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应曦就是义正言辞的让楚英离他远点,并且表示出了对这种男人的极度鄙夷,
搞得楚英有几分坐立不安,她这时候也不好去反驳,可颐音虽然人有点浪,但在做生意上也算是极其有天赋,只是外人都不大知道罢了。
应曦一把握住楚英放在桌子上的手:“你以后出宫吃吃玩玩也就算了,可别跟他再扯到一起去了!”
楚英连忙抽回手来,无奈道:“行了吧,我知道了,平时都是我念叨你,如今你倒跟个婆子似的。”这话正说着,就听见有人敲门,楚英一回头,就看到一个绿裙女子走进来,看面容不过十五六岁,手里抱着个琵琶,似乎还有几分不好意思的低头行了个礼,妈妈从门那边探了个头进来:“干净的,殿……公子放心。一会儿茶具与糕点便送上来,公子有什么爱吃的么?”
楚英笑了笑,她知道应曦的口味说道:“可要拿些新茶,不上档次的东西就别来腌臜人了,若是有花生馅的糯米滋,就叫人弄点来。”
那妈妈也不管自己开的是青楼不是饭馆,点头连忙应下。
绿裙女子行礼后,怯生生却脸上强带着几分笑意坐在凳子上,轻声道:“妾名暖云,不知公子可是京中人士?”估模着本来性子软怯,但为了在这儿卖笑也不得不多说话。
楚英立刻起身准备出门不打扰这俩人,应曦被来就紧张,看着楚英站起来,自己也是一弹:“你……你干嘛出去?”
“我不出去还在这儿看着么大爷!”楚英无奈道。
应曦耳朵尖红了,却表情强作镇定,还嘱咐楚英:“你可别再去找那颐家小子了!”楚英真想去踹他!
她打开门走出去,却听着叫暖云的女子轻声道:“听着公子嗓音应当是京城本地人了……”
“嗯,是。”应曦紧张地声音传来。
“妾身擅长琵琶,公子若是无事可要听一听?只是妾并无凄惨过往,也心中并无愁绪,只怕弹不出‘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的味道来,公子莫怪就是。”那暖云说话倒还会引经据典,应曦低低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屋内就传来琵琶琴声。
唉……也不知道这帮太子逛青楼的事儿,万一被抓着了自己还会怎么样呢。她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手啊!可是两根金条……那可是市面上流通的最大的重量,足够楚英在南方小城买一座山了啊!她咬咬牙,决定自己还是坐在外边走廊上放风比较好。
不一会儿就到了夜里热闹的时候,厢红馆来人也不少,一般人都在下头大堂里吃喝玩乐,有些上了二楼,早就有往日熟悉的姑娘,楚英正走着打算到二楼镶金窗框边上往楼下看个热闹,忽然就感到一人猛然从身后扑过来,楚英脚下一踏猛然转身,就是一掌!她的手稳稳停在了颐音脸前边,咧着嘴笑起来:“哟,颐公子,怎么还玩偷袭。”
颐音撇撇嘴放下了手:“你怎么在这里了,你找的那姑娘呢。”
楚英故作忧郁:“你说说……我一个没有把的太监,搞什么姑娘啊……”她深深叹了一口气,颐音的表情变得理解而沉痛,他轻轻拍了拍楚英肩膀:“别这么说,大殿下既然拿你当挚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我们都认识这么几年了,我出来玩自然也不能让你这么可怜兮兮的站在这里,走走,屋里坐。”
“行了吧,你那儿温柔乡的,我去多不合适啊。”楚英往后缩。
“瞧你这话说的,搞得跟我真整天来泡在女人窝里似的。刚才你见着那蓝色衣裙的女子,本是前些年归了罪的沈家二女,其父与家中三族内关系亲密的男子均被杀,其母郁郁寡欢而亡,她便落了奴籍流落至此,偏生颐茗那丫头又在许多年前跟她关系好,便叫我来关照着。我只得对外宣称沈姑娘是我包下的。”颐音认真解释,这时候倒是看不出几分浪荡样子了。
楚英忍不住勾唇笑了笑:“你与我说这个作甚。”
颐音挽着袖子揽着楚英的肩膀:“自然是拿你当朋友了,外头人没少误会,亏得你一直知道我是什么人。”楚英斜眼看着颐音白皙纤长的手指扣在自己肩膀上,似笑非笑:“你是什么人,可不就是跟传言那般的浪荡风流,男女通吃么?我倒是听闻……颐公子与宫内太监玩得好,常在宫外厮混,外头还有人说那太监是颐公子床上之人呢。”
楚英这话虽然是笑着的,楚英那小眼神却很凌厉。颐音脸上表情一僵,连忙笑道:“外头说我什么的都有,你不要听信那些就是了,再说你又是因为主子的缘故往我这里跑的勤快,咱们自己问心无愧。”
“……这要是有人知道那个太监就是我,那可就是大殿下的亲信跟颐家浪荡子厮混到一块儿去了。我一向不要脸惯了,可你要给应亿安留面子啊。”楚英撇嘴道。
颐音点点头:“这事情我晓得了,过几日叫颐家人打发那些胡乱说的人。说着等话的也大多是那些不入流的说书人,叫人将他们赶了去便是。”颐音说这话的时候,还揽着楚英往屋里走,楚英挣开他的手。“你且去玩吧,我在这里感受一会儿热闹就是。再说那里头是罪臣之女,你心中诚挚帮她不怕闲言碎语,我却做事要小心些。”
楚英穿越后这几年,在宫中磨砺的是万分小心,若非真逼急了,她基本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颐音了解她的谨慎,也不强求,只是有点心疼。你说好好一个爷们,就被皇宫给阉了……
他对楚英的最深的印象,还是那个熙熙攘攘夜市中,坐在路边长桌旁低头专心致志吃蟹饺的人。睫毛垂下来,仿佛除了眼前吃的东西什么都看不见了,夜市闪来晃去的灯笼与烛光柔化了楚英的轮廓,那时候颐音虽是跟应亿安说话,却忍不住看他,那时候就觉得——这孩子长得比戏园子里的主角儿还有味道。
越是后来由于应亿安的原因,两人经常见面,他越来越相信应亿安之前说的‘楚英以前是世家子’的说法。
表面淡定,谨慎小心,偶尔露出无奈的表情。但那似乎不是真的楚英,若是相熟,她待你便没那么客气了,斜睨挑眉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隐隐的调笑味道,似戏谑似玩笑,眉眼流情,嘴角微勾,颐音也不知是她天生的风流味道,还是掩抑着心思做出来的样子,但那神色仿佛谁也入不了眼一般。那绝不是奴才该有的姿态,这也是颐音无法轻视她的原因……
颐音掩上门前看了一眼靠着镶金雕花窗户边的楚英,身材高挑而纤瘦,身着青绿色上衣偏着头往楼下看去,这个角度只能看着她挺直的鼻梁和似笑非笑的唇角。颐音忽的想起应亿安与自己私下会面时,满是感慨的给自己满了一盅酒说道:“楚英啊,这么多年了。我对他一无所知,她以前是怎样的人,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到如今这副样子之前姓甚名甚,家在何处,我问也问不出。几年过去,也就罢了。”
那时候颐音还纳闷,楚英不是五六岁就入宫了么,哪来的什么过往。
“算了,她做事妥当,进退有度,与我算是交心。我不该想那么多的,如今便挺好的,我在宫中若是除了她,就算是孤立无援了。”应亿安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算是赌一把吧。”
颐音将门渐渐合拢,看着靠窗而站的楚英不知看见了楼下什么趣事,拊掌轻笑起来。这个人,当真靠谱么?
楚英靠着窗站了一小会儿,琵琶声早已停了,这会儿估计屋里俩人正在说话呢,她忽然觉得相比之下,应亿安还真是个好男人。不过也可能是年纪相差大,一个只是好奇,另一个却知道给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
她呆愣了一会儿,就听见一阵有几分急切的脚步声,应曦那边打开门来,他探头探脑,看见了远远站着的楚英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走远了。”
楚英笑起来:“怎么着,你来嫖还怕没有守门的?”
应曦涨红了脸:“你说话好听点!”
楚英想着应曦这么多年也在宫中没见过几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儿,如今跟个女孩儿面对面坐着,可不是要面红耳赤。她笑着走过来:“什么事儿?”
应曦嘟囔了两句:“我……我们回去吧。”
“怎么着就要回去了。”
“无聊,没什么,没什么好说的。”应曦有点结巴。
感情你以为这儿是来聊天的,正事儿一点没干当然无聊了。楚英看了一眼屋里的绿衣女子坐在桌边,起身朝她行了个礼,应曦急急的拉着楚英走下楼,楚英连忙吧几个金瓜子扔给那热情的妈妈,两人走出巷子坐上了远远在巷外等着的马车,马车中昏暗颠簸,楚英都能看得见应曦还红着的耳朵。
“怎么着?跟那姑娘聊了什么?也没见着你月兑人家衣服,跟人家滚进罗帐里啊。”楚英打趣道。
应曦恼羞成怒来捂她的嘴:“你休要再说了!我就是问问!问问你知道么!我就是想来见识见识,你干嘛嘲笑我!”
楚英被他这么撞了一下,笑的更厉害了:“哟,还见识见识,你今儿是见识到了皓腕樱唇气吐如兰,还是见到了椒乳肥臀杨柳腰?快跟我这太监分享分享!”楚英调笑的厉害,应曦有点恼羞成怒,愤愤的坐在一边:“我什么也没干,我连她手都没碰!行吧,是我胆小,是我不敢乱碰别人行了吧!”
楚英看着他咬着嘴唇抱着膝盖,忍不住笑意更浓,模了模他脑袋:“这又不是什么坏事儿,在这种事情上胆小点又怎样。你如今想那么些做什么,以后总会遇到自己的妻,如今动这些脑筋做什么。”
应曦抱着膝盖:“我可不指望了,谁知道母后会让我娶哪个世家女。我上次见了颐茗,又言语少又冷漠的!”
“哟,瞧你厉害的,你要想娶颐茗还娶不到呢,她比你大两岁,母家又傲气,他母亲都不愿入宫,怎么会让自己最瞩目的女儿嫁给你,省省吧。”黑暗中,应曦感觉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了他额头上。他还不知道何谓情,只想着,若是以后跟着自己过几十年的人,就有楚英这般脾气就好了。
这等话自然不敢说出口,几年前楚英就因为画像一事大怒,他再也不敢把楚英当做女孩儿看了。
只是……应曦真心对楚英平日里无奈的表情,看着最不好说话又好说话的脾气,又能跟自己玩到一起去的性子感觉暖暖的。以后娶妻,也不要别的,能做到这几点就好。他暗暗的想。
马车在黑暗中颠簸,很快的就到了宫城侧门外,应曦刚刚跳下车,就看着两三个平日里伺候他的太监垂着手站在门口焦急的探望着,看见了应曦那脸上表情都快哭出来了,嗷嚎就是一嗓子:“太子殿下!”
应曦吓了一跳,看着那几个人抬起脸来老泪纵横,连忙问:“发生何事?”
“殿下莫要问了,快跟奴才回去吧,快点!”那奴才上来就拽着应曦,应曦也有几分莫名其妙的慌,跟着他们赶紧就走了,把楚英一人甩在了后头。
楚英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她拿着腰牌进了侧门,刚走了两步,就听见一声轻唤,回过头来,就看着应亿安身上披着黛色斗篷,提着个灯笼在石狮后的阴影里站着,楚英也愣了愣:“殿下,你怎么……不是出宫去了么?”
“你跟应曦出去了?”应亿安走出阴影,脸上表情有点看不清楚。
楚英心里有点不大好的预感:“是啊。”
应亿安轻声道:“真是赶了巧,或许说是我们俩人想到一块去了。我还想着怎么支开他呢。”
“啊?什么?”
“一个时辰前,皇上派人去请皇后,两人在书房,如今还未出来。皇后身边亲信宫女已经全部被抓,送入天牢拷问。皇上让人找到应曦,结果发现他出宫去了,说是一旦应曦回来,不许他离开东宫。”应亿安走到楚英身边,声音轻轻的:“……宫里要变天了。”
楚英猛然明白了什么,指尖都微微发凉:“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皇后谋害太后与皇上,此事已经揭发出来?”
这个结果既是最有可能的,也是她始终想不到的。
而支开应曦,也是怕他阻拦冲突而受伤吧。
应亿安眉眼平淡而疲惫:“是的,我出宫也是为了躲开这一遭。拿着证据向皇上密报的是卿崖。我自然不希望这事是我口中说出来的,苦于无人能做人前的棋子,卿崖照料太后十余年,竟主动来找我向我请缨。”
楚英脑子迅速的转了起来,一瞬间把一切联想到一起,震惊不已。但她更快的说道:“但一个卿崖不行,那些证据一个宫女怎能查得出来,皇后必定会猜到她背后的人!亿安,你——”
应亿安看着她,心中也忍不住赞叹她的聪慧,更在意她没叫自己殿下,而叫亿安。
“你不必担心。”应亿安伸手碰了碰她发顶:“卿崖自然会说,这些都是太后母家人心有不甘,派人查出来的。这事其实早就有了证据与定论,之所以拖到一个多月以后,就是为了看起来像是太后母家人在太后仙逝后再去查的。”
楚英心中思绪万千,眸中止不住的震惊,若是皇后,她又是为了什么理由连着最爱自己的皇上都要去谋害!
她却没在意到应亿安的手顺着发滑下来,握住她的肩拥着她往惜颖宫走去,这两人刚走到惜颖宫门口,就看着远远的路上冲来一个人,重重的跪在他们二人面前,正是应曦。
楚英慌了,连忙去扶他。应亿安却似乎早就知道应曦会来找他们,站着垂眸看着满脸是泪,又惊又急的应曦。
“亿安哥哥!你可有办法让我去见母后!我求你——楚英,你师父不是在御前么?快带我去,带我去见见母后!父皇竟然把母后宫里的人都抓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楚英看着应曦仓皇的面孔,心有不忍,可她知道,此刻的皇上不知是如何的暴怒与伤心欲绝,如今绝不可能面圣。
她刚要开口表示为难,应亿安忽然说道:“楚英,你带他去吧,想着办法让他在外听一听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