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理所应当的不是么,可明明知道结果,心到底还是难受了。不触碰还好,一触碰,就牵引出尖锐的疼痛。
女人知道自己这样不应该,可情绪可以理性的控制,思想却不能随意的抹杀。人就是这么矛盾,有些结果明明是自己一心想要的,可真的事情发展到那一步的时候,却又觉得有什么始终是放不下,也割舍不掉。
蒂娜这时候站在门口礼貌地敲了两下敞开的门,牧兰芯循声看去,后者恭敬地对她欠身说道:“牧小姐,少爷吩咐我把您的午餐送到房间里,您看是现在就送过来还是过一会再送来?”
牧兰芯蝶羽般的睫毛扑闪了几下,立明威到了么?从蒂娜带给她的话中挖掘出这个信息,让女人既兴奋又紧张。刹那间便忘了刚才的小心思。
“现在就送过来吧。”
女人柔声地回应道,不忘给蒂娜一个迷人的笑容。既然男人说了他自有安排,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了。
不一会的时间,蒂娜就推着餐车把午餐端端正正地捧着放到了餐桌上,四菜一汤,有荤有素很是丰盛。女人笑道:“这么多,够一家四口人吃了。蒂娜,要不你陪我一起吃吧。”
“……谢谢牧小姐,我在下面已经用过餐了,您请慢用吧。”蒂娜有些受宠若惊地回道,望向牧兰芯的那种工作式的礼貌眼神少了些僵硬的恭敬,染上了一抹人情味。
“那好,我先吃了,你别站着了,随便坐吧。那两个男人不在,你就随意一些。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牧兰芯拿着筷子夹了一块西兰花放进嘴里,清甜鲜香的味道瞬间溢满口腔,她满足的朝嘴里扒了两口米饭。
蒂娜看着这样的牧兰芯,唇角不期然地轻勾了起来。她并没有按照牧兰芯的吩咐坐下去,而是一直站在一旁,却又不会让人觉得有被监视的感觉。她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对于人类来说。这也算是一种特殊的才能了。
牧兰芯不是个愚昧的人,她一早就看出蒂娜不是一般的女佣,但是她更相信黎晋西和荣子厉的安排。所以她聪明的一句话也不问。
果然在她抹干净嘴最后,蒂娜就上前一步颔首对她继续说道:“牧小姐,少爷说用完午餐之后请您去放映厅去观赏节目。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牧兰芯抬眸朝蒂娜看去,对方却是朝她点了点头。女人伸手将一缕头发别到耳后:“也好,反正我正无聊。走吧。”
蒂娜在前面带路,牧兰芯跟在她身后,走到走廊上时,女人下意识停下脚步朝楼下的大厅看了一眼。蒂娜见女人驻足,凝眉唤道:“牧小姐,我们还是赶快过去吧,如果错过了节目播出的时间,会很遗憾的。”
牧兰芯闻声一窒。她拉回目光收回心绪,带着一丝探究的望向蒂娜,仔细一打量,她才发现蒂娜这个女佣虽算不上姿色上乘,但细看之下却也有几分英姿和冷傲之气。可之前她却在黎晋西和荣子厉面前那般温驯……
这样的女人对某些男人来说,也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的。佣人的身份显然只是个包装。就凭刚才她那一番戏谑的言辞就足以说明她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下人。牧兰芯虽然早就料到她不是个普通佣人,但无非也就是想。或许就是个贴身的保镖,或者私人秘书之类的。因为她能干,所以现在才担当起暂时照顾保护她的职责。
但是蒂娜刚刚的三言两语,却让牧兰芯对她有了重新的考量和认识。这个蒂娜到底是荣子厉的人,还是黎晋西的人呢?她对自己的照顾,到底是谨遵职守。还是说那当中还夹带着不为人知的东西……那个男人,是有能耐让女人为他疯狂的,当初的陈韵儿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么?
虽然上次她是故意把蒂娜支开的,可现在一想,女人却觉得不尽然是她以为的那么回事了。能被安排贴身照顾自己的人会那么大意么?蒂娜是故意的?还是她自己想多了?
迎着牧兰芯略带质疑的目光,蒂娜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没了分寸,脸色微变,急忙弯腰对着女人说道:“牧小姐,请原谅我一时失了分寸,还请您……”
“我不会告诉你家少爷的,放心吧。我只是觉得你说话的口气和我很像,很有趣罢了。好了,快带我过去吧,不是说时间要来不及了么?”
牧兰芯笑了笑,强压下心头的疑虑。边走着边感慨着自己的变化,整天疑神疑鬼,好像不是她从前的作风。瞧瞧,她也有今天,以前总是鄙视那些没事想东想西却不做实事的人。现在她自己可不也变成这样了。人啊,还是别动不动就看这个不爽看那个不爽了,指不准哪天自己就变成那副尊荣……
不过……虽是这般想着,女人却丝毫都不曾后悔!因为…她牧兰芯要走的路,一定会走到底,中途无论是转弯还是直行,要爬山还是潜海。如果命运就是安排她一个不同寻常的人生,她也会极致地去体验感悟,哪怕最后迎接她的是黑暗,也无惧无悔。
牧兰芯时常都会反省自查,偶尔也会在逐步攀登的过程里去翻寻曾经的苦痛,却不是为了用那些疼痛来追忆爱过的痕迹。只是顺其自然地想起罢了,想过之后却并无执念。她更会去追忆过往的美丽,沉浸在那梦境之中起舞翩飞。可那也只是自然地想起罢了,想过之后依然没有执念。她从来就不是一个钻牛角尖的女人。
乃至于她有时候作着白日美梦,在童话故事里做着主人公。牧兰芯并不觉得自己的人生有多悲惨,可却也需要那般透明温暖的安抚。再纯粹的人,也有心灵被蒙上污垢的时候。再没心没肺的人,也有第一次尝到心痛的时候。
牧兰芯的字典里并不是没有后悔二字。但那都是针对一些细节上的问题,在个别发生的事件身上,她或许对自己的一些言行感到过失望,在事发之后感到会有更好的处理方法。
但是对于一路走来的整个过程,对于她自己的每一种变化。她感慨唏嘘过,却从不曾真正的感到后悔。对于她自身的每一种变化,女人从来都不觉得讨厌,因为这得来的种种,无论在旁人眼中是好是坏。亦或在别人眼中是糟粕的那些,却是她牧兰芯自己亲手放到时光这个篮子当中的礼物。所以……别人可以质疑,看不起。可她自己,办不到……
女人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当中,不知不觉中已经被蒂娜从别墅一间书房的暗门里进入了所谓的放映厅里。她缓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了深褐色的真皮沙发上,前面还放着一个专门放脚的同系列皮凳。
蒂娜不知道动了什么,本来还有些昏暗的房间瞬间变得灯火通明。牧兰芯四下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里和她前在夜色见过的超豪华专属包厢的装修风格几乎没什么区别。她不过微微一愣后也就恢复了正常。一样的主人,拥有相同的东西有什么号奇怪的?
大概是因为之前已经见过了别墅其它地方的奢华程度。所以现在她反而没有那么吃惊了。
“牧小姐,请看。”蒂娜的声音打断了女人的思绪,她稳了稳神,定眸朝对面已经播出的画面中看去。
黎晋西和荣子厉同坐一方,而立明威则坐在二人的对面。只见他交叉着双手放在桌面上沉声说道:“黎总。之前我和艾助理说的事我想已经不需要再重复了,信或不信全都在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她把晓彤的事情公布于众,大哥已经痛苦了这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愿意振作起来,我不能看着他再回到过去那个状态。”
“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感动。不过,立总你是不是忘了一些事?”黎晋西好整以暇地睨了立明威一眼、
荣子厉听了男人的话也是邪妄地轻扯薄唇。鹰凖的目光缓缓扫过立明威的身上。
“黎总指的是?”立明威这会倒不是紧张了,他连那种事都和艾齐说了,还有什么是爬被对方知道的。只是一时半会他还真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惹怒了眼前这个男人。
黎晋西把立明威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看进了眼里,他看起来倒也不是装腔作势。男人也不打算和他玩猜谜的游戏了,毕竟别的地方还有人在看着这出好戏……
“立总,你跟着简宁这么多年。你对她知根知底,难道她对你就不是了么?还需要我说的更明白?”
立明威抿紧双唇,眉目间展现出纠结之色,荣子厉见状插话道:“立总也不必过于惊慌,纵然是她手上抓着一些你的把柄。应该也奈何不了你。否则她也不会混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荣子厉的话说得意味深长,表面上看起来是在安抚立明威,实则极尽暗讽。立明威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的,岂会看不出对面两个男人对自己的态度,一开始他以为黎晋西是只狐狸,现在看来,这个不拘言谈的荣子厉也不好对付啊!虽然他并没有丝毫想与他们为敌的念头。但是光是这般聊着,他都觉得心脏在颤抖了。
如果他们之间不打破这个彼此猜忌防备的局面,那他这次来美国就没有什么意义了。简宁暗地里到底要耍什么花招还不得而知。其实不仅仅是黎晋西他们对立明威有所防备,立明威这里对黎晋西他们的所作所为也十分的想不明白。黎晋西为什么那么好心?暗地里出手就帮郁世昌把简宁手中的股份给夺回来了。
而且竟然只是拿了那么一块地就算扯平了。这简直太不正常了。还有简宁就算是要报复,以黎晋西的背景和身份,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就算是简宁拿着童小彤的事情来要挟他,可他被要挟的原因又是什么?童小彤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就算要威胁,简宁也应该直接找郁世昌或者自己才对,毕竟论起关系,自己怎么都比眼前这个男人要更有立场不是么?好歹童小彤当年是他的学妹,更是郁世昌的妻子,还是立明莉的知心好友。
简宁也是邪门了,拿什么威胁黎晋西不好。用这个来威胁他……立明威心里的疑问太多了,但是这些都是在他睡醒之前的事情。而现在,他脑子里那些模糊的东西已经逐一的明朗起来。只不过,他还不打算那么快和黎晋西把话说开罢了。
如果黎晋西帮郁世昌夺回了股份。那说明他们之前已经有过很深的交涉了。以郁世昌谨慎的为人处世的风格,是断然不会随便就接受来路不明的“意外之财”的。尽管这笔意外之财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但以郁世昌的性格,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接受这样从天而降的好运。除非,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而这个原因,除了当初简宁和自己一致怀疑过的那个叫牧兰芯的丫头,应该就没有别的可能了……
立明威虽然被简宁背叛欺骗的事所困,却也并不是对别的事一无所知,黎晋西,颜一,牧兰芯三人之间的纠葛。他虽然知道的不尽然详全,却也是了解个大概的。如果牧兰芯真的是当年那个孩子,是郁世昌和童小彤的亲生女儿,那么黎晋西所做的一切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看样子之前做什么dna检测,早就在别人的计划和控制当中了。换作以前的话。立明威或许会很愤怒,可如今想到这种可能性他却觉得很是欣慰。因为他自己都不敢保证那个时候为了简宁,他会不会做出什么让他后悔一辈子的事情来。
只不过这些也都是立明威的猜测罢了,心里也不是那么的有底气。在他没有百分百的确定之前,他是断然不会随便去试探什么的。
再来如果他猜测的那些都是真的,那他除了感到欣慰,还有心里的罪恶感稍微轻了一些意外。别无其它。如果郁世昌不想公布这个事情,那他也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黎晋西见立明威久久不语,本来以为他是在盘算什么,可探究半天之后却又发觉对方的眼神里除了有后悔和无奈之外,并没有星点的狡诈之色。于是原本想讽刺的语气稍稍收敛了一些:“立总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难不成你对简宁这个女人还抱有幻想?”
“……黎总说笑了,立某再是不济。也不至于为这般恶毒的女人伤怀。我只是想起一些往事有些走神罢了。让二位见笑了。我们还是说正经事吧。”
立明威收回心思轻摇着高脚杯,红色的液体在杯中轻缓地荡出一圈细致的波纹,随后放到鼻尖轻嗅一口,却并不喝下:“果然是上等的好酒。都说男人如酒越酿越醇,女人如烟越燃越美。我这大半辈子。到底酿出了什么连我自己都不清楚,只是我身边却连一个愿意为我真心实意绽放一回的女人都没有,我是不是很可悲。呵呵……”
黎晋西和荣子厉乍一听到立明威这般说法,一时间都有些发蒙。他们本心里是想取消他的,可在看到他那悲戚的目光之后,却好像有什么在胸口堵住了一瓣,开不了口。
而坐在放映厅的牧兰芯在听到立明威这样说话之后,心尖上也冉冉地绕过了一枝酸楚的藤蔓,看向男人的眼神里,带上了些许的同情。这个男人,曾经她是有些怕的,毕竟当初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并不好。而且后来他还那般强势的把自己带走去喝咖啡。
尤其是当她偷听到那样的事情之后,对立明威更是一瞬间就扬起了恨意,那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可冷静下来之后女人又觉得他当年所做的一切也不是不能理解,自认为陷入了爱情中的人,又有几个是理智的呢?更别说他并没有主动参与罪恶了,他不过是没有把真相说出来而已。其实现在想想,说或不说,也没那么重要了。纵然是说了,童小彤也复活不了,无非是让简宁早早的受到惩罚罢了。
至于她牧兰芯自己,就更不值得去恨了,虽然当初他没有把自己接回郁家,可毕竟从简宁的手中将自己救了下来。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救了她一命。况且如果不是如此,她牧兰芯这二十余年的人生也就要改写了。那她也不会认识那么多可亲可爱的人了。
况且在随后的时间里,她从黎晋西的嘴里大致地了解了立明威的过去,也知道了他和郁世昌之间的渊源和关系。其实严格的说来,她是应该叫他一声二叔的,因为那是她从未谋面的爷爷对郁家后代的期许。就算是没有血缘关系,那个善良豁达的已故之人依然希望郁世昌,立明威兄妹三人能够携手共进,将郁家的门楣发扬光大。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多了一个简宁的缘故。所以牧兰芯也想过自己其实不该对立明威有那么深的防备,毕竟迟早有一天她是必须要正大光明的去面对这个男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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