分,在按完了电铃又将甘一诺家自己亲自换的安全系数超好的防盗门拍得震天响,可惜还是无人应的时候,司徒醒的心忐忑得七上八下,对于她最近发生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每天他都到她家里来报道过,虽然她整个人精神不振,但看起来问题并不算很大。
他一直觉得伤口会随着时间慢慢愈合,她需要时间空间,他不能逼迫她太紧,因此,他每次过来,只是看她一眼,跟她说说话,确定她没什么事,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可是今天,他敲门敲得整栋楼都能听得见,那个倔强的女人还是没有出现在他面前。
她不会出事了吧?
这么想着,他拍门的动作更猛,哪里还有一点儒雅斯文的样子。
终于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对门的好邻居。
对面的老阿姨打开房门,戒备地看着对面门前,气度不凡的男子。
“小伙子,你轻点儿,我的心脏不好!”
司徒醒歉意地点下头,突然灵光一闪,他想起了什么,转身就往楼下跑。
再回来时,他手里多了一把钥匙,那是上次安装防盗门时,他偷偷留下的备用钥匙。他不做多想,快速地将门打开。
打开门,他一眼就看到了甘一诺露出沙发背的后脑勺。门外这么大的动静,女人还是一动不动,司徒醒的心跳加速,鞋子也来不及月兑下,几步上前,看到她睁着的双眸,他才松下了一口气。这番折腾,他的身上已经冒出了一层薄汗。
狠心的女人,就知道折腾他。他在心里暗骂一句,挨着她坐下来。
“你在家啊?”
甘一诺动了动眼皮,坐起身,无声地往旁边挪了挪位置。
司徒醒气闷,那只伤了的手还在隐隐作痛,牵动着他的心脏也有些细密的锐痛。他是真气这个女人的顽固不化,怎么就那么坚不可摧的,他自己都快被自己打动了,这个女人对他还是保持着该有的距离。
转念一想,他又恨不起来,人家不是早就说清楚了的,是他自己一直赖着不撒手。
视线无意间扫到面前的茶几上的白瓷碗,有人来过!
司徒醒有些不淡定,再看看这女人的憔悴模样更加不淡定了。他不由分说地把她拉起来,拖到浴室,又细心地从衣柜里找出一套衣服来,女人还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他扬了扬手上的衣物,半开玩笑的说:“我帮你洗,让后帮你换上?”
甘一诺抵不过他的无赖,眼神终于有了些神采,半天才缓缓接过衣物。司徒醒自然绅士地出了房门。
甘一诺出来时,不过过了短短二十分钟的时间,而司徒醒早已经处理好了不明物体——那锅碍眼的养胃汤。
司徒醒看她出来,眼睛含着笑,也不说别的,很自然地拉过她的手,说了句:“走吧。”
甘一诺还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淡淡地抽回手,对他下起了逐客令:“司徒醒,我现在很累,没时间跟你拉锯,你走吧,让我静一静。”
说完,她又要重新变身成鸵鸟状。
司徒醒讨厌看到她这个样子,当然不会让她得逞,他猛地弯下腰,一手抓腰,一手提腿,将人直接倒着扛在了肩上。
甘一诺被他的突然袭击吓得惊声尖叫,双腿在他肩上乱晃,嘴里大喊:“司徒醒,你要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司徒醒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不理她的挣扎,稳稳地扛着美人下楼。期间,免不了引起街坊邻居的侧目,他也毫不避讳,一路笑着接受大家目光的洗礼。
反正,她现在恢复单身,他乐得让人产生一些联想。
将人放倒副驾驶位上用安全带绑牢,司徒醒脸上的笑意更浓。甘一诺苍白的脸色被他气得泛起红晕,作势要下车,被司徒醒一句话逼得打消了挣扎。
“如果你就这么上去的话,我不介意让大家再次欣赏好戏。”他不急不缓地看着她,眼里唇边虽然噙着笑,但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甘一诺别别扭扭地坐好,一脸的不甘,怎么会被他吃得死死的?
司徒醒满意的笑笑,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坐进去。
甘一诺视线始终望着前方,脸色依然别扭地冷着,不知怎么的,她的视线无意间扫到男人的手,他的左手还缠着一小圈绷带。
记忆的碎片里,貌似事情爆发的那天,他的手也缠着绷带的,想到那天她戴着拳套照着他不管不顾狠狠攻击的那天,那时候他戴着拳套的手上是不是也缠着绷带。他竟然不管自己手上有伤,也要陪她泄愤,一时间,甘一诺心里五味陈杂。
她何德何能,可以让他这样呵护备至?
“司徒醒,你不累吗?”她转过头,像是叹息一样的问他,面对一个人那么直接坚决的拒绝,还坚持往前不后退,是什么让他这么充满斗志。
司徒醒转头对她笑一笑:“怎么?心疼我了?那就不要想太多,好好享受被人照顾的感觉就好。”
他说到做到,时间已近中午,他将她带到一处隐秘的处所,甘一诺说起来也是土生土长的b市人,竟然不知道繁华的闹市处,竟有这样一处僻静之所。
司徒醒停下车,早就有人迎了上来,接过他的钥匙,帮他停车去了。
司徒醒一把拖过女人柔软的手,笑着说:“进去吧。”
他的手此刻像是铁钳一般,甘一诺怎么也挣月兑不了,一路挣扎着被他拖了进去。
普通的门面里面倒是藏着别有洞天,不过,甘一诺也没有心情去欣赏。
靓丽的服务生,很显然早就认出了司徒醒,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司徒先生,还是老地方吗?”
司徒醒微微颔首:“嗯。”
服务生引着他们来到一处位置极好的包间,殷勤地倒好茶,静待一边。
司徒醒也不提菜单的事,略略沉思了一番,薄唇微启说了一溜儿菜名。
等到服务生走了,甘一诺才瞪着他问:“司徒醒,你到底想干什么?”
司徒醒已经放开了她的手,喝了一口茶,他无辜地看了她一眼:“吃饭啊,你看不出来?”
甘一诺气闷,现在跟这男人说话怎么有股重拳揍进棉花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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