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几天,易民陪了杨总几天,还把杨总带到了家,请他吃了一顿便饭。♀三天后,杨总走了。
易民在家安静地呆了一段时间,家的温暖让他暫时逃避了对岚竹的思念。望着宽敞、明亮、暖和下的家;看着安静、自然、不争世俗的爱人,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愧疚。
看她的时候,心里自然就产生了一种强热的,隐忍的痛爱。
这是一种爱怜,超越了夫妻之外的另一种情感,那就是亲情。从她的眼里,看到了许多过去的时光,那是一种在沼泽里一路反光的烙印,一路的相拥相扶;从爱妻的眼里,也看到了他自己,那是一种不自然的愧疚。易民强迫自己收起心里所有的杂念,把那些表露在脸上的一切尖锐和浮动,收敛的干干净净。把理智的,温和的一面,以一种深度的爱给她。
因为她是与易民走过了十九个年头的妻子,他的爱人。因为她是在外人眼里看来比他优秀的女人,也的确如此。
她在易民眼前从未有过苛求,只是一如既往地深爱着他,深爱着这个家。
易民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与她一起风雨走到了今天。
乡村的夜晚灯火通亮。
天未黑,易民的妻子带着美丽而朴素的笑容做着晚餐。她的手腕戴着他唯一送她的玉手镯,那还是在去年全家去张家界旅游时买的。
她在厨房忙碌地穿梭,洗菜、做饭。♀她从不让易民插手,在她看来,这不是男人们所应做的事。饭做好后,她总会亲切地对易民喊:“你的活忙完了么?吃饭了。”
易民会马上应答着:“好了!来了。”
其实他哪有什么活,除了偶尔辅导女儿的学习,就是爬在电脑上写呀看呀的。
这些,易民知道。她也知道。
但她从不过问他在做些什么,妻子的这种清雅大度、静然之态有时让易民感觉到是一种震撼。
毎次易民从外面回来晚了,她总会看着电视,热着饭菜等他。一如既往的爱,不轰动,不娇情。妻子把对他的爱默默地放在心里,从不去表露一丝一毫的伪作。
乡村的夜晚是那么地厚重,不露一丝的娇艳。
天没亮,一群狗照样把易民从梦里吵醒。
妻子照样做着她该做的事。
他照样如以往样走在村里的巷道上。
路过表嫂家的菜园,看到一园的圣女果挂满枝头。红红的果实清亮透明,它在九月里成熟。表嫂正在菜园里收摘,望着还带着露珠闪光的果实,嫂子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
表嫂抬起头,看见易民高兴地说:“表弟,拿些回去开汤吃。”
表哥听见表嫂叫的声音,就从屋里走出来,放下手中拉的二胡,与易民也打着招呼。
“就拿些回去吧,新鲜的。”
表哥毎天清早与傍晚,都会坐在家里拉响他的二胡。这是他的爱好,独一无二。刚才就听见了他拉的还算可以的声音,给天亮的村庄添上了一笔美的风景。
易民与表哥家的关系很好,虽然是亲戚,却像朋友一样随和。
“家里还有着呢,上次拿的还没吃完。”他回答表哥。
表嫂正在给易民装一些圣女果。她有一头漂亮的黑长发,农村里少有的漂亮。她把装好的递给易民。
“拿回去,多吃些,开汤、炒蛋都好。”
易民没有推辞,看着表嫂红朴朴的笑脸上,看着满园通透明亮的果实,易民的心底就有一种萌动。
就想起了远在广州的岚竹。
她那双含情、大方、直接的眼神挂满她的脸上,如表嫂家菜园里挂满枝头的圣女果一样通透明亮。就仿佛看见她,正如易民看着圣女果一样看着她。
就想起了那次在广州城摩星岭的夜晚。
深邃的城市夜空,静谧的摩星岭上。易民与岚竹看见惊鸿一闪的流星,领略着漫过指尖的柔风,以及岚竹在他怀里一阵阵心跳的呼吸。
那晚的星星离他们很近,近得伸手就可以把它们摘取在手中。
那晚的星星也分外的亮,照得她脸上像清雅的荷花悠悠绽放。那种自然的美,那种像圣女果般的娇红,让他在她的面前失去了所有的语言表达。
“岚竹,你真美!”易民无话可说。
她安静地对易民微笑着,没有语言。她用手指抚模着他的头发,他的眼睛,他的嘴唇。
恍惚间,他俩就像是坐在云端,星星在看着他们笑。
“表弟,你怎么了?”表嫂把他从摩星岭叫了回来。
望着表哥与表嫂一脸茫然的笑,易民也茫然地笑。他不能在表哥嫂面前透露半点的信息,尽管他与表哥家的关系非常好,那也不能。
易民把刚才一瞬间的想念压制在心里,脸上就装着无事的样子对表嫂说:“没事,只是在觉得圣女果好看,就想多了些。”
过后,就与表哥聊起了他拉二胡的事。表哥就美美道来,就坐在门口有模有样地还拉起了阿炳的《二泉映月》。
琴声悠扬,这是表哥最爱拉的,也是在村里人听来拉得最好的曲曲。易民从表哥拉的胡琴音里就仿佛回到了十八年前。那时他还是一名乡村代课老师,在一个只有五十多个学生和两个老师的学校,那样的日子很挣扎。夜很漆黑,也很寂寞。唯一欣慰的也就是每晚听着邱老师拉着《二泉映月》,静静地听着美妙的胡琴声音在广博的夜空传荡开去,传得很远很远。也就从那时起,易民知道了阿炳,喜欢上了忧郁。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去看她。
想念岚竹的心与日俱增。
一天,易民不知不觉来到了枫树林,在阳光灿烂的午后。
走进林子深处,踩着软绵绵的落叶,风吹过,带起一片地上的叶子旋舞。朦胧中就仿佛看见了一栋小竹屋,围着竹篱芭,屋前鸡羊成群,屋后菜园满地。
他使劲揉搓眼睛,以为是在梦里。
就听一声熟悉的声音响在他的眼前,如惊雷一般。
“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看见一座铁塔在眼前缓慢移动。
阿斗笑呵呵地对易民憨笑。
“前些天请人帮忙弄好的。”他一边说一边掏出烟递给易民,“没事做,就想起在这养些鸡羊,过年时好卖个价钱。”
看着阿斗说的话,就想起那次梦中岚竹与他说过的话。
“一小屋,屋前栽花,屋后种菜,一条小路通向小河边。”
回过神来,阿斗正艰难地移动他的身体,“过几天请来挖机挖一个池塘,好养鱼。”
易民跟上去。
“这里的水清冷,养的鱼肯定好吃。”易民答着他的话。
他领着他走进小竹屋,用竹水勺舀一勺水给易民喝。
水很冰冷,带一丝甜味。
“是呀,冷水鱼就是好吃,我在南溪吃过的。”他边说边移动他的身体边用镶在他脸上不相称的眼睛看着易民。
易民坐在竹凳上,看着阿斗走路的艰难,佩服他那座在脖颈上的大脑却是那样的灵活,看着眼前一切的欣然,枫叶随着风旋转着,发出一阵阵声响,合着鸡羊的叫声,脑海里就出现了一幅图画,生动、美丽。
一座森林、一条河流。
飞来飞去的蜜蜂与鸟儿。
还有他和岚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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