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外的争吵声激烈起来,旋即大门洞开,涌进来一群人,分作两路奔向不同的主子。♀
胖女人从顾倾城的肩头方向瞅到自己的心月复过来,就收了哭声,擦干泪痕,搂着顾倾城后退几步,手却紧紧地拉着她的腕子,阻止她冲动的意图很明显。
顾倾城垂头做出温顺状。
几个仆从已经快步过来,满脸惶恐地跪下磕头请罪。
“夫人,小的们受到阻挠,聚到一起赶过来,被二管家带人堵在门外,还请夫人责罚!”
胖女人发觉顾倾城出乎预料的安静,受到那么大的委屈也不向自己哭诉,全然不是往常大大咧咧的性子,以为她被吓住了,遂安抚地拍拍女儿的手背,让她稍安勿躁。
然后亲自上前两步,伸手虚扶,请家仆站起:
“这事不怪你们,是有人什么都算计好了;
大小姐受了惊,身上的衣服还没干,张妈,你去帮小姐沐浴更衣;王顺,你去请寺里精通医术的缘觉长老过来帮小姐诊治;李安,这里的闲杂人等都给我赶了出去。”
顾倾城发现胖女人临危不乱,说话简短,处理事务井井有条,心下大安,至少身后有这样一个聪明娘亲,以后的日子不至于被人欺负得太过火。
三人得令,李安起身,恭敬地走到云姨娘身边:
“姨娘得知夫人和大小姐身体欠安,特地赶来问候,其心可嘉,回头夫人自然会向老爷禀告姨娘的孝心,到时候另有赏赐,既然问候过了,请回吧!”
这番夹枪带棍的辞令,说得漂亮极了,话里的深意却堵得云姨娘险些背过气。
当即狠狠地瞪了惶恐不安不知道维护主子、只知道畏惧惶恐的一群蠢笨手下,尤其是对站在人群最后边、畏畏缩缩探头的一身烂泥的刘妈妈,更是恨得牙痒,眼看着大势已去,她不甘心地狠狠瞪着顾倾城母女,最后却只能从牙缝了挤出一句话:“我们走!”
“慢!”一直沉默着的顾倾城出声了。
众人都怔住了,担心这个一贯脾气火爆的大小姐发难。
胖女人一脸忧虑地连忙拉住她的手,好像担心她会冲过去动手一样,毕竟这里是寺庙,不是自家后院,真的有什么话被人传了出去,女儿的名声就真毁了。
顾倾城对她安慰一笑,她本来真的不想开口的,可事关重大不说不行,就有些僵硬地开口提醒道:“娘,云姨娘是不是带走了什么——不该带的东西?”
音调有些怪,声音嘶哑,并不妨碍大家理解。
云姨娘的手下一听,呼啦啦就挡在了云姨娘的面前,双方一副剑拔弩张之势。
胖女人肃然的面孔一点点地放松下来,认为她说话缓慢是因为身体不适,就叹息道:
“我的儿,你都这样了,还知道担心为娘的安危!
那张自请出家的请愿书让她带回去交给老爷好了,我杨氏嫁到顾家,生儿育女,操持一家生计,辛苦经营却落得个被宠妾灭妻的下场,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自请出家只要能保全你的小命,随便他们闹腾好了!”
说完疲惫地摆摆手,一副不堪言说的心灰意冷,示意放了云姨娘的人离开。♀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唏嘘不已,自从云姨娘的堂姐做了太子妃,她有了后台撑腰,在顾府行事越发乖张,慢待主母,刻薄地对待下人,只手遮天,如今连陷害嫡女的事情都能做出来,真是让人寒心。
这些,显然离不开某人的刻意纵容。
云姨娘一听她这样说,也不出言辩解,拿到请愿书,杨氏就只能留在这寺庙里修行,也算剜去了眼中钉,虽然计划没达到预期的效果,这收获已经很不错了。
也不再惺惺作态,带着自己的人昂头离去,只有那顾莲城还惨白着小脸、神色畏惧地一再回头偷看顾倾城。
顾倾城一看对头离去,想到杨氏的注意力很快就会转移到自己身上,担心被发现破绽,加上身体也确实遭逢大变,精神不济,当即以手抚额,做出虚弱眩晕的样子。
一直躲在安全角落的艾米看到顾倾城脸色不对,连声“汪汪汪——”叫着跑向顾倾城的脚边,众人这才注意到这只面生的漂亮小狗,顺着它奔跑的方向,看到顾倾城摇摇欲坠的身体,两个小丫鬟连忙过去伸手扶住她。
杨氏手忙脚乱道:“快扶到这边房内躺了,换上干衣服,倾儿,忍着点,缘觉大师很快就会过来。”
丫鬟们扶着顾倾城往房间走,杨氏抬头看看天色,叹道:“这天要变了!”
低头瞧瞧艾米那干净可爱的模样,想到刚刚正是这只小狗的提醒才免于女儿晕倒摔伤,登时慈爱地笑了弯腰抱起它,眯眼端详:
“倾儿什么时候得了这么个小东西,倒是个能护主的。”
艾米听得懂她的话,乖巧地蹭蹭她的胳膊,也不挣扎,只是小声地呜呜两声,伏在她的怀里,表示一下好感。
感觉到艾米的温顺,杨氏脸上的笑越发的意味深长:
“这种品种的大耳朵狗,很聪明,因此金贵得很,京城的贵妇有人得了养做宠物,这扬州府倒是没有听过谁家有这稀罕玩意儿,找人查查,我不过是只离开一天,大小姐从哪里得的这稀罕的小东西,还养出感情了;
如果推断不错,这次倾儿出事,少不得从这狗狗身上寻找线索。”
张妈显然很得杨氏器重,连声道:“夫人说得有道理,哪家府上突然多了这样稀罕的小东西,下人一定是知道的,老奴这就让人暗地里打听。”
艾米有些不安,觉得引火烧身了,敢情在这老女人的眼里,它是陷害女儿的线索,天可怜见,它可是刚刚穿过来,前尘旧事一点都不知道!
这个房间是杨氏昨晚休息的,分为内外两部分,外间两张小床住着守夜的丫头婆子,隔着一道蓝色帷幕,里边才是杨氏住的,刚刚杨氏和云姨娘应该是在外间争吵。
丫鬟们把顾倾城扶到里间,帮她换上干净柔软的衣服,伺候她喝了盅暖暖的参汤,杨氏已经抱着艾米走了进来,艾米低声呜咽一声,灵巧地从杨氏的怀里跳到了床上,缩到顾倾城的头边,蹭蹭她的脸,用意识和她交流刚刚杨氏的话。
这个娘亲不简单!一只突然多出来的小狗都能成为她顺藤模瓜的线索,更不要说自己这个冒牌女儿了,能瞒得了多久呢?
顾倾城闭着眼睛躺着打月复稿,寻思一会儿杨氏问话该如何回答,可是头脑渐渐昏沉,想再睁眼竟有些力不从心。
张妈看到顾倾城闭眼昏睡、脸色浮肿的样子,不由露出忧色:“回夫人,沐浴的热水准备好了,小姐这情况,还是等缘觉长老看过再说吧?”
杨氏叹息一声:“可恨梅贱人,倾儿出事竟然连干衣服都不给她换,不知道冻了多久,这是存心要夺了她的小命。”
杨氏想到女儿刚刚见到自己,虚弱得连诉苦的精力都不曾有,自己还紧紧抱着担心她闯祸,自责得不得了——这丫头虽然笨些,却心善孝顺,知道护着娘亲,也不枉她这么多年的悉心护持。
“夫人,当初国师说大小姐过不了十六岁,经这一遭儿大难,说不定就是应了那个数,大劫已过,从此就能顺顺当当地和平常人一样,夫人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张妈也是个会开解人的,她觑着杨氏的脸色,适时地帮主子宽心。
“你如此说,我这心算宽慰了一些,借你吉言,希望这丫头有那份福气,也免了我这十多年的忧惧。”
杨氏说着,在张妈摆过来的椅子上坐了,探手拉住顾倾城的手,脸上忧色更甚:“这么凉,姜汤可煮好了?”说着伸手给顾倾城掖了掖被角,虽然丫鬟早就掖得严严实实了。
“夫人担心得糊涂了,这是寺庙,姜是荤菜,哪里有的?已经给小姐喂了参汤,又含了参片,吃什么药等缘觉大师瞧了再说。”张妈利落地回话。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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