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所谓黄金周的国庆节七天假期里,中国人民充分地展示了自己庞大的人口数量。♀从国内各个城镇的大街小巷里挤满的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群,到海外街头如雨后春笋般的中国观光客旅行团,起码在这七天里,中国成功的将触角伸到了世界各地。
当然也有一些不想参与到这场观光大战之中,企图在自宅中寻求一片安宁与祥和的年轻人或是老年人。
比如阮光。
本来她是想着跟尤悠或孟佳音约约会,或者是把她们两个都叫出来三个人一起见见面玩一玩什么的;结果没想到国庆当天一大早市内的某某桥上就发生了小规模的踩踏事件。再加上今年的天气热得十分异常,而且湿热湿热的,老是下雨,不出空调房就会觉得全身黏糊糊像跑了马拉松似的。
综合这所有种种,阮光最终决定哪也不去,留在家里陪着七大姑子八大姨们打打毛线唠唠嗑。于是,在这短短的一个礼拜不到的时间里,她学会了从铜钱花、鱼骨刺针,到渔网针、凤尾花、四平针法等等各种毛衣打法。
再比如严凡。
他倒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半点要出门凑热闹或是旅游的计划,七天假期完全被工作跟安骆明填得满满当当的。安骆明在的时候,两个人就在套间里做些这样那样的事情,比如聊天(……)之类的;安骆明不在的时候,严凡就安安静静的在家看书、看资料、看讲师课件、看新闻联播,足不出户,却比平时在学校的生活还充实。
所以当阮光在黄金周结束的前一天晚上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她一眼便看到了靠在沙发里看着天气预报的严凡。
客厅里开了一盏黄橙橙的地灯,蓄着清爽黑发的男人斜靠在沙发的一角,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小书,在不亮的灯光下随意的阅读着,面前的大电视里,中国的各个城市一个接一个的略过,伴随着熟悉的音乐声。
室内的气氛太过静谧,以至于站在门口的阮光有种突然闯入某幅手绘画卷的错觉。
“你要是觉得房间里面空调开得太冷了,那你可以把窗户打开,不要敞着大门。”
沙发上的男人突然回过头来,透过一副无框的眼镜直直的望向阮光。
阮光受到了惊吓的打了个寒噤,赶紧把大门给关了起来。
原来幽魂男看书的时候要戴眼镜的啊。
阮光一边拎将行李放回房间,一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放下行李,刚准备转过身去厕所洗个手,再开始整理行李,严凡突然毫无征兆的站到了阮光房间门口。
阮光一愣,歪了歪脑袋:“怎、怎么了?”
严凡没有回答她,他慢慢的把眼镜取下来放进胸前的小口袋里,抓了抓头发,懒懒的将手肘撑在了门框边。
房间里的空气大约凝固了十秒左右,严凡才终于开了口。
“国庆快乐啊。”
阮光心头的石头一下子落地,专程走过来还酝酿这么久,还以为他会说什么重要的事情,比如热水器坏了之类的,没想到等了半天就说了个这……
她暗暗笑了一下,抬眼迎上严凡波澜不惊的眼眸:“国庆快乐咯,你这几天一直都在这边没有回家或是出去旅游啊?”
严凡点了点头,转过身默默地走回了房间。
诶?搞什么啊这个人!
阮光愣在原地莫名其妙的望着严凡莫名其妙的背影,无奈的露出了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她耸耸肩,走进厕所去洗手,准备等下去冰箱里拿个布丁吃。
阮光就这样一边打着肥皂,一边无所事事的想着,说不定刚才那个是安骆明要严凡这么做的,要他跟室友搞好关系注重社交礼仪什么的,所以他才会这么别扭又无奈,哈哈。
想到总是风轻云淡的严凡一在安骆明面前就会变得害羞又别扭的样子,阮光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然而瞬间,她的笑容就顿在了脸上,阮光的脑子里无端的闪出了安骆明在咖啡屋里的接到的那通电话,那个电话是怎么回事?难道说——安骆明劈腿了么?
水龙头里的水哗哗的冲在阮光的手腕上,她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还是很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严凡。
“那个,阮光,你洗完手以后到客厅来一下。”
厕所门口突然探出个人头,把阮光吓了一跳。
“哦好的,我现在就出来,什么事?”
阮光关上水龙头,擦干净了手,快步的走出厕所,跟在严凡身后来到了客厅。
她一下子觉得很紧张,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不会要说又不想跟我合租了之类的吧,不然在这短短的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内居然跟我有两段以上的谈话,并且还这么正式的把我叫到客厅,这绝对是出大事了的节奏啊!
阮光如坐针毡的算是在小沙发上坐下了,而一旁的严凡却很放松,一眼看上去甚至还会给人一种他心情很好的感觉。
他看一眼阮光,从长条沙发的侧面抽出了一个纸袋,递给阮光。
“我爸妈从国外寄了这个给我,但是我跟安骆明都不爱吃甜的,所以就送给你吧。”
“哈?”
事情的展开太过出乎人的意料,阮光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什么嘛,原来不是要说什么重要的事啊。
严凡见阮光没反应,以为她不想要,举在半空中的手臂垂了垂:“你也不喜欢吃甜的啊,我之前以为虽然性向改变了,但是喜好甜食这种女性特质还是应该在的,没想到看来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阮光一挑眉,不知为何有种十分想抽面前这个一本正经的男人一巴掌的冲动。她一把夺过严凡手上的纸袋,嘴角艰难的挤出笑容:“甜食我可是很喜欢的!我只是很意外你会送东西给我,谢谢你的礼物!”
严凡不置可否的看着她,不知是不是灯光太暗晃眼看不清的缘故,阮光总觉得刚刚被夺走纸袋的严凡像是笑了一下。
见严凡没有要走的意思,阮光便当着他的面将一个大铁盒从纸袋里拿了出来,是一大盒全进口的酒心巧克力。她的脸上霎时露出了悲喜交加的复杂表情,喜是因为这居然是她最喜欢的巧克力,悲是这居然是她在所有巧克力中唯一不喜欢吃的酒心巧克力。
僵着笑脸沉默了三秒之后,阮光抬眼望向了严凡。
“真的特别谢谢你把这么好的礼物送给我,其实我挺喜欢吃巧克力的,但是唯独酒心巧克力我实在是不喜欢吃……所以,你还是送给别的好朋友啥的吧。”
她说着将盒子放进纸袋,放在了茶几上。
严凡眨了眨眼睛,瞟一眼纸袋,又将目光移回到了阮光脸上:“那你帮我送给你的朋友吧,反正我把这个给你了。”
阮光张了张嘴:“我说啊,你不会是除了安骆明就没有别的朋友吧?”说实话,这一点都不奇怪,阮光暗暗地想。
严凡像是思索了一番,没什么语调的慢慢的说:“我觉得没什么必要。”
说罢,他站起身,拿起了茶几上的书,迈开脚步准备走回房间去。
“等、等一下!”
一旁的女孩突然坐直了身体,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自己手中的小说,大声叫出了声。严凡顿了一下,一脸莫名其妙的看了看手中的书,又看看阮光。
“怎么?”
阮光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很生动,满眼都是惊喜和激动:“你、你手上这个是《姑获鸟之夏》的台湾初版书啊?”
严凡有些意外的点点头。
“你也喜欢京极夏彦吗?”
“嗯,他的推理小说很特别。”
阮光的脑子里瞬间飘过了无数遍“京极可是我的本命啊”的宅系字样,对严凡的好感度蹭蹭激增,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对,我也这么觉得!虽然日系推理小说近些年出了很多别具一格的作家,比如绫辻行人啊宫部美雪啊啥的,但我果然还是最喜欢京极夏彦的京极堂系列。”
严凡抬手翻了翻手中厚厚的书,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是嘛,我日系推理看得不多所以不太清楚,因为我之前一直是欧美派。”
听他这么一说,阮光有些遗憾,但总体还是比较兴奋。
“欧美的也不错,但翻译的怪怪的所以我不太喜欢。你以后可以多看看日系推理啊,佳作还是很多的。”
阮光抬起头,望向上半身没在阴影之中的严凡,看不太清楚他的眼睛,只是良久听到一声缓缓的回应从黑暗中漫了出来。
“——好啊。”
可能是嗓子有些干,严凡的这句话音色低到几乎快要听不到,还带着些些鼻音,竟然莫名的中和出了一种温柔的质感。
阮光愣了一下,心底有什么东西咚咚咚的莫名按耐不住,一下子涌了出来。
“那个,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接下来的三分钟里,阮光就像做报告一样,把那天在咖啡屋听到安骆明讲电话的事情告诉了严凡。
上半身没在阴影之中的严凡静静地听着,最后,他抬手抓了抓头发。
“谢谢你,阮光,”这次,严凡的声音很清晰干净,也很柔和:“不过我很相信骆明哥,所以不会有你担心的事情发生的。不过,还是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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