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大师?”,九斤与顾喜相视一眼,不明白这桑大师是何物?
欧阳掌柜让伙计搀扶起来,坐在凳子上,但看着九斤与顾喜仍旧站着,突然客套起来,“二位小哥请上座。♀”
欧阳掌柜揉了揉后腰,这一跤摔得不轻。“我看两位小哥年纪尚轻,这锁头又是祖传的,想必就算不认得桑大师,也是情有可原。”
顾喜听了这话,知道这从赵家拿来的锁头,必然是个有名的工匠所铸,便拱手问道,“还望欧阳掌柜赐教,这桑大师是何人?”
欧阳掌柜是匠人出身,本来也没有商贾出身的人那般势力,想了想,倒是没有藏私,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桑大师的事迹告诉了二子。
这位桑大师,原名桑珠。出身寒微,本是郑国铸器大师丁冶家里头,一个小小的猪倌儿。然而桑珠天赋异禀,偶然得到学习铸器的机会,逐渐风头超过丁冶,后来还迎娶了丁氏女阿琴,夫妻二人,共同在郑国逍遥山古琴峰铸器,可谓鸾凤和鸣。然而彼时秦王有意铸造绝世神兵,派人请桑珠出山,许他三月之期,要他铸造绝世神兵。
桑珠集合天地之精才,*之玄铁,日夜打磨,始终铸造不出秦王要求的佩剑,三月之期眼看就要到了。其妻丁氏自父亲丁冶的藏书中,得知以身铸器的上古秘术,便投身炉火,以身殉剑。之后神兵出世,百兽臣服。
传闻秦王将宝剑赐给国之肱骨—战神顾臻。顾臻感念桑珠之妻丁氏,给剑赐名断琴,顾臻亡故后,秦王欲收回此剑,然旦河突发洪水,断琴剑鸣长空,投入泱泱洪水,以身殉主。副将尉迟渊感言,“宝剑尚且有情,秦王却无恩义,亡国之日不远矣。”
丁琴死后,桑珠自断一臂,立誓此生再不铸器,他平生铸器成品百件,件件精品,然而时间已过百年,百件名器如今存世的,不过凤毛麟角而已。仅郑国王宫之中,存有两件。其他的,若不是下落不明,就是由所得者世代传之。欧阳掌柜见桑氏器具出世,不由大吃一惊,匠人的崇拜情结严重,桑珠之名,已然封神,见着他亲手打造的器具,难免要感叹一番。
欧阳掌柜喝了口茶,模了模肚子,“小哥,此物甚是名贵,‘永平记’太小,不敢收。”
欧阳掌柜本可以诓骗他们,却将这锁头的来龙去脉都交代清楚了。顾喜觉得,这欧阳掌柜虽然脾气大了些,但是人品真真还是不错的。上回顾乐说他是下品人物,倒是说错了人。
九斤听到这锁头竟然大有来头,脑子便活络起来,“连大雍最大的锁行‘永平记’都不敢收,那该如何是好?纵是千古名器,我们如今家徒四壁,也用不着啊。”
欧阳掌柜想了想,略一沉吟,开口道,“既然如此,听闻最近郑国匠行派人到四国采买,我托商会帮你们打听打听?”
顾喜点了点头,“那有劳掌柜的。”
欧阳掌柜笑了笑,“不知,小哥家里,是如何得到这件名器的?”
听到这里,顾喜面上发窘,这东西,可是柳捕头偷出来的,秀儿做主要卖了,若是说出去,哪里还有人肯要这赃物?九斤与他不同,自然没有许多忌讳,见着欧阳掌柜发问,想想赵家的出身,便随口道,“这我们还不清楚,要回家里问问。”
欧阳掌柜想了想,觉得十分合理。这东西寻常人家不认得,只当是个别致的锁件儿,一代一代传下来,没那么多讲究。♀不过,若是想将此物通过正常手段,卖到郑国去,那可还要此物详细的来龙去脉才好。
“什么?他还要知道这是哪儿来的?”秀儿听了顾喜二人的陈述,有些惊讶,这普通一个锁头,就说是桑大师的?
“莫不是个赝品,那欧阳掌柜认错了,也没准儿啊。”
九斤闻言反驳道,“那胖子肯定没认错,都把他吓趴下了。”
秀儿心道,至于吗,不过是个器物而已。“那这来龙去脉,你们是如何编造的?”
“我们哪里有你本事,只跟他说自己不知道,要回家问问。”
秀儿点点头,这确实不能信口胡编,那郑国匠行何等的识货,若是三言两语的,让人家戳破,还不等着被送去官府?
九斤坐在炕上,瞧见一边坐着个少年,十一二岁模样,极瘦,头发方才打理干净,身上还有胰子味儿。“这,这就是……?”
秀儿点了点头,这赫兰人还没有说过话,不知道是不是在赵府关久了,人变得有些抑郁。顾喜回来之前,秀儿同顾乐就这样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嗑。可是他却没有反应,两人无法,只能干瞪眼。
九斤听了,问道,“这,莫不是个哑巴?”
“我看,是在那铁笼子关的久了,不太会说话。”
这倒是有可能,被像猪狗一般圈养起来,久而久之,难免就有些不正常。
可是赫兰人不说话,几人就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无法把他送回家乡。这顾家,最近没有进项,还平白添了九斤和这红眼珠的白吃饱。秀儿一手托腮,寻思着无论如何,也要开始挣钱了。
“那欧阳掌柜有没有问过,上回那刨丝器的事儿?”
顾喜和九斤相视一眼,“这,那胖子只顾着看锁头,根本忘了。”
“那锁头是名品,可是笼子不是啊,笼子卖了几钱?”
顾喜掏了掏荷包,这铁笼是精钢所铸,卖了三十两银子。秀儿见着银子,方笑了笑,眯着眼睛。
“阿秀,咱这钱,要不要分给柳捕头?”
秀儿听顾喜这么一说,慌忙把钱揽在手里,“柳捕头?如今孟大人正忙着与这事儿撇清关系呢,三哥,你可别给他添乱了。”
顾喜为人厚道实在,总觉得这不义之财还是不要拿的好。秀儿知道他的脾性,便朝着赫兰人努了努嘴,“三哥你瞧,他们赵家这样对待他,咱们还不得打点儿秋风,给他买些好吃的好喝的,好养的胖一些。”
顾喜无法,见赫兰人坐在炕上发呆,他的皮肤常年未见过日光,白的?人,又瘦的骨骼嶙峋,真似一具白骨,想来那赵家这样无德,心里的罪恶感便减轻了。
这赫兰人在笼子里关久了,不会使用碗筷,不会穿衣趿履。如今,顾平兄弟忙着跟九斤练武,顾玉儿要安排家里一天的伙食,顾喜还得带着顾灵儿,这照顾赫兰人的任务,便落在了秀儿与顾乐身上。好在,这赫兰人对她们并不抗拒。吃饭的时候,秀儿先将勺子递给他,教他如何握住,如何往嘴里放,虽然失败了许多次,不过没过几日,他就能用汤勺吃饭了。使筷子要难一些,秀儿倒是不急。
如此过了几日,秀儿与顾乐和赫兰人三个,正坐在小院儿里晒太阳。家里多了他,白日里便不敢开门,便是九叔来了,几人也要将赫兰人藏起来。天气若是好了,秀儿和顾乐就拉着赫兰人到院子里晒太阳,他这几天吃的好了,渐渐的,腮帮子也长了点儿肉,不像之前那么?人。一双红色的琉璃眼珠在太阳的反射下,熠熠生辉。
家里的狗儿金宝,每回见了他,都吓得夹着尾巴,怕的不行,更是不敢靠近半分。
几人正看着顾平兄弟练武,秀儿一手托腮,看的认真。她前几日与朱家争斗的时候,伤了身子,要休养几天。看着哥哥们练武,手就有点痒痒。顾乐塞给她一只木棍,顾乐对武艺是全然没有兴趣,秀儿接过木棍,看着顾乐在一片特地开拓出来的沙地上,写了一篇文章。顾乐平时最大的乐趣,就是领着金宝上山下岭的,如今家里多了赫兰人,他不能常常出门,只好在地上练字。秀儿见他字迹写的工整,想起家里有过年采办的笔墨,便问道,“小六,你怎么不在纸上练习?”
顾乐搔了搔头,“二姐,俺习惯在地上写了,那毛笔,反而拿捏不惯。”
秀儿点了点头,足下绣鞋往沙地上抹了抹,挑了一块儿平整的地方,整整齐齐写了一个秀字。见赫兰人犹在傻乎乎的望天,秀儿拉了他一把,他已经习惯跟秀儿这样‘互动’,赫兰人低了头,瞧见那个她用木棍写的‘秀’字。
顾乐眨巴眨巴眼睛,用鞋子将自己先前写的那篇文章给抹了,写了一个‘乐’字。
秀儿梨涡浅笑,“这是我俩的名字,我叫秀儿,他叫小乐。你来了好几天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秀儿一边说,一边朝着自己指了指。
赫兰人顿了顿,仍旧发呆。秀儿懊丧的叹了口气,看来他还是听不懂自己的意思,便转脸去看顾平兄弟练武。
正看得入迷,却被顾乐叫住了,“二姐,你看!”
秀儿回首,瞧见那赫兰人不知何时,将写字的木棍捡了起来,学着姐弟俩的样子,将顾乐写的那个字用鞋子蹭去了。
“哈哈,小六,他嫌你字儿写的难看呢!”
顾乐垮了脸,旋即看到这赫兰人在地上一笔一顿的写着,秀儿心下惊奇,走进一看。这字体收放自如,疏密得体。待看清了,秀儿惊道,“燕痕?”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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