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娘听了楚慕染的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姐儿一向是由我带的,我与她寸步不离,从来未给她吃了酒的,大夫是不是……”
“你不信我到也罢了。”楚慕染只是淡淡一笑,也不作解释。
“贞娘不是这个意思。”贞娘心里一慌,赶紧解释道,“只是……只是……”
“只是你不愿姐儿受到伤害,却总有人想要害她罢了。”楚慕染说着只是眼睛一开一合,身下的轮椅便向着贞娘悠悠驶去,“那李嫣然如此咄咄逼人,就算她能够轻易放过了你,你觉得她会放过姐儿吗?”
楚慕染话音刚落,贞娘覆在姐儿半边脸颊上的指尖微微颤动着,“大夫是如何……”
“我姓楚,叫我慕染罢。”楚慕染垂下眸子,看着复又陷入酣睡中的姐儿,这才看着贞娘的眼睛说道,“林家家大业大,有什么事情早就闹得全城皆知,我又有什么不知道的呢?只是贞娘,如今你落得这部田地,你后悔吗?后悔嫁进林家?你本来便是有更加幸福的生活的。不是吗?”
“后悔呢。”贞娘凄然一笑,眼角湿润,不禁粲然泪下,“只是如今我已经进了林家,事已至此,我又能怎么办呢?这可能就是我的命吧。”
“是吗?”楚慕染见贞娘如此,嘴角终于绽开了一个复杂的笑容来,“若是你有机会,改了你的往昔,抹去你生命里的那些不堪,你觉得如何呢?”
“怎么可能?”贞娘不可思议地看着含笑的楚慕染,只当她是讲了个笑话,复又说道,“就算能够,那有如何?”说罢她低头看着熟睡的姐儿,“如今我有了姐儿,早已心满意足了,就算之前受过的苦也罢了,只要姐儿安好,我便别无他求了。”
“贞娘,你应该拥有更好的生活。”
楚慕染说着将自己一双纤纤玉手覆在了贞娘略略粗糙的双手上,引她穿过内室,来到了自己的卧房中,只见房中摆放着一面做工精细的铜镜,虽说是铜镜,却与平常的镜子大不相同,竟然能够清晰地找出贞娘的脸来。贞娘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自己的模样了,只是抚模着脸颊光滑的皮肤,看着自己白里透红的一张脸,贞娘有些愕然,她分明记得李嫣然的脚踹在自己脸上时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为何……为何……
“李嫣然以她一手媚术勾引了你的相公,”楚慕染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却无形之中有着不容置疑的信服力,“她的狐媚之术就是再厉害,久了也就腻了,论相貌,贞娘,你并不比她差。”
“这真的是我的模样吗?”贞娘喃喃自语着,在她的印象里,自己没进林府几年,就已经尽显老态,面黄肌瘦了,后来李嫣然进了府上,自己便愈发显得老态龙钟了,只是如今看着镜中的模样,竟然比自己出嫁时还要美上几分,仪容韶秀,有着说不出的清丽月兑俗,风髻露鬓,峨眉淡扫,莹白细腻的皮肤,宛如牙雕玉镯,这样的倾城容貌,这真的是自己吗?贞娘实在是不可置信。
“一日夫妻百日恩,贞娘,在瑞二爷的心里,他毕竟是有你的。”楚慕染的声音在诱惑着自己,“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助你抹去你的往昔,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从头来过。”
“真的可以回到原点吗?”贞娘似乎是在看着镜中的自己,又像是瞧着楚慕染,更像是什么都看不见,两眼无神,呢喃着。忽然,她猛然抬头,盯着楚慕染,只愣愣地瞧着,“世上当真有这般离奇的事情吗?”
“离奇与否,你心里不是一清二楚吗?”
贞娘看着笑得暧昧的楚慕染,思索了片刻,却始终还是摇了摇头,只是笑容又有些苍白,“贞娘知道以慕染姑娘的才能,定能助贞娘月兑离苦海,只是如今贞娘的生活惨淡了点,至少还有姐儿,还有霜儿在家中等我,贞娘已经心满意足,再无他求!”
“我本就不欲强求。”楚慕染说着将打包好的药材递到贞娘的手里,又送她出了门,只是已久淡然地笑道,“既然如此,夫人喜欢就好,慕染也不做强求!”
“谢谢慕染姑娘!”贞娘见楚慕染不但帮了自己这么多,更是不收分毫,感激不尽地就差跪了下来,热泪盈眶地点头说道,“姑娘的大恩大德,贞娘没齿难忘!”
“这倒不必,若是夫人在林家待累了,我这儿,倒是随时欢迎夫人的!”
“多谢姑娘的好意!”贞娘只笑道,“只怕那时可是要打扰姑娘了。”说罢在楚慕染的目送中抱着姐儿,急匆匆地便离去了。
“不会。”楚慕染朱唇轻启,低声说道,又叹了口气,这才摇着轮椅回了屋子。
此时天已朦朦胧胧微微亮了起来,东方划过一道彩霞,远处可以隐隐听见清脆的鸡鸣声,楚慕染这才略略觉得自己有些乏了,放下了帘子正准备小憩一会儿,推着轮子的手忽然就这么停了下来。
“来都来了,又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语调平淡,没有起伏。
她这才说完了话,从屏障后走出了一个身材伟岸的男子来,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鼻若悬胆,唇若涂脂,只见那男子轻裘宝带,穿着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手持象牙的折扇,微微俯视着坐在轮椅上只是淡淡地看着自己的楚慕染。
“林家老二被休之妻李贞娘?”男子挑了挑眉毛,“我倒是看不出,她有多大用处,只不过是个胆小怯弱的女人罢了。”
“若什么都被你看穿了,可还有趣?”话语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那男子也不生气,只是依旧笑着,“那样的女子,你怎么就能确定,她还会再来找你?”
“你怎么就知道,她不会来?”楚慕染终于睨了男子一眼,便再也不顾他,只是朝着内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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