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植口中关于范姜夫人的事情,听得秀儿心里疙疙瘩瘩,十分不舒服。♀他所躺的梨木摇椅咯吱咯吱,小院儿里头的葡萄藤让春风吹拂起来,衬在碧蓝的天空下头,秀儿凝望着角落里一丛鸡冠花发呆,九斤的声音格格不入的传了过来,“你这小老头儿,瞧着也不是个好做善事的,这每逢三个时辰便要为范姜夫人换一次药,想必花费颇大,你这么个快塌了的药铺,如何承担的起,范姜凌落马之前,也是大家,你这还是贪了人家的宝贝吧?”
秀儿回首,观察着陆植面上的细微表情。他生的圆盘儿脸,小眼,圆鼻,蓄了两撇八字胡。胡须颤了颤,“你这小黑胖子,小老儿……”
秀儿原以为,他会斥责九斤几句,却没曾想,“你是小老儿肚子里的蛔虫不成?怎的知道我贪她口述的《农学宝录》?”
陆植倒是毫不避讳,将《农学宝录》的事情大大方方的告诉了秀儿九斤两个,原来,这范姜凌因何当上的大司农,与他家祖传的《宝录》分不开关系。
《农学宝录》的源头,传闻范姜一脉祖上一位先人,在青州附近的抱环山居住,这位先人,有一日入山打猎的时候,偶然救得一待产的母麂。
他将母麂从猎户的捕兽网中解救下来,那母麂竟然口吐人言,对这人说,自己乃是抱环山中修炼多年的兽妖,因着怀了幼崽,暂失法力,方被凡人猎户困在了这捕兽网中。等日后自个儿飞升成仙,必然会报答范姜先祖的救命之恩。
这位先人起初没当回事儿,回家之后,更是大病了一场。待到病愈之后。那日的事情,究竟是真实还是梦中,他已经分辨不出。♀
时光如梭。转眼便是二十载光阴过去。范姜先祖娶妻生子,待到长子婚配之夜。老翁忽然夜中发梦,见着个衣白如雪的貌美女子,盈盈立在自己床前。女子轻启朱唇,告诉他自己正是老翁多年前救下的母麂。如今功德圆满,正要飞升前往莫奈山仙家之地,飞升之前,因着承诺范姜先祖要报答其救命之恩。便来寻他,许他三个愿望。
范姜先祖哪里还记得自己二十年前的一个荒唐梦境,是故没当回事儿,但是老翁梦中。还是同那兽仙说了,且容我想想。
兽仙许他莫奈山五日之期,实则凡间十年。
老翁梦醒之后,只觉得此事颇为奇异,并未放在心上。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就继续怎么过。两三年过去之后,老翁的独子受新妇撺掇,愈发不恭敬二老,直到后来。气死了母亲,对这老翁,也是时常辱骂殴打。老翁晚年极衰,绝望至极的时候,恍惚想起了当年梦中兽仙许他的三个愿望,因此发下第一愿,望自己回到三十年前,在这孽障尚在母亲月复中之时,便让他胎死月复中才好。
梦醒之后,自己果真回到了壮年之期,妻子正待产,范姜先祖心一狠,在妻子临盆之际,于她催产的汤药中,下了红花,却不料,产妇大出血,难产而死,一尸两命。
这位范姜先祖竟害死了妻子,十分自责,便在梦中,质问兽仙,因何要牵累他妻子同死?兽仙答曰,此皆命数,其妻本是已故之人,便是重返阳间,也不过是暂时还魂,到了时辰,阎王催她,自己法力有限,自然保她不能。
这位先祖,想来被剩下的两个愿望冲昏了头脑。亡妻之痛迅速过去了,许下第二个愿望,希望兽仙帮着自己,成为天下首富。♀
从此金屋玉砌,娇妻美眷。挥金如土,好不自在。
如此又过了十年,朝廷发现这人一夜暴富,因着寻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查封了其万贯家财,将其贬谪回了抱环山务农。
此时的范姜先祖,过了十年锦衣玉食的豪奢日子,如何肯回到山里,继续耕种?继而梦中寻到了那兽仙,急忙想要许下第三个愿望,那便是让自个儿重回那锦衣玉食的生活,从而子孙满堂,安享晚年。
兽仙却没答应下来,反将他三世为人呈现在其眼前。原是其三世在抱环山种植翠竹,使得方圆千里,尽是翠绿罗帐,方感动了此间土地,因而给了他一世福缘,从而能够救下这快要飞升的兽仙。兽仙此时道,“如此,你还想要良田美妾吗?”
范姜先祖大悟,所谓恩怨、财富、情义于一生之中,不过转瞬。既然自己还有几十年阳寿可活,那便乞求兽仙,留下种植秘典一册,让他遍植百木,好好报答此间的天地恩典。兽仙含笑离去,肉身飞灰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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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待范姜先祖醒转之时,榻上便放着一卷竹简,竹简并未署名,只记录着天地间百物的种植秘法。
而后,这位先祖苦心钻研,不但在抱环山遍植百木,更是将附近光秃的山脉田地也加以开垦利用,福惠百姓。而他之后,又娶妻生子,有了绵延血脉的子嗣。这位先祖利用兽仙留下的秘书,加之毕生实践所得心得,汇集成册,编纂了《农学宝录》一本,留待后世子孙,造福百姓。
如今抱环山一带,仍有麂仙赠书的传闻,不过,却是没人知道,这兽仙赠书的人,真的确有其人。不过后事的事情,多为年代久远,被神话的不成样子。
传闻中的《农学宝录》,范姜夫人并未见过。因着范姜家,自先祖以后,便再无人务农,还是范姜夫人爷爷辈儿的时候,家道中落,其父范姜凌才意外发现《农学宝录》的下落,他将之背诵记牢,便将此物毁了。范姜凌入狱之时,范姜夫人曾去探望过他一次,他死之前,便将《农学宝录》的内容,说与范姜夫人知晓,虽然范姜夫人自幼熟读经典,可毕竟也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她仅仅将宝书的内容记下了五成,还多是药植。
陆植世代都是青州本地人,自然挺多抱环山麂仙赠书的故事。范姜夫人落魄之后,被原先夫家驱逐,无法留在西京城中。又生了那般重的病,是故在忠仆的引导下,回到自家发迹的青州本地,听闻松阳县有个陆大夫,医治疤痕创伤有独门秘书,便寻到了这里。如此,便在回春堂的内室之中,躺了几年。
每三个月,范姜夫人便用一种植株的栽种秘诀儿,与陆植大夫交换其三个月内的药费,食宿费用。
九斤对此嗤之以鼻,嘲讽道,“还以为你个小老头有多好心,范姜夫人都那般惨了,你还想着落井下石。”
陆植倒是毫不忌惮,只弹了弹袖子上的棉线,“《农学宝录》乃是种植至宝,若是范姜夫人去了,那宝书便随他一同去了。”
秀儿却是不赞同九斤的话,反驳道,“陆大夫若是下作小人,早就诓骗范姜夫人将那书籍默诵下来了,如今三月才得一个方子,可见陆大夫也是为了让那范姜夫人觉得,自己到底还有些用处,便是用药之时的麻沸散效力没了,也好靠着意志,活下去。”
陆植忽然拿脚停住摇椅,“顾家丫头,你这话说的中听。”
“敢问陆大夫,您那驻颜术,可是真能让范姜夫人,恢复如初?”
“小老儿平生医治伤痕无数,就说你吧,那额上的伤痕是拿紫草擦过的?紫草虽然能淡化伤痕,却无法去根,在小老儿这里,敷上七日,管保你半点伤痕也无。不过,顾家丫头,你这头上的伤痕,伤在表里,便是如何的血肉模糊,也是好医的。范姜夫人却不同。她所中的蛊毒,乃是由体内发出,因而要想治伤,先要清毒,小老儿并未医治过这般下九流的蛊毒之术,是故,没有十足十的把握。”
秀儿听了这话,颇为感兴趣,“不知陆大夫这奇门秘术,可是独创否?”
陆植捻须道,“此术乃祖师江尚所创,原本叫做易容驻颜妙法,历经数代,日臻完备,我这一支,因着家师的缘故,单单钻研驻颜一脉,对那易容之巧,却是一知半解的,不过听闻,旁支落花宗,于郑国一带,所钻研的易容之术已是十分发达,你这么个小丫头,便是想易容成老妪、老翁、乃至百众行当的人,也是可行的。”
秀儿听了,心中大为感兴趣,眼睛也亮晶晶的,“不知陆大夫,可否收秀儿为徒?将这驻颜术传授与我?”
陆植一双老鼠眼睛滴溜溜转了转,为难道,“此乃我派秘术,小老儿为甚不传子嗣,要传给你这个外姓旁人?”
“秀儿自然不会让师傅平白传授,秀儿若是能在三月之内,将范姜夫人的心病治好,让她将《农学宝录》默写下来,送作拜师礼,那陆大夫再收我为徒,可好?”
陆植瞧着眼前这个水灵灵的小丫头,心里头有些轻蔑意味,心道,自个儿努力了三年,那范姜夫人还不是人不人鬼不鬼的,她个十岁的丫头,如何能有通天的本事,想也没想,便随口道,“若是顾家丫头莫说三月之内,便是半年之内,能治好范姜夫人的心病,小老儿便收你为内室弟子,平生所学,尽数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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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满百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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