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阮光跟着孟佳音踏进秀吧的时候,她有种自己来到了睡衣party的错觉。♀
一个livehouse大小的多边形空间,被暗粉色闪闪发亮扫来扫去的光束填满。放眼望去,从明亮的舞台到灯光扫不到的角落,到处都是穿着吊带短裙的年轻身体。
酒吧里的音乐声并不大,但是很有节奏感,舞台旁还有正在调音的乐队,看来马上要到演出时间了。
阮光站在酒吧前的脚步有些踟躇,孟佳音却已经跃跃欲试的先一步跑了进去,跑两步又折回来,笑眯眯的牵着阮光的手将她一起拉了进去。
孟佳音一路将她拖到了吧台前,沿途横冲直撞的还踩到了好几个妹子的脚,阮光只好一路道歉过去。
“佳音,你能偶尔淑女一点,跟你的外形稍微搭一点吗!”阮光坐在吧台前往死瞪孟佳音。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啊!诶小哥,这边这边,两杯莫吉托!”孟佳音一把拉过了吧台里的调酒师,完全没有理会阮光的抱怨。
阮光叹口气,环顾起酒吧里状况来。酒吧里人很多,有的坐在远离舞台的小桌上喝酒大笑着,有的站在舞台边随着节奏摆动着,搂着抱着,一点也不嫌热。
虽然还是能看到一些男人,但果然绝大多数还是年轻的女孩子,画着或浓或淡的妆容,以不同的心情表情和速度的喝着各种不同的酒。
“佳音?你怎么来了,难得见到你哦。”
舞曲中突然透出一个极富磁性的女声,阮光顺着声音望过去,发现吧台里一个女人已经走到了她们正面前。
女人的长发盘起,嘴唇艳红,眼影的颜色很深,整体的妆很浓,但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妖冶,反而透着一股成熟女人特殊的妩媚。
“带朋友来玩嘛堂姐,”孟佳音凑过去隔着吧台跟女人抱了抱:“堂姐完全不来找我玩,今天的酒可得你请客!”孟佳音如一贯的撒起娇来。
女人伸出修长的手臂推开了孟佳音的脑袋:“少跟我撒娇,干赶紧给我介绍介绍你的朋友,我可忙着了没功夫老陪着你。”
她说着冲阮光妩媚一笑。
孟佳音看到堂姐冲着阮光露出的玩味表情,知道堂姐肯定又想歪了,赶紧冲她摆摆手:“你可别乱想,这是阮光,是我最好的闺蜜,可不是你想的情人什么之类的关系!”
女人立马露出了扫兴的表情,托起了下巴:“什么嘛……那看来你还跟上次来家里的那个傻小子在一起啊,诶。♀”
孟佳音气结。
“是啊,我可是刚刚才被她甩呢。”阮光带着委屈的语气加入了话题,眼角眉梢却带着狡黠的笑容。
女人把目光移回到了阮光身上,饶有兴致的盯着她,眼神中有种摄人心魂的美感。
“堂姐你可别听阮光乱说啊,她啊,她在今天决定出柜。”孟佳音瞪了阮光一眼。
女人眯起了眼睛,一点一点的绽开了笑容:“那你来对地方了,我是佳音的堂姐孟佳遇,也是这里的老板,你有什么事儿都跟我说,玩得开心哦。”
她说着拉过阮光的手轻轻的握了握:“以后记得常来。”
刚说完,这位韵味十足的老板就被一旁的经理叫走了。
阮光望着她淹入人群中的火红长裙,就像暗夜中的星辰。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老板给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大姐姐一般,让人很想亲近。
“看来我堂姐挺中意你的嘛。”孟佳音将酒杯递给阮光,跟她轻轻地碰了一杯,一口气把鸡尾酒杯中的酒给喝完了。
阮光比不上她的海量,只稍稍抿了一口,便放下酒杯。
“是吗……完全只在听说我是蕾丝之后才欢迎我的啊,你堂姐。”
孟佳音一下子笑出声来,却被完完全全的没进了正好开始演奏的乐队的贝斯声中。
阮光其实并不是喜欢泡酒吧的人,但她却意外的觉得秀吧挺不错,一直跟孟佳音两人呆到凌晨才回家,并且还跟老板约好了过两天再来玩。
然而凌晨回家的代价就是,被守在门口的老妈二姨三姨四姨一齐拖进屋,轮番着训斥了一晚上。
最后直到天色泛白,阮光心力交瘁的倒在床上时,她毅然决定这周就搬进研究生宿舍,反正离开学也就只有半个月了。
阮光本科念的是新闻,其实成绩也并不怎么突出,只是做事很有条理很可靠,到了大四居然被年级主任推荐保送了本校的研究生。孟佳音跟阮光同校,因为成绩十分优秀,也被保送了,进了本校经济管理学院的研究生院。♀
所以她们这个大四毕业后的假期过得特别清闲,再加上两人都是本城人,不用像外地的学生一样搬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早早去学校,孟佳音更是因为家离学校近干脆就住在家里成了走读。
然而,阮光的这份清闲却没有一直持续到最后。
当她拖着小包的行李拿着105宿舍的钥匙站在研究生宿舍楼道里的时候,她的三观彻底受到了冲击。
以前确实听说过咱们学校的研究生宿舍条件不太好,但是,阮光看着眼前犹如鬼片里的废弃楼道般的光景,这已经不仅仅是“不太好”而已了啊!她踩过水坑和垃圾,伴着奇异的气味走到了105门前,门虚掩着,阮光心里七上八下的往里看了一眼,对于视觉感官的冲击实在太大,以至于她直接拉着行李飞跑出了宿舍楼。
本科生的宿舍跟这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堂啊!研究生宿舍弄成这种鬼样子也不太科学吧!
由此,阮光下定了要租房子的决心。
原封不动的将行李拖回家,推开门,阮光妈一个人坐在电脑前刷着微博,小姨们都不在。
“回来了,”听到开门声,妈妈从电脑前抬起头:“床铺都收拾好……怎么又把东西给搬回来了?”
阮光先把行李拖进房间的墙边放好,才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学校研究生宿舍太恐怖了,感觉不能住人啊,我想在学校附近租房子。到时候跟着导师拿项目或者做兼职,绝对够交房租了。”
“读研就好好学习,不要搞什么兼职占用时间,有空余时间还不如多休息休息看看书,”阮光妈皱着眉头:“房租钱妈妈给你出,不用担心了。”
“可是……”
“时间和精力比金钱更重要,家里又不差这点钱。房租就不要担心了,自己好好找找房子才是最关键的。”
妈妈模了模阮光的头发,语气很坚决。阮光原本以为她会反对租房的事情,没想到她却意外地很支持,也许妈妈也终于意识到女儿总有一天会离开,是时候放手了吧。但是女儿永远都是女儿,母亲永远都是母亲,母亲永远都会庇佑着自己的孩子。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妈妈啦。”
阮光接过妈妈递来的绿茶,掌心温热。她突然意识到,虽然在家什么换灯泡修热水器之类的脏活累活都派自己出马,但在家里这种活又能有多少呢?一回家就有茶点水果、热饭热菜、洗干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在妈妈面前,实际上自己其实一直都是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孩子吧。
想到这里,阮光突然觉得自己为母亲做得太少,甚至有点不想租房子了。
但是到了晚饭时分,阮光妈又跟小姨们聚在一起,七七八八的把阮光说教了一番以后,阮光关门进屋,立马打开了租房网站,麻利的联系起了租房子的事情。
因为马上就开学了,房子找得太迟,学校附近已经完全没有合适的房源了。
阮光起初是想在教工宿舍里找一个一室一厅,并且绝不合租;但到了后来,她的要求一降再降,最后降低成只要在离学校20分钟步行路程范围内,有个正常安全的不用跟男人合租的房子就行了。
在接下来的一周里,阮光天天往学校附近跑,跟各种联系好的中介公司/房东/二房东/三房东,一起去看了不下十套房子,终于在她快要心力交瘁甚至想着实在不行就在学校宿舍里将就着算了的时候,在学校北门的一条商业街背面的单位小区里看中了一套比较满意的房子。
阮光跟房东约在学校报到那天的上午看房,正好看完房下午就去学校报到。
房东是一个面相和善的老大叔,他说这本来是给女儿置办的婚房,结果女儿跟着老公去了国外,房子就闲置下来了。
阮光一边听着老大叔语速极慢的介绍连连点头,一边在房子里到处转悠,越看越喜欢。
房子是三室两厅,精装修,各种家电都很齐全;老大叔把它改成了合租房,大客厅公用,厨房跟厕所是单间租户的,里面的套间包括了主卧、书房、还有自己的小厨房跟厕所。
阮光望一眼单间卧室里浅紫色的壁纸,简约淡雅,她实在喜欢得不得了;再加上楼层也是自己最喜欢的三楼,阮光有种这套房子就是为自己准备的感觉。
“大叔,我决定了,我就租这边的单间!”
“能租给你这样的小姑娘,我也多少放心点了。你什么时候搬进来都可以!”老大叔笑呵呵的一脸和蔼。
“那个,大叔,能不能跟您商量件事,”阮光看一眼还没有被租出去的套间,一脸认真的望着老大叔:“套间……能不能不要租给男人?”
老大叔犹豫了一下:“但是租套间的一般都是小两口或者情侣,你说的男人……”
“夫妇情侣什么的没问题,我就说单身男人。”
“那可以,我答应你。”
阮光喜滋滋的跟房东商量好了第二天一起去办理租房手续,便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走出小区,阮光径直去学校办理报到,谁料学院里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新生的报到手续一直办理不好,阮光愣是从下午三点等到了晚上七点,才终于办好了手续。
妈妈已经打电话来催问了两遍了,阮光站在校门口的车站里等着公交车,夜风吹在身上一阵阵黏黏的热。
唯一的一辆公交半天等不来,阮光正要索性打车算了,手机突然震了起来,接起来一看是白天的那个房东老大叔。
“喂——是阮光吧?”
“您好房东大叔,有什么事吗?”
“嗯……”大叔的语气有些犹豫:“那个,小姑娘啊,真是不好意思,房子可能不能租给你了。”
阮光一瞬间心都凉了:“出、出什么事了吗?”
“是这样的,有个小伙子来看房子说是要租套间,我一开始也没有问清楚还以为是小两口,就让他来了;结果没想到他是一个人租,听我说了你的事以后啊,他决定把整套房子都租下来了,所以现在你看这……”
阮光有点不高兴,因为这房子毕竟是自己先看中的,怎么样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她努力保持住平和的语气,冷静的说道:“大叔,这样也不太好吧,您看明明是我先来的,还是得有个顺序不是?而且咱们也挺投缘,您也看出来我是特别喜欢您这房子的。”
老大叔再次犹豫了,阮光隐约听到电话那头响起了几声年轻男人的声音,她愣了愣,赶忙接着说:“大叔,那个小伙子是不是还在您那儿?那要不我现在过来一趟吧,我刚好就在附近,我们当面谈。”
这次老大叔欣然同意了。
盛夏到了半夜也依旧一点都不凉快。
当阮光一路快走进了小区上了楼敲开公寓门的时候,她满头满脸的汗水连着一路上想好的说辞一下子就被迎面吹来的空调风给吹散了。
老大叔招呼她在沙发上坐下,她的大脑产生了好几秒钟的延迟,直到在沙发上坐定,才注意到一旁的贵妃椅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色暗格短袖衬衣的男人。
阮光顺着男人的衣扣望上去,很快就对上了那双极其淡漠的棕色眼睛,散发着一种她很眼熟的无欲无求的气息。
“小姑娘啊,这就是要租整套房子的小伙子,要不你们好好商量商量,”老大叔转身进厨房端水:“对了,这小伙子叫严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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