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英俊斯文的面容上新添了一道道岁月的沟壑,两颊憔悴的凹陷下去,坑坑洼洼里均是沧桑的痕迹。♀嘴唇干裂得能看到里面的血肉,那精于算计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一片浊黄。
身上的衣服不是记忆中革履的西装,脏污得已经看不出原型。
这个宛如六七十的老人一样急剧苍老的人——华琛。
以她两世都没见过的姿态,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褪去了功成名就后意态勃发的自信,一无所有的他,狼狈的让人不忍直视。
华灼敛了敛心神,最终还是眼不见为净,华琛这个人从她重生的那一刻开始,早就再没有亲情之说了。刚要扭头往回走,还没转过身华琛枯树枝般嘶哑的声音再次传来。
“灼灼你不要躲着爸爸!我是你爸爸!”
再次看向他,一脸的愁怅与苍老,再配合现在苦大仇深的表情,看起来有几分可怜。华琛的个人态度像是要低入尘埃里,口中的话无不卑微。
“灼灼,不管你有多不想承认,我是你的亲身父亲,生你养你的爸爸,这是不会改变的事实!”
华灼与华琛现在一块说着话,本来一光鲜亮丽,一衣衫褴褛,这种极致的对比很容易吸引人的眼球。
更何况当事人还是本校风云人物,周围本该经过路过回宿舍的人陆陆续续停下来,凑成一个圆形,将两人环在一起,拉长耳朵听着新出炉的八卦。
当听到“亲身父亲”这四个字时,众人惊愕了,震惊了,目瞪口呆了!
亲身父亲?不是传闻华灼的父亲是高官吗?
眼前这一位看着就像从大街上刚要完饭回来,满脸灰尘胡渣,穿着破破烂烂的老男人是华灼父亲?
这……不太可能吧……
这老男人眼睛鼻子嘴唇下巴哪一点有华灼的高端大气上档次?完全没有可比性嘛!
难不成华灼本来就出身贫寒,一心想着出人头地,于是胡乱编造了自己的身世,然后整容隆胸,摇身一变成了富家千金?
至于衣服鞋子之类的,很有可能是勾搭了某个富二代赚的包养费。♀
嗯,就是这样,越想越觉得合情合理。
大众的想象力如此之丰富,短短的几分钟,不带前因后果的一句话,就让她们心里的华灼从一个不容侵染的仙女变成了爱慕虚荣、不干不净的女人。
好事的人越聚越多,交头接耳的声音越来越大,华灼隐约了解华琛的意图,不动声色的听他继续自导自演。
“灼灼,爸爸知道自己没能耐,没办法给你和你妈妈奢侈富足的生活,所以你妈妈带你高嫁,爸爸没拦着,忍着痛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为了你和你妈妈更舒心的生活,爸爸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牺牲。
爸爸只求你不要不认爸爸,爸爸……真的很爱你……”
这一番话说的泣涕俱下,到最后哽咽得不成言语,华琛还特能耐的抹出一把辛酸泪,赚足了观众的同情票。
硬生生的将自私自利的自己说成慷慨就义的大英雄,而她和妈妈则是一对恬不知耻只顾享乐的母女,为了荣华富贵名声权势,不惜抛弃他,琵琶别抱。
甚至影射爸爸仗势欺人,夺人妻女。
这样声泪俱佳的表演真算是一举数得,三三两两几句话令舆论的风向倒向自己,华琛的确狡猾,怪不得让季三叔花费将近六年的精力。
以他无人可比的天赋,做商人真的是可惜了,若是死后重生,绝对能够捞个金马奖烫烫手气。
华灼嗤笑一声,看向华琛的眼神里,冷清的没有一丝波动,完全是看一个陌生人。
“你想要什么?”
被她镇静的眼神所震慑,华琛绷紧了全身的皮毛,细细在脑中思量再三过后才凄惨悲凉道。
“灼灼,爸爸没想要什么,真的没想要什么。爸爸只是想来看看你,看你过得好不好……”
“正如你看到的那样,我现在过得很好,那么,可以离开了么?”
她眸光中水晶一般透亮,仿佛能看穿这世间任何的污垢杂质。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平淡的没有情绪,却是每一个都有一种不容驳回的力量。
话毕,她飘散转身,竟是再看对方一眼都懒得。那种不屑与之对持,不屑与人解释的清高,一如既往。
这份无形中流泻出的清高让团团围着的人群不自觉后退,让出一条道。
华琛看形势不妙,转转脑子,飞速奔过去扑跪在地上一把抱住华灼的双腿,哭诉声震天撼地。
“灼灼啊!爸养了你十二年整整十二年啊!就是养条狗都有了感情,你怎么说走就走?
爸爸好不容易见你一面,你就真的这么狠心不跟爸爸多说几句吗?”
双腿被他卯足了劲儿抓着,耳边全是他一声比一声虚情假意的哭喊,华灼胃里都恶心的荡起酸水,语气冰冷的说。
“华氏已经成为历史,没有任何挽回的可能。”
使劲的力量有一瞬间僵住,似乎是没想到这样精湛的演技还是被一眼看穿,华琛抬起头仰望着华灼,竭力控制的嘴角已经变形。
“把华氏腾云还给我。”
真正的嘴脸已经被揭穿,也没什么装下去的必要了。
是他低估了这个女儿,曾以为自己一开始就刻意把她养的刁钻任性、蛮横娇纵,她就真的会按照他的期望永远做一个扶不上墙的阿斗,没想到正好给了她披着娇憨外衣反将一军的机会。
不错!他华琛的女儿就该这样,同他一样狠,同他一样六亲不认!
他紧紧制住华灼,慢慢站起来,扣住她的脖子,一眨眼的功夫已是架了把明晃晃的刀。刀刃就抵在她喉咙口的位置,轻而易举就能割开血管。
本来还一直当娱乐看得人们冷不防真枪实箭的上了刀,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尖叫,开始慌乱四散奔逃,有拨打110的,有找校警卫的,有找老师的,有什么都做不了一个劲儿乱叫的。
剩下少部分相对比较镇定的学生,声音颤抖的希望能稳住华琛。
“这里是学校,你可不能乱来……”
“千万别激动……别把人伤着了……”
“放手……快放手……”
别人的唧唧喳喳华琛充耳不闻,他扼着华灼的肩膀,右手死命握紧磨得锋利无比的刀,看着没有意外没有恐慌,甚至没有变幻过表情的华灼,恨恨的威胁道。
“乖闺女,好歹父女一场,你总得给我留条活路是不?
我这人有冤抱冤有仇报仇,谁要是让我不好过,她也没活路可走,这一点你可最了解的。
你只要说服你那能干的继父,想办法把我的华氏一分不差的给吐出来,我可以保证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不然的话……”
华灼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刀都架在脖子上随时随地都能结果了她,而她却大脑一片空白。
那些所谓的惊慌失措,那些畏惧害怕,那些难过失望,她一样都感受不到。仿佛这个身体不是自己的,面临死亡的不是自己,什么都跟自己无关一样。
她脸上的从容,她的缄默都在极大程度上刺激了理智全无的华琛。
“不说话是不是?料定了我不会把你怎样是不是?你他妈不怕死是不是!”
华琛眼睛染血像是得了红眼病,面目狰狞可怖,被烟醺黄的指甲又长又利混着淤泥,大力道的抠进她纤细的肩膀。
薄薄的刀尖抵进的瞬间割开一道伤口,伴随着突如其来的刺痛,雪白的脖颈顷刻出现一条红痕,接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扩大,顺着伤口汨汨往下流。
“啊!”
“啊!杀人啦!救命!”
“谁快来救人啊!”
剩下为数不多的人调解不成被这一幕吓得六神无主,只剩下大大小小时强时若的尖叫。
这鲜红的血液,让华琛看了兴奋,他几近疯狂的呐喊。
“看吧,这就是你们对抗我的代价!不只是你,那个臭□、卓越、季承轩整个卓家,凡是跟我华琛作对的,统统没有好下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绝对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顾流墨听到风声,火急火燎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种场景。
他的丫头,他小心翼翼含在嘴里逗怕化了的丫头,被人架着刀威胁着生命。
她脸上的表情没流露出害怕和恐惧,有得只是一脸茫然无措。
夜色中她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精灵的双眸一眨不眨的聚焦在一处,空洞而迷惘。
脖子上刀锋刺入的地方还在不断流血,大片大片的血红顺流而下,宛若凄婉的血玫瑰,带着怵目惊心的伤痛。
心脏像是被死亡的镰刀片片挖剥,削成一寸一寸,痛彻心扉。顾流墨第一次觉得,他离窒息那么近。
巨大的愤怒反而巨大的平静,将所有风暴情绪席卷进身体里,他闭了闭眼睛咬咬牙,右手无声的握紧。
保持仅剩的理智快速侦察出华琛的警戒漏洞,他看不见的死角在右后方,最佳动手方位——45度。
趁人不备,顾流墨默默后退隐没于黑暗中,不动声色的靠近选定方位。站定后,沉气稳神,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受主观情绪干扰。
一双墨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深不可测,隐隐约约跳动着嗜血的愤怒猖獗。
突然,强势的右腿带着凛凛的狂风,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时,雷霆万钧出击致胜。
下一秒,就是华琛惨烈的哀嚎。
人们能看到的只是,冰冷的凶器撞击地面,华琛瘫在地上死猪样不断打滚翻腾,嘴角渗出血来。
“灼宝!”
顾流墨跨步上前,从里面的衬衣上撕扯下一长条,不由分说给她裹在脖子上止血。见华灼还是没什么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他顿时慌了,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安抚。
“灼宝……没事了……
没事了……我在这里……还有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嘻嘻鱼宝、不知道叫小糖球还是大菠萝的糖球菠萝派,亲亲你们送地雷!
渣爸的戏分也彻底木有喽!
撒花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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