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悦轩,座落在一条幽暗的小巷尽头,巷子内行人稀少,门口两盏昏黄的灯笼挂在青瓦墙面上,门口停着两辆不起眼的寻常马车。
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影,悄无人息地落在屋顶,然后纵身一跃,落在窗外一颗树上,目光停留在一扇向外散发着灯光的窗户。
“王爷,为我们日后的千秋大业干一杯。”一个熟悉的声音隐约从里面传出来。
黑衣人小心翼翼贴到窗户边,声音顿时变得清晰起来,他听出是王玦的声音。
“来,王先生,本王先干为敬。”
黑衣人身子一颤,轻轻用手在窗户纸上戳开一个小洞,贴着窗户向里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王玦意气风发的脸,与他面对面坐的那人,虽然背对着黑衣人,但从背影穿着以及声音判断,的确是齐王,齐王的手中已然换了一个扇子。
一时心中思绪万千,看来上次来的那名女子的确没有骗他,裘袭紧紧贴着墙壁,像一只等待捕食的壁虎一般潜伏着,房内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拉的落入耳中。
“王爷,有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王玦犹豫道。
“说,咱们之间还有何不能说之事。”齐王道。
“裘袭,裘亚元,您知道这个人吗?”王玦道。
“他怎么了?”听到裘袭的名字,齐王虽没有直接承认,但也没有否认,显然是认识的。
王玦的声音突然小了几分。凑过来道:“有一次跟裘兄闲聊,他说跟王爷关系匪浅,说王爷您允诺助他一臂之力,状元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不知可有此事?”
裘袭怒火“腾”的一声烧了起来,这个王玦竟然歪曲事实,故意往他身上泼脏水,来讨得王爷欢心,太无耻了!
裘袭头脑一热,从腰间抽出软剑。刚想冲进去。却听见齐王道:“绝对没有,那种无才无德之人,本王只不过把他当成一条狗而已,等殿试过后”
裘袭眸子一冷。看见齐王比划了一个抹喉的动作。拇指上的翠绿扳指像一道寒芒刺痛了他的眸子。只见齐王又接着道:“状元自然是先生您的,他不配。”
王玦这才放下心来,笑道:“在下也觉得王爷的眼光不会那么差。那种山野莽夫,除了一身蛮力,岂是将相之才。”
看着两人谈笑甚欢,裘袭已然没有心思再待下去,脑中想起温璟昨日对他说道话,心中忖道,齐王啊齐王,殊不知你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既然你如此待我,那我便先下手为强,你要下地狱,我就推你一把,你跟王玦一起去死吧。
树叶抖落一地,黑衣人已经远去。
“自然,日后内阁大学士的位置,就是先生您的。”
片刻后,季长歌忽然推门进来:“不知王爷留给季某的是何官职?季某想要当骁骑大将军,王爷可否允了季某?”
温璟也跟着走了进来。
“大胆刁民,见到本王竟然不下跪,拖出去砍了!”齐王猛然站起来,一拍桌子道。
季长歌指了指地上:“王爷,先把您的胡子粘上好么?踩到脚底下了。”
齐王伸手一模,嘴唇上果然光秃秃的,想来应是适才一喷,把胡子喷掉了,干咳了两声,抬头却见三人拼命忍着笑意,肩膀却在不由自主的抖动。
“你们笑够了没?!老子吓得满头大汗,你们还笑我!”卓岳一把摘下头上的假毛扔到地上。
三人笑的更欢了,卓岳无可奈何,干脆坐了下来,把桌上的菜一通大吃,刚才裘袭在,他硬是忍着月复中饥饿,一筷子都没敢碰,生怕被裘袭看出端倪来,小命不保。
“才半年不见,卓兄的口技真是越来越精湛了,恐怕就是圣上来了,都听不出来。”季长歌夸赞道。
“呵呵,别拍马屁了,老子千里迢迢从杭州赶来,累死了八匹汗血宝马,你打算怎么赔偿我?”卓岳咬着一只鸡腿道,说完撸了路袖子,继续低头猛吃。
“那个好说,只要卓兄开口,季某能办到的都可以。”季长歌笑道。
“啪嗒!”
卓岳瞪着眼看着从大拇指上断裂成两半,然后掉落在地上的玉扳指,怒道:“你们下次能不能换些好点的赝品?就算是假货,也挑个质量好点的行不行?要是刚才断了,老子小命可就没了,那杀手可就在窗户外面站着呢!”
看着卓岳气急的样子,三人早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说不出话来。
“一群疯子。”
卓岳瞪了三人一眼,说完接着吃,明明都比他富有,就算不弄个真的,也应该弄个半真不假的吧,这种一用力就断的玩意儿真会要人命,太不尊重他们口技界了。
“裘袭应该回客栈了,七娘,还得麻烦你走一趟。”季长歌对着温璟道。
王玦冷冷看着季长歌:“你还让她再去虎穴一趟?”
季长歌微微一笑:“王兄放心,我会派人保护她的,而且现在裘袭已经自身难保,他还要靠着七娘救命呢,他不会伤害七娘的。”
“这还差不多。”
“放榜了,快去看看!”
“去看看咱们赢了没有!”
榜单前围的水泄不通,比赶集还热闹。
“姓王的才得了第三!哎,输了输了!”
“娶媳妇的银子都赔光了,老子要去找姓王的拼命!”
“哈哈哈哈哈,我就说裘袭会赢吧,你们不信,活该!这回你们都输光了吧!”
一个瘦小的汉子对着刚才说话的两人大笑道,刚一说完,发现周全人全都充满敌意的看着他,忙闭上嘴,看来大家都压的王玦,这下都输惨了。
温璟发现走到哪里,周围都在谈论放榜的事情,而听得最多的反而不是会元裘袭,却是没有当上会元的王玦,尤其是赌坊门口,简直炸了锅。
赌坊老板笑意盈盈地看着大家:“大家莫要沮丧,这不是还有殿试嘛,大家继续压啊!”
众人敢怒不敢言,暗自在心中骂道,杀千刀的吸血鬼,还嫌骗的不够多吗!
“小姐,王解元竟然没拿到会元,这怎么回事。”周全看着温璟道。
温璟也心生疑窦,不过这考试之事也不是必然,发挥失常的大有人在,只是王玦向来淡定,怎么想,发挥失常这种事也轮不到他,还是先回家再说吧,便催了催车夫:“走吧。”
回到家,温璟发现王玦被众人围了起来。
“王公子,你怎么可能不是会元呢?!”温五娘着急道。
王玦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干脆不吭声了。
“五姐,平常也没见你这么关心科举,难道你也去赌坊押注了?”温璟看了温五娘道。
温五娘身子一颤,感受到温太太投来的不善目光,忙摆手道:“自然不是,只是因为王公子住在咱们家,所以多嘴问一句罢了。”
说完,温五娘忙走了开去,她已经等着威远侯府来下聘了,可不想在这节骨眼上被温太太抓到什么把柄,她的确是忍不住去押注了,也是想多置办点嫁妆,温太太反正是不可能给她一个庶女置办多少嫁妆的,她那小妾娘也没多少家底,过去了还被人欺负死,原以为赌王玦肯定赢,却没想到王玦竟然输了,害得她血本无归。
“都散了吧,围在这里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温太太对着众人道,王玦没有拿到会元,她倒是不觉得很沮丧。
看着众人都散去,温璟这才开口道:“你为何要故意落败?”
王玦站起身,负手走到梅花树下,伸手接住一片随风落下的花瓣:“我终究是要离开的,是不是状元,又有何干。”
“若不是为了四喜,你根本不会回来,对吗?”温璟看着王玦道。
王玦看了温璟一眼,沉默片刻,吐出一个字:“是。”
“你很快就能替四喜报仇了。”温璟说完转身离开。
王玦看着温璟消失在园外拐角处,将手中的花瓣撒入河中,即便是终将消失于淤泥中,它也曾受过微风的轻抚,阳光的照拂,已经应该感恩苍天
转眼已到殿试之日。
王玦一早沐浴更衣,穿戴整齐,准备面圣。
温璟重重看了王玦一眼,王玦微一颔首,他们已经商议好了,如何应付今日殿上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只看裘袭如何表现了。
“预祝十七郎平安归来。”温璟看着王玦道。
王玦面容微动,看着旁边几个小娘子诧异的眼神,这句话恐怕只有他和温璟才能体会,能活着回来,便已是万幸。
“嗯,等我回来,一起吃晚饭。”王玦微微一笑。
“好。”温璟回了一个微笑。
“又不是生离死别,十七郎考完自然就回来了,十七郎,要努力拿状元啊!”温五娘冲着王玦的背影喊道,输了会试那场,大头还在殿试这场,她还是压的王玦,要是王玦拿了第一名,她不但能回本,还能赢许多。
王玦仿佛未曾听见,身影转瞬消失在门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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