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姚珊才刚刚下定了决心要努力奋斗,带领全家过上更加幸福的生活,顺便成为姐姐尤氏坚强的后盾,这机会便就来了。
事情的起因,却是都中来的一封家书。
这封家书是寄给母亲余氏的。
听得跟着母亲的丫头翠菊过来传的话,姚珊还很是诧异了一会儿。想着一个大字儿都不认识的母亲,竟然也会有人给写了家书来,这本就已经是件稀罕事儿,更不要说,据她所知,她母亲在余氏家族那边几乎早就已经算是举目无亲了。
自从五年前母亲余氏不幸守寡,紧接着一年之内老外祖父也亡故了之后,本就人丁单薄的外祖家就几乎没人了。外祖母走的早,也没能给母亲留个同胞的兄弟姐妹,虽然有个庶出的舅舅,但是据说自小儿他人就不怎么长进不说,更是早早地弃仕从商,跑到外地做生意去了,十来年都没有音信,生死都不知,也基本上跟个没有的一样了。
如此的情形之下,能够给母亲寄来家书的人跟她到底是什么,姚珊实在是猜不出来。
不过好在,她认识字。家里头除了尤老爷和已经嫁出去的尤氏之外,也就只有她认识的字最多了。
二姐儿的爱好不在这个上面,人家注重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每天专攻女红针黹、厨艺家政,就等着过两年嫁人了。
老娘余氏是因为既没有这个条件也没有这个想法。像她那个年纪的女性,家境又是那个样子,不认识字也是很正常的。
只有姚珊,因为开了穿越的挂,还算是个文化人。虽然对古文和繁体字略觉蛋痛,但是比起母亲和姐姐来,怎么也算是基础牢靠、触类旁通,重新捡起来也是容易的很。♀
所以,当尤老爷满腔教书育人的热情被娇妻、次女的倦怠和敷衍扑熄之后,终于在小女儿姚珊的身上重新焕发了活力。
特别是这小女儿居然一教就会,过目不忘,简直是天资聪颖啊。两年下来,姚珊便在尤老爷的指导下,“学完”了几十本古书。除了老爷喜欢的道教经典之外,还有诗经、古文、甚至四书……不管是什么书,只要尤老爷教了一遍,隔天再问,姚珊已经都“记住”了,导致老爷子时常惋惜,如果这小女儿是个男孩儿的话,这等天资,几乎都可以去考状元了。
女儿被夸,余氏自然是高兴的,就连二姐儿也为妹妹高兴。只是姚珊自己却时常有些汗颜,多少有些开了作弊器的尴尬。然而自己再不济在现世也是念了二十来年的书的,学士的学位虽然跟这时代的神马大学士的职位没有啥可比性,但也不会真的变了吃闲饭的。所以说,把现世积累的知识升级下繁体字字库和古文体格式啥的,真的没有啥大惊小怪的,毕竟咱也是曾经在现世里寒窗苦读了十几载的啊。这么一想,倒也就渐渐淡定了。
由于有这个特长,姚珊便偶尔兼职了尤老爷的书童。她年纪还小,不方便伺候笔墨,但是念念书、念念信什么的总是可以的。尤老爷本就疼爱她,巴不得多同她相处,也多半就是借着这个幌子多享受些父女的天伦罢了。
不过也是因为这一点,家里人们便养成了但凡有些什么书信上的事情,都来找姚珊的习惯,几乎都已经忘记了她才五六岁的事实。
母亲余氏还怕把她累着,姚珊倒是觉得无所谓,反正念念信,写写字也费不了她多少事儿,正好还可以把控各路消息,总是利大于弊的。
基于这么一种惯例,给她母亲余氏的这封家书,自然便是由姚珊来亲自向着她母亲宣读的。
“月霞表姊芳鉴……”
姚珊一读信封,她母亲的脸色就有些变。等读完了全文,念出那句落款“妹云蕊拜启”之后,母亲的眼泪已经下来了。
她一把抓过那封信,盯住姚珊问道:“三姐儿,你方才念的,可当真?”
姚珊点了点头道:“自然是真,只是这云蕊姨妈……”
姚珊还没有问完,便见母亲余氏的泪水愈发多了,她慌忙上前扶住,只听余氏哽咽着道:“我苦命的云蕊妹子。”念了一遍,竟晕了过去,倒是把姚珊吓了个半死。在里头套间做针线的二姐儿闻声赶来,眼泪立刻就奔涌了,也险些跟着一起晕过去。好在姚珊够冷静,命随侍的仆妇掐了掐老娘的人中,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把她重新弄醒过来。
余氏的脸上泪痕犹在,看着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女儿,忍不住长叹了一声,一手搂住一个道:“我的儿,妈无事,只是想起你们苦命的姨妈,一时不忿,岔了口气而已。”
二姐儿见母亲哭得伤心,也感同身受一般,陪着掉泪。姚珊见母亲和姐姐都哭成一团,却完全模不着什么头脑,只得扶着两个人,缓缓劝道:“妈妈,二姐姐,究竟这是怎么说?云蕊姨妈信中所言,分明乃是喜事,怎地你们反倒哭得如此伤心来。”
余氏听了这话,方才接过帕子,拭了拭泪道:“瞧这事儿弄的,倒是妈的不是了……三姐儿你年纪小,没见过你云蕊姨妈,二姐儿小时,她倒是来过咱们家几回的。都还抱过她呢……”
姚珊听着老娘开始讲那过去的故事,心中暗叫不好,果然,余氏忆苦思甜,洋洋洒洒讲了有小半个时辰,这才总算在姚珊刻意地引导下扯回了刚才那个“云蕊姨妈”的话题。
原来这云蕊姨妈乃是余氏姨妈家嫡亲的表妹,虽然也是小户姑娘,但原来也是一直当成手心里的宝贝儿疼爱的。余氏的姨妈去的早,姨夫另娶了继室,没上几年,就添了两子一女,把这么一个前头原配留下的长女恨得似个眼中钉一般,当做使唤丫头一般使唤了几年,才九、十岁上,生父也没了,还没有出孝期,这狠毒的继室就竟寻了个由头把她发卖了。
显然这位表姨妈小时同余氏的关系是很好的,故而余氏将她的故事讲得声情并茂,饶是姚珊也忍不住感叹,这孩子,命运确实悲惨,苦逼指数直逼没有玻璃鞋的灰姑娘……只是不知,她可有王子没有……
才这么一想,余氏那边已经非常有默契地说上了。
“唉,一连五六年没有音信,还当她没了呢……谁承望今日竟还写了信来,总算是罪孽可满了。”
她一面说,一面又滴下泪来,把那家书递回给姚珊,要她再念一遍。
姚珊无奈,只得又细细念了一遍。念道“一别经年,妹深陷泥沼之中,恐不能复见”等语时,余氏便哭咽几声。而到了“幸遇慈主,得蒙不弃,侍奉枕席”的时候,又转悲为喜。如此种种,哭哭笑笑,真不知如何是好。
对于多愁善感的老娘,姚珊的耐心一向是很够的,也是因为她遵母命又读了一遍,才总算理清楚了此中的因由。
原来,是母亲姨妈家的表妹在亲娘亲爹先后都亡故后,因为遇到了狠毒的继母,被卖给了人家做奴婢。辗转了几家,遭了不少罪之后,幸好被一户好人家给买下了。这家人不但是权贵显赫之家,更是书香门第之族,主子们个个素质很高,待下人自然也不会太过苛责。也算是风水流轮转,这位云蕊姨妈倒霉了那么久,因着小时候跟当秀才的爹认了几个字,竟机缘巧合给了那家的大少爷选了做丫头。
这两年年岁愈大,偏巧大少女乃女乃一直无所出,看她是个老实孩子,便做主给开了脸儿做通房。也是运气好,还不到一年,就怀了孕,因孕期思乡,家中主母开恩,准许她寻旧日亲友探看。
这云蕊姨娘自不想再见自家那些狠毒的亲戚,只想起了小时关系最好的表姐,这才便斗胆求了主母,寻了余氏的踪迹,寄了家书来。
姚珊好不容易把这关系理清楚了,正在暗自感叹,却忽然听得门外仆妇来报:“太太,外头送信的人还等着回话儿呢,您看这是去还是不去啊?”
余氏这才回过神来道:“啊,去,咱们自然要去,二姐儿、三姐儿,快去换了衣裳,待我回明了老爷,明儿咱们一道儿去看你们云蕊姨妈去。”
姚珊和二姐儿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晚间尤老爷回来,倒是吃了一惊,不过还是慎重地亲自选了礼物,交由余氏,让次日带了过去。
不但如此,连姚珊和二姐儿的衣服、头饰,也命余氏仔细选过,挑了最好的一套儿,方才出门。
姚珊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也并没有多想。这种时候,她一般还是守着五岁小朋友该当的本分的。这也是她虽然常常言行跳月兑,却仍得了全家人欢心的原因。谁都喜欢有眼力见儿的孩子,该懂事的时候一定得懂事,不然,下次万一连门儿都不让她出了,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当她抱着这么一种随便走走亲戚的态度,和母亲姐姐坐着马车,到达了那云蕊姨妈现在栖身的地方的时候,她很是吃了一吓。
等到里头的人迎出来,把她们接进去的时候,她已经完全不能言语了。
为神马走亲戚会走到佥都御使府来啊。
还有,救了表姨妈的大少爷竟然姓林,他娶的夫人,姓贾。
姚珊趁着尤氏同贾氏寒暄的功夫悄悄捂住了脑袋,暗暗在心中咆哮:不要告诉我,这美女就是贾敏啊,那新任表姨夫岂不就是林如海?天哟,不带这么刺激的。
她正在那里抓狂崩溃,冷不丁旁边有个细细柔柔的声音,女乃声女乃气地道:“这位姐姐,你怎地了?可是身子不舒服?”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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