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几天,岚竹都是在阴影里度过。
她没有想到自己陶醉在易民那里的所有坚强,一切的爱恋,竟然抵制不了易民妻子与女儿的到来。所有的梦似乎正在破裂,自己在梦的边沿上独偶行走,一切变得空洞与渺茫。所以,这几天的日子过得十分压抑,有强烈的压迫感。
下班的时候,易民与岚竹一起同行。她看见易民很沮丧的样子,心里很痛很痛,就很认真地对易民说:“我们两人在一起是不是错了?我总觉得有种对不起你妻子的负罪感。”
易民看着岚竹脸上展现出来的忧伤,像一朵遭受冰雪覆压的雪莲,正忍受着残酷的摧残。他实在想不到几个月的时光里,她那么地爱着自己,只在短短的一天之中就变得不堪一击。曾经的含情、大方、直接的眼神也会变得如此忧郁起来。看着她在风中飘零的身影,易民说出来的话有些苍凉与不舍。
他说:“如果真是错了,那也是错在我不该遇见你。至于负罪感,也不应该由你来背负。”
易民说完这番话之后,两人就一直沉默,好像空气里透着的全是一股伤心的味道,把两人的心弄得如吐丝的蚕,绵绵地连着。他痛,她也痛。
走了很久,也沉默了很久。过后,岚竹对易民说:“我想静静地呆几天。”
“只要你心情好受,你自己决定吧。”易民回答。眼里如一抹灰暗的山影,重重叠叠。
“我想出去走走,透透气。♀”
“去哪里?”
“还不知道,只想静下心来安静地过几天。”
“也好,如果有必要,就打电话给我,我去看你,也或者回来。”
“嗯,只是不知道杨总会不会批假给我。”
“你想出去几天?”
“想一个人多呆些日子,或许几天,也或许十几天。”
“这么长?”
“看看再说吧,只是我走了,你该怎么办?”
说到这里,易民像卡住喉样难受。如果岚竹走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在广州,没有她的日子,自己的心会比死一样难受。他想说,但一看见岚竹那忧郁的样子,只好把想说的话放进肚子里,深埋在心底。
岚竹见易民在她的话里间沉默了一会,脸上闪过不舍的留涟。一时间,她的心不停地涌动。要知道,人的一生之中,遇上一个人不容易,爱上一个人就更加不容易。她知道,易民在自己心里的位置很重很重。
她说:“我会给你电话。”
易民听岚竹说话,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流淌着一条伤心的河,那静静的河水想要滥发,只在等待堤溃的那一刻。于是,他收紧了话题,不去触及那根牵引溃堤的发线。
于是就说:“什么时候走?”
“明天。♀”
“这么急,万一杨总不批你的假怎么办?”
“不批也走,我想好了,大不了就辞工。”
易民苦笑一下,说:“你如辞工,我也不做了。”
岚竹笑笑,就说:“杨总对你那么好,你忍心?”
“你不是比杨总对我还好些吗?你不同样要走。”易民一面说一面抽上一支烟。烟雾里带着浓浓的苦味,比咔啡还苦。岚竹看见,他那道忧郁的眼神闪着比清早的露珠还要明亮的光。
“唉!我只是跟你说的假设而已,你倒是认真了。”
“你我之间没有假设,假设是成不了永恒。”
岚竹回味了一会易民的这句话,然后点了点头。在她抬头的一瞬间,她那长发在她头的点动下,随着轻风丝丝飘在脸上,像柔草轻轻漂浮在那汪河面上。柔波荡漾。
这时,她笑了。总算看见了她的笑容。一连几天的眉间紧锁,终于像花一样绽放。易民很想尽情地拥抱一下岚竹。把对她的爱,对她的情淋漓尽致地释放在拥抱里去。然而他没有做,任由自己散乱的心在夜晚的风里被吹得更加散乱。抱了又如何,只会增加更强的不舍。
到了明天之后,这笑容便会带着他的心离去。一想到这些,易民一声长叹,发出的声音很快就被南来北往的车流声所淹没。易民觉得自己像一只流浪在沙漠里的狼,孤独与寂寞伴随。那以后呢?肯定是更加寂寞。
天又渐渐黑下来。随便选了个餐馆吃了晚饭,然后又一直走。易民与岚竹都感觉分别之前的时间不够长,希望路一直在两人的脚下蔓延,没有尽头,没有黎明。好像明天一别,就会成为永恒。两人路过电影院时,岚竹停下脚步,深情地看着易民。易民似有所悟,就笑了一下,然后对岚竹说:“想看电影?”
岚竹含笑地回答:“你不想体验一下那过去了的时光吗?”
易民笑笑。他看了眼走进电影院里去的一对对情侣,眼里冒出了一股久违的光。那股光像一道凌厉的风,穿透了十几年前,几十年前。岚竹就把手挽住易民的手,两人踏着夜晚的风,随着那一对对人流轻快地走进电影院。
两人坐在忽明忽暗的电影院里,岚竹依偎在易民身上,不时被《魂断蓝桥》的情节激励得心胸乱抖。两人的呼吸彼此所闻,两人的心跳彼此碰窜。
这是与岚竹从相识在一起来至今,第一次到这温馨的殿堂里领略爱的浸透。易民边看边回忆起几十年前与妻子坐在电影院的情景,与现状如同一辙。只不过那时是妻子,这时是岚竹。他的手紧紧地拉住她的手,深怕一松开,再也看不见那如云的影子。
看完出来后,易民看着还沉醉在刚才电影里的岚竹,说:“感觉怎么样?”
“很好!”岚竹回答道。声音里带着温柔的惜惜之情。
夜晚的风轻轻吹来,吹来了一世的不舍。两人漫步在城市的夜空里,感觉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尽的情。回到住宿的时候,夜已很深。
第二天清晨,易民一觉醒来,发现岚竹早已经不在。他呆坐在床上,望着窗外愈来愈多的光亮,像千军万马从地平线的尽头冲来,带起漫天灰尘。一烈红骑在前,鼓擂动,却不见心影何方。
此时手机的信息灯闪亮,发出一阵轻歌曼舞。易民连忙抓起手机,打开一看。岚竹的声音仿佛响在那方寸之间:“易民,我最亲密的爱人,我走了。因为我爱你,爱得是那么深痛、爱得是那么自私、爱得是那么真真切切。真不知道在此离别之前与你说些什么,说多了怕你累,说少了怕你不明白。总之,我是爱你的,就如同爱我自己一样地爱着你。有时甚至是超越了爱我自己。
真的不想离开你,可是我好累。与你说了,我只是想出去静一静,但我真的不想离开你一天、一时、一刻。你知道吗?许多的时候,莫名的自问总从我的心里冲出,想与你一别,成为永恒、成为你我之间最美的记忆。可是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如是,既然做不到的事又何必去强压自己,所以,我依旧还是选择去爱你。爱你,不管前面的路是如何叠叠重影;爱你,哪怕是滔滔的河水汹涌。因为爱你,我是活在幸福里。可如今,我又不得不要离开你一段时间。因为你的妻子,我是负罪的,所以我选择暂时的离别。
易民,我最亲密的爱人,相信我是爱你的。为了爱你,我不知道承受了多少个苦痛的日日夜夜。但我知道,这些苦对于我来说算不得什么,因为爱你的感觉真好。
我走了,我最亲密的爱人。在这段分别的日子里,假如摆月兑不了心里的罪恶,我想与你永恒,请别怪我好吗?我知道你肯定会很伤心,那时,我会比你更伤心。因为我是爱你的。
真的走了,说了这么多,深怕你看着受累,那就不说了。其实我还有很多的话想对你说,请允许我与你说声再见,那就还是说再见吧。爱你的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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