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亿安坐在书桌边,今儿起得早,晨间的光亮落在桌上,不必上早课,他干脆就坐在书房写字。♀
小庆子磨着墨,却看着门外头有人跑了进来,正是院内的宫侍。
“殿下,殿下。”
“什么事儿?”应亿安头也没抬,在宣纸上认真地画着乌龟。
“……听闻皇上想让楚英去太子殿下那边伺候,皇后正见着楚英呢!这事没跟您商量,就从您手下要人啊。”那宫侍小声的说。
应亿安笔停了停:“你倒是消息太快。跟我说又有什么用,这是长辈来讨人,我哪有不给的理。更何况我这边有小庆子照料,不需要别人。”
小庆子在一旁挺直了腰板,应亿安继续写画好像这事儿跟他没什么关系一样,那宫侍只得住了嘴。
只是看着一会儿应亿安就放下了笔:“烦得慌,小庆子你之前养的那两只蛐蛐呢,拿出来玩。”
小庆子连忙跑出去,应亿安撑着下巴面上表情有几分看不清楚。
而另一边,楚英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只听见了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她拥着被子坐起身来,只看着应曦已经起来,坐在床边和纱帘外的人说话。待她清醒了几分,却看着纱帘被掀开了几分,露出一张女子精致的脸来,那女子身着石榴色宫装,头戴金累丝镇宝蝶赶花簪。
皇后娘娘——
受到惊吓的不止楚英,还有对面的皇后。她穿着初春裙衫,形制与花色都看起来比不得皇后身份的尊贵,但却又美得很。
“这是?”皇后声音柔而慢。“是你之前说着要从亿安手下讨来的小太监?”
皇后表情有几分惊愕,回头看向楚英的应曦……忽然有几分莫名不想承认了。
楚英的脸比昨日还肿的厉害,如今连眼睛都被逼成了一条缝,脸上青青紫紫,说是猪头一点都不过分。♀皇后的表情有几分略微的嫌弃,这也是人之常情,她看向应曦:“曦儿,这就是你要的太监?”
“呃……娘,他以前不这样,昨儿让人打了。他长得挺好看的。”应曦解释道。
只可惜人世间众生,绝大多数人都看脸论事。皇后看着肿成这样的楚英当真是一点好感都生不出来。
楚英心里也慌了,这是明显要让她分到太子身边来的节奏。应曦不过是孩子心思,虽说应亿安有几分月复黑,可毕竟靠谱,若非说要在内宫做事,她肯定选择应亿安。
更何况应亿安都放出话来了,若是她调到太子身边,应亿安肯定不会放过她。
楚英连忙做出紧张害怕的样子,摔下床来,光着脚跪倒在地,说话声音也带上几分发抖:“奴才见过皇后娘娘……奴才不是,不是故意宿在太子殿下床上的。”
皇后抬了抬手不要她再说下去了,问道:“你师父是刘荣海?今儿多大了?”
“正是。奴才今年十一岁不满。”楚英趴在地上说道,应曦有几分奇怪她的反应,叫着要她起身。
“小小年纪倒是自称奴才这点学得好。可会认字?何时入宫?”皇后抱起应曦问道。
“奴才不识字,六岁入宫的……”楚英低声道。
皇后拍了拍应曦的后背:“我倒是不满意,你若是真心喜欢,不如经常去亿安那找着一起玩,讨来做近侍这等事……还是算了。”
“哎?”应曦惊愕。
“反正就是要一起玩而已,你便去找他玩,顺道跟你亿安哥哥一起玩,兄弟俩关系亲密些也好。”皇后似乎对楚英颇不满意。
果然还是看脸啊,自己要是没肿成这样,说不定卖个萌皇后就同意了。
她心里欣慰的叹了口气,就看着皇后抱起有几分不满的应曦到屏风后,要给他挑些衣服,去找皇上。应曦还在有几分不满的央求着,皇后却低声说了什么,止住了他的话头。
这么一来,楚英也不该留在这里了,她告退去侧屋找出自己的太监服,套在头上赶紧穿上,只看着如今太阳都已经升起,估模着也不早,应亿安知道了肯定要发脾气了。
楚英一边穿上短靴,一边束着头发,拔腿就往宫外走,幸好这一路没有什么娘娘或皇上路过,否则见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小太监撒丫狂奔,必定要惊了驾。
她奔到惜颖宫,宫院内静悄悄的,仿佛没了她也没什么大事一样,楚英一探头就看着应亿安坐在主屋后的后院内,和小庆子在柳树下斗蛐蛐,应亿安似乎百无聊赖。“殿下……”楚英轻轻叫了一声。
应亿安抬起头来,就看着院子微光洒满的桃花树下,春日清晨微凉而清爽的风里,站着一个长发飘飘身形纤瘦的猪头。
……啧啧,眼睛都肿的找不到了。
他对于楚英的惨状毫不吃惊,把手里的草茎随手扔掉,单腿搭在椅子上笑道:“怎么着了,回来收拾东西?”
“啊?收拾什么东西。”楚英呆了呆。
“怎么?应曦没把你讨走?”应亿安说道。
楚英明白了,这宫里消息实在传的太快,她只得笑了笑:“殿下,你看我都这样了,皇后看了我都吓了一跳,还能把我要走么?”
这抽动的笑容,就连应亿安也被吓到了:“行了,你快别笑了。这就是命,你想爬也爬不到太子近侍的位置去。”
楚英告退,就想回去把披散下来的头发束起来,走出去两步回头却看着应亿安还看着她,表情有几分莫名的高兴,看着楚英回头,应亿安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低下头去。
“殿下,我不想去太子身边,您放一百个心。”她突然说道。
应亿安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唔。知道了。”
楚英回到屋内,刚坐在床上伸手去枕头下找自己束发的丝带,却模到了一个冰凉的小瓶,拿出来竟然是个尚药局标配的青色瓷瓶,打开盖来闻了闻,味道竟然跟她之前脸上抹的清凉药膏一个味道。
这是……
她约莫猜得到是谁放来的,却没说而是又放回了原状。
楚英这边,这事儿就算翻过去了,可她不知道刘荣海那头对于她的不整齐,心里多么不舒服。应亿安也再不提此事,很快楚英脸上的肿就消下去了,只是临月公主自那之后就没再来玩过,甚至都没见她在院内疯跑过。
楚英莫名有点想念这丫头,可她也没办法再去见,后来宫中又传出顺妃与颖妃当面发生冲突的事情,应亿安跑去安慰他亲娘。
惜颖宫不大问宫中杂事,应亿安表面上对学习已经完全放弃了,他与太子关系好了些,却依然是大部分一个人在书房写画发呆。除了偶尔跑来的应曦,楚英感觉仿佛要跟宫内的勾心斗角与错综复杂隔绝了,惜颖宫似乎因为应亿安有意的保护与隔绝,变成了宁静平和的栖息之所。
她也没什么要忙的,只是应亿安写画读书的时候,她也拿了本书坐在远远的椅子上抱着膝盖看,偶尔遇到不认识的古体字,便去向应亿安讨教。
应亿安对于她的求学倒是很欣慰,也从来没拦着过。时间就这么快的摇过了半月,摇进了初夏。
这日夜里,楚英被尿憋醒了,她滚下床正迷迷糊糊的模着夜壶,忽然听到屋外隐隐的说话声,本以为是晚睡的下人在说些悄悄话,却又听见了金属相撞的声音。
楚英惊醒了一大半,她微微打开窗缝,只看见平日里应亿安乘凉的院内如今刀光剑影。
没错,真他妈是刀光剑影啊!
一个六十岁左右须发尽白的老朽拿着青铜长剑朝穿着白色单衣的应亿安攻去,应亿安手握三尺青锋倒退半步抵挡下老者的剑锋,那老者不依不挠,出剑快的几乎无法看清,连接朝应亿安攻去,应亿安虽是重生前有武技傍身,如今也不过是个少年人。
楚英也不知道是没睡清醒还是怎么的,忽然怒上心头。哪来的老头,如今竟敢这么欺负人!
她抱起桌上的茶壶,穿着睡衣就冲了出去,应亿安正打的节节退败,面露几分急色,楚英猛地冲上去,一壶茶都往那老头脸上招呼过去!
“呔!”那老者惊呼一声偏身躲开,此时应亿安抬剑一挑,拨掉了老者的长剑,那老头转头回来,就看着一个青瓷大茶壶朝自己脸上招呼过来。
“砰。”那茶壶擦过老者的耳边摔在了地上,裂成几片,应亿安刚要拉住楚英,就看着她捡起地上的碎片,就劈头盖脸往那老头脑门上砸:“叫你欺负人!呸,羞也不羞!老子砸死你!”
应亿安吓了一跳,连忙放下剑抱住丧心病狂的楚英:“你干什么!别打了别打了!那是我师父,我师父啊!”
不到半个时辰之后,楚英一脸让我死了吧的表情坐在屋檐下捂着脸。
……真心是睡迷糊了,动一点脑子也猜得到这老头的身份啊。什么月夜之下,皇宫之内跟随世外高人师父练就一身顶尖武艺的梗也不是没听说过,只是以前都是轮到主角自己身上,如今发生在自己主子身上,楚英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捂着脸丢人的痛不欲生,那老者倒是武功高超一点也没被伤着,坐在树下却气着了。
“这算是什么理,老子大老远从晋州跑过来,要不是你老子请老子过来你以为老子会过来,这才教了头一天晚上,就被个小太监给骂了!”这老头一口四五个老子,应亿安连忙安慰道:“师父,这事儿算是我的错,我也没提前跟下人说,把他们给吓着了。楚英,快过来给道个歉。”
楚英慢腾腾的走过来:“师父,是我不对了。”
“谁是你师父?”那老头没什么好气。楚英心里却想着另一回事……她也想学点武功。
不管怎么说至少能在挨打的时候还手吧。
就凭着她未来人生轨迹,遇见高人的机会可不多。事不迟疑,她赶紧抱住了那老头的大腿:“师父,您就是师父——”
老头嫌弃的咂咂嘴:“你这小太监怎么还顺着杆子往上爬呢?”
“您那儿有没有我能学的功夫,我只求自保。”楚英说这话的时候,应亿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我这儿不教太监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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