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如荒漠中欣遇的一淙清水,又犹如严寒冬季中燃起的一团篝火。
我回过头去,心头为之一震,还来不及将“老大”两个字随口月兑出,眼睛就止不住的酸涩。
鬼是没有眼泪的,但会有牵挂,会在渴望相见时鼻酸眼涩。
“老大!”我喊道,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向他拥抱而去。
“小子,五天了,总算找到你了。”老大点着头激动地说道。
“你怎么会在这,难道说……”
“没!”老大急忙回道:“我是来带你回去的。”
“这位是?”姚先生走了过来向我问道。
“我老大,也就是我父亲。”我向他引荐。
姚先生和老大简单地认识了之后,我们回到了酒摊子前聊起话来。
“老大你是怎么来这的,我经过鬼门关的时候那边的盘查可是很严的。”我问。
“我是从‘生死门’下来的。”他嘿嘿地笑着。
“梅先生为救自己的儿子,竟然冒险用如此‘过阴’之法!”姚先生感叹道。
我不知道这生死门是什么,不过听姚先生说,要想入地府有一种捷径,就是生死门,那就相当于偷渡,方便又不易被阴间的鬼差发现。
只是此法也相当危险,因为“生死门”分为生死两门,选对了路自然无碍,但行差踏错,那就会掉入不世之地永世不能超生。
我责备他竟然如此以身犯险,但他也只是释然地笑了。
当我说及还没领鬼心的时候,他突然庆幸起来,还很高兴地向救我的姚先生道谢。
“我看时机已经成熟了,可以帮有谦还阳了。”姚先生说道。
“事不宜迟。”老大激动地说道“但不知道要怎么做?”
“‘生死门’只能下不能回,所以不能按原来的方法了。而要想救有谦,只有从鬼门关往回走了。”他接着说道:“有谦是记录在册的鬼魂,不可能轻易地通过鬼门关,而且鬼城那还要有鬼魂去消名,你明白我的意思么?”他向老大问道。
老大神色忧然起来:“我明白,从入生死门那一刻我就明白了。”
这么说来,要想重回阳间,无论如何也只能是一个人了,而老大是想牺牲自己让我还阳。
“老大,我……”还来不及再说些什么,老大就已打断了我。
“小子,你听我说,老大已经是将近四十岁的人了,而你还年轻。”然后他神情忧伤地看着我说道:“就当我还你的吧。”
“老大,我不是很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你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他向我说道。
又是这种一切都要交给别人安排的感觉,我觉得我的一切都已被人安排好了。几十年前,武功山人叫姚半钱在这等我,现在是老大,说了一些奇怪的话,然后就决定他去死我回阳间重生。
“有谦,你就听你老大的吧,你放心,你老大在这吃不了亏。”姚先生向我劝道。
我知道老大的性格,要么不说,竟然说了就算死了也要把事情做成。所以,我也没再说什么,就任由他们两个大人安排吧!
“嘿嘿,小姚果然在这!”突然一声嬉笑响起。
我转眼看去,原来是那个白无常,怪哉!他怎么会来?难不成他发现老大偷入地府来抓他不成?
我暗道不好,急忙向姚先生和老大使眼色。
姚先生挥了挥手示意我淡定些。然后他就陪上笑脸向白无常迎了过去。
“七爷,公事都完了?”姚先生笑道。
“这不,闲来没事找你讨点酒喝,鬼城找不到,我就想你一定上半步多来了,果不其然就在这。♀”白无常一脸的玩笑。
“七爷。”我打了声招呼。
“你小子也在这啊?”他朝我笑道。
“这位是?”他注意到了老大。
不过还好,姚先生将他的注意力从老大身上转移开了。
“七爷来,今天的清魂酒可大不同往日啊?”
“哦?”白无常一脸的惊喜。
“今天的酒是二十年的,我特地拿出来给我的后人接风的。”姚先生舀了一碗递给白无常。
“原来那个机灵的小胖子是你的后辈,难怪不同凡响。”白无常赞道。
然后,白无常一副酒鬼的模样端起酒就哐哐地往嘴里倒。喝完之后还不忘舌忝着嘴称赞一番。
他从怀里掏出钱要付给姚先生,被姚先生谢绝了。
“呐,我白无常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喝了你的酒就不敢臊得一点情面都不留。你还是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一回事,我们还好商量着办!”他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我听他这口气,是话里有话啊!难不成老大被他发现了。
我们呆呆地,不敢出声,也不知道他真切地想表达什么意思。
“有些东西我一看就知道,你比方说,真正死了的人,三魂七魄是不可能这么健全的。你知道我的脾性,要是换了我兄弟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他转而一种略带劝告的语气向姚先生说道:“所以,你还是尽早向我交代清楚吧,不然事情闹到上头去,你我可都要遭殃了呀!”
“别别别!”姚先生接道:“七爷,这位也是我后辈,而且还是正统的茅山派出身。”
老大也不含糊,上前就鞠了一礼:“七爷!”
“既然是阴阳先生,有‘游阴契’或‘路引’么?”白无常问道。
游阴契是“过阴”之人必备的凭证,就好比咱们的出国护照。是一张长三寸左右的书契,上面写了持有人的名字和地府的官印。有了这个生人到地府下来才算合法。不过,他的权力也十分有限,顶多只能到达鬼城。但还有一种叫“路引”的东西,可以直达地府,甚至任意游荡。
所谓“路引”,是地府一种高级别的肯定,它是一张三寸方形的黄纸做成。上面写着,“凡备此引,丰都无门。”还盖有“城隍”、“阴司”“丰都县府”三颗大印。
据说,路引起源于贞观年间。那时丞相魏征梦斩泾河龙王,唐太宗李世民受到阴间的传讯。阎王委托他将路引带回阳间,发给善臣善民。使他们死后能够畅通无阻地到达鬼城,可以免受地府鬼卒的欺凌,甚至还能求得一官半职成为地府的鬼上鬼。
而这两样东西,老大根本就没有。
见我们没有回答,白无常也意识到了老大是“非法”下到地府的。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小姚,对不起了!”他从袖中抽出一条铁链打算将老大“绳之以法”。
“七爷。望您担多待些!”姚先生向白无常施礼求道。
可惜白无常好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根本不听我和姚先生的哀求。
“必须死!”从前面的拐角处冒出个黑影喊道。
我一听,顿时慌了,这白无常都搞不定,竟然又冒出个旱天雷。
姚先生见黑无常也来了,急忙走上前去说道:“八爷,你快劝劝你兄弟,旁边那位只不过偷了点酒,你兄弟就要将他绑到阴山去砍柴。”
自然,白无常看得出老大不是鬼魂,黑无常也一定知晓。只是姚先生凭着他们多年来的交往,少不得含糊些,谁也不想“手指戳窗户――一下就破”。
白无常此时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了看我。好像在示意我什么。
“那个,八爷!”我笑着迎了过去:“今天的酒可不一样。您尝尝。”
可是我这灿烂的笑脸竟然直接贴在了黑无常的冷上,他直接堵了一句:“必须死!”给我。
我转念一想,他不吃软,那我就只能硬来了。
“七爷、八爷。”我说道:“有些事是规矩,但规矩是人定的,绝对地体面在情理之中。这样,你们要是能体面体面。我就和姚先生对你们地地道道的。您看成不?但您要是不乐意,小事也要挑成大事,那我保不齐我这不踏实的嘴可是要裂缝的。”
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要是他们不计较,我和姚先生自然会孝敬他们二位,但如果他们真要把事闹上去,那大家就一起玩完,因为毕竟申屠千龄的事可是他们失职。
果然,我说了这么一番利害相比的话后,他们一时安静了下了,在思考着。
而姚先生就趁他们犹豫不决的时候,从袖子中掏出了一张纸递给了白无常。
“你这是?”白无常眯着眼睛问道。
“您二位不是一早就向我求要,甚至不惜花上百亿向我购买么?”他接着说道:“现在我分文不取,送给二位了。”
白无常怔怔地看着,然后转而陷入了沉思。
过了没多久,他看了看手中的那张纸,再看看老大。然后重新挂上了一副喜笑颜开的笑容:“嘿,怎么酒还没打来啊?”
我一看他如此一反刚才的神态,已然明白他这是在故意打马虎。于是气氛顿时轻松了下来。
我赶紧拿过酒给黑白无常倒上。
黑无常表情虽然还是那种穷凶极恶的模样,但他也不言语了,默默地喝着酒了。
姚先生和老大冲我笑了一下,看来,他们二位已经不想再管老大这件事了。
喝了大概一坛左右,黑白无常已经心满意足了,就打算告辞下回去鬼城。
“谢了!”我们三个抱拳向他们送行。
“谢什么谢啊!”白无常笑道:“今天的酒确实不错哈!”
他们两个就互相搭着肩向大街走了出去。临走前白无常带着醉态说了句:“诶,小姚啊,你说我怎么最近老丢东西,你帮我注意点,眼睛放亮点哈!”
刚走几步,我们就发现从白无常的身上掉下一样东西。
姚先生上前捡了起来,惊喜地说道:“有办法过鬼门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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