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鹰在广袤无垠的天空盘旋,漠北干涩的风从远方呼啸而至,带着细小的砂砾。
我用手背摩挲了一下脸部,多年的戍边生涯让原本光滑的肤质变得干燥粗粝。
我是臻朝唯一的女将军,女扮男装从的军。承蒙朝廷垂怜,女儿家身份暴露后没有革除我的军籍,我便誓死效忠以待。
赵丞相举荐我到漠北边关戍守。大家都觉得戍守边关是一件苦差事,男人也未必熬得住。但我不在乎,很多人因为我是女子瞧不起我,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我就要更加自强不息,不能落了别人话柄。
这两年,犬戎人又开始猖獗了。在边关戍守这些年与犬戎人多有交锋,这个民族就像旷野上的杂草,有着旺盛的生命力,烧之不尽,卷土不休。
他们的首领是一个叫允弥的莽汉,长得五大三粗力大无穷,行事手段却像最狡猾的狐狸那样令人难以捉模。
冬天刚过,汉人们还沉浸在春节的气氛中,犬戎的十万大军就已悍然压境。
春节刚过,内心万分惆怅,远方的他又等了我一年。
家父在世时曾对何家有恩,我从小在何家长大。何大人怜我身世,对我十分照顾与关爱,说要照顾我一辈子。我想他应该是个好归宿,为了我拒绝了那么多名门淑媛的求亲。听说连元筠公主都对他青睐有加,我真的不能让他再等。
于是邯丘一役,是我激进了,犬戎此次举兵来势汹汹可以说是倾全族之力,我想若是能全歼之,三五年内可以安享太平。于是我用自己做诱饵,请君入瓮,意图从后方突袭。
本也不失为一个剑走偏锋的良谋,可不知为何走漏了风声,让犬戎人探知了邯丘的虚实,龙将军和屠将军这边才动身,允弥便如狂蜂浪蝶一般不惜代价猛攻邯丘。那一战惨烈至极,城内千名老弱全部战死,而我自己也被俘虏。
手下的人全部战死,自己独活算什么?做俘虏是对战士的羞辱,作为一名将士随时都有死在战场上的准备,却没有做俘虏的准备。我想寻死,可允弥却想尽办法不让我死。
我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落在这个蛮人的手上,更没有想到他会对我说他喜欢我。
我说,你喜欢我什么。
他说,喜欢就是喜欢,哪管那么多为什么。
我终于放弃了去死,是因为我知道他有了更大的阴谋。我要活着这条命去通风报信,避免我军更惨烈的损失。我一直在等待月兑逃的时机,几次失败几欲绝望。
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何大人竟然不远万里来寻我,看到风尘仆仆的他,那一刻,我知道自己有了更多活下去的理由。
可是为什么又多了一个元筠公主?元筠公主痴恋何大人,他们之间的纠葛连远在漠北的戍将都有所耳闻。
女人对待情敌总会情不自禁地针锋相对一点,我的问题也咄咄逼人。可元筠公主的回答坦荡磊落,我看到她的眼睛那么清澈那么无辜,让我没有办法不相信她。
可是当我看到她身上那些意味不明的红痕时,不知道为什么,我很不开心,不由自主地就不想让他们呆在一起。
她走了之后,何大人要跟我解释些什么,我断然拒绝道,那些不该知道的事,画蛇添足的事,我一样都不要知道。
我只知道,他看她的眼神不一样,真的把她映到了眼底。我了解他,对无法入他眼的东西,他根本毫不关心。我恨自己的直觉太敏锐,那些曾经信誓旦旦的话语犹在耳畔,却像要马上消散一般让我惶恐害怕。就因为我戍守边关,我们一年都见不到一次,关心不到彼此的近况,就算有了变故,这些我能怪谁呢?
所以,当见到小燕隼叼着我的手书回来,他知道她要出事,不需要我催促,就离开了。我突然觉得很冷。
走就走吧,我已经习惯自己给自己取暖。只是后来发生的那些,把我心中最后的一丝温暖都揭去了。那日,走到穷途末路的允弥,拉着我威胁臻朝的将士。为了我一人,延误军机,那是奇耻大辱,我不是一般女子,我是军人,我愿意殉职,那一刻我是决意要死的。可最终他没有让我死成,却让我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生不如死。
他当着两军将士的面,当着所有的人侮辱我,玷污我所谓女人的名节。我从来没有因为自己身为女儿身从军而后悔过,那一刹却像给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也让所有看不得女人从军的人有了更多诋毁我的理由。
何大人下令撤军了,而我看到的却是自己仅存的幸福幻象碎成齑粉。
那一刻,我觉得我生也好,死也罢,一切都无所谓了,我只想要允弥死。
进城之后,他送我回了我以前在邯丘城一直住的那间屋子,那间屋子不大,但是生活用具一应俱全。他找来一件袍子将我裹上,没有再侵犯我的意思。我知道他刚才只是在演戏,可他想得太简单,而我已经入戏太深了。
我愤怒地将他裹在我身上的袍子扯下,我说,怎么不继续,是我对你没有吸引力,还是因为大家都看过了,你就不要了?
他没有说话,但是他炽热而不羁的眼神告诉我,他想要我。
他沉默,却狂躁,撕开自己的衣衫欺近我,浑身古铜色的肌肤,充满力量的肌肉纠结着。
我沉默而又呆滞地杵在墙角,紧张到有些发颤,没有办法思考对与不对,汗水顺着黏成一缕一缕的额发流下来沿着锁骨和发烫的肌肤汇聚到胸口。
他一下大力地把我推翻在墙面,我呼吸短促滞涩,微低头目光涣散地看着眼前壮硕的胸肌一寸一寸逼近,他的大掌放在我胸口猛然覆盖住揉搓,掌心粗砺的硬茧摩擦着激凸的那一点,激烈躁动。这种触感立刻将我拉到了大庭广众之下的那一幕,我心中无明业火与身体的燥热交融在一起,那种自暴自弃的感觉猝然上涌,就让我与他玉石俱焚吧!
灼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耳边,温润而灵活的舌带着湿气和极致的温柔挑动着我的神经,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栗。
他突然掰起我的一条腿斜压在墙上强迫让屈辱暴露在空气中,而后粗暴而强势地挺身将狰狞挤压进来,直接而粗鲁,就像用战场的方式,凶悍地把他的大刀直接砍向对手的心窝。
我咬牙忍住这一刹那残暴的进击,整个人随着要被撕裂的痛楚高高顶起钉在墙上。脚尖已经悬空,我感觉自己被包裹在高大雄壮的身躯怀抱,似乎轻而易举就会被挤爆被捏碎。
他低头,微微动了动,像打招呼一般,说出不堪的现实,“你看我在你的身体里面。”
这一刻我厌恶到至极:“不知羞耻的蛮夷!”
他惩罚般地狠狠撞我,我惊愕地发现自己居然喊叫出声,疼痛可以忍受,可这种难耐的感觉根本无法控制。他将手指覆在我的唇上沾取晶莹,五指缓缓地滑过下巴锁骨和汗液交融在一起。
蛮人根本不知疲倦,没日没夜的纠缠,让身体变得异常敏感,心里是恨的,身子却常常经受着极致的欢悦,让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快要被撕裂。
蛮人在那种时候尤其霸道,喜欢掌控一切,我不喜欢他从后面进入,这种姿势有一种被征服的意味,最重要的是不方便我杀他,可是他喜欢,软磨硬泡地要我顺着他的意,也许他就是在刻意防范我。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只有等他放下戒备,我才能一雪前耻,于是就可耻地在这种状态下一再达到极乐之巅。
他发出舒爽的低吼,“怎么办,我好像离不开你了。”
“那就不要离开。”我承受着□□,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子,经过这么多次,我已经可以化被动为主动了。
我把他推倒在床背上,坐上他的身子,在他最迷失的那一刻,从枕头底下抽出早已准备好的匕首,朝他的胸口狠狠扎去。
这一刻终于来了,杀了他,然后自杀也好被杀也好,一切都结束了。
我曾听说以白狼为图腾的民族有着异常敏锐的危险觉悟,没想到即使在那样动情的时刻,他都保持着警惕,银光乍现间他突然睁大眼睛向下划了几寸,刀口猛地扎在了他的肩膀上,血流如注。只差一点!
此刻我杀红了眼,再次举刀扎向他的头颅,他用手接住刀刃,紧紧捏住,刀刃扎破掌心,鲜血一滴一滴流下来,滴花了他的眼睛,模糊了目光中那些隐约的悲哀与疼惜:“云遥,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恨你。”
我愈发用力,歇斯底里道:“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恨你至死。”
他猛地将刀刃掰弯,翻身将我压下,我朝他那作奸犯科的命根子踢去,他豁然闪开:“你!”
我自知已错过最佳时机,再也打不过他,于是抓起衣袍翻身跳出窗口。他没有喊人追杀我。
我扮成犬戎小兵的模样在城里游荡,心里空落落的,逼迫自己寻找从长计议的办法。城内突然燃起了战火,不知道何予恪和屠杰他们是怎么打开的城门,烽火连天之中,我看到允弥骑着战马带着一包黑色的东西向城南逃去。我也一路杀了过去。
可是终究没能逮住狡猾的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我眼皮底下跑了,还掳走了元筠公主。那一刻心中滔天的悔恨无限翻滚。他说,等我回心转意完全是胡扯,我的心意什么时候在他身上过?
四月晦日,朝中突然传来消息,战争结束,边境将士全部回迁,我朝以三座城池为代价结束了这场战役,允弥安然无恙,还成了赢家。
如果这就结束了,那我算什么,我是什么,我何去又何从?一生尽毁,皆起于他,就这么休战,叫我怎么能甘心?
喉头一股腥甜涌上,我一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云遥,你还好吗?”何予恪心疼地抱住我,用他的袖口帮我拭去血迹。
“我没事。”我淡淡道。
看到他心痛,烦躁,不解的复杂眼神,我突然悲哀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的世界变得那么小,小到关注的事情只有杀了允弥而已,以至于对曾经最关心的人都变得淡漠。
我,已经走了一条不归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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