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怔怔的看了会儿头顶上翠青色轻纱睡帐,心想天庭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人性化,囚室竟然布置的跟我在绝世山庄下榻的房间一模一样。
动了动身子,脚下哗啦作响,撑起头看了一眼,爆了句粗口,链子都用上了,栓小狗呢。
有人推门进来,阳光从门缝中窜进来洒在眼睑上,晃得我不得不眯上眼睛,再张开床前已经立了一个人,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句话几乎月兑口而出,好在脑子度过最初的迷糊期恢复了清明。
才出虎口又入狼窝,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他凑过来:“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这才真正看清他的面容,不由得失笑道:“被囚禁的又不是你,怎么你看起来比我还要憔悴。”
他看到我脸上的笑,试图回应,嘴角抽了抽,下一刻毫无征兆的落下泪来。
我被他弄得措手不及,坐起身子看着他哭了会儿鼻子,嫌弃的往他身上丢了条枕帕。
“哪个成了家的人会像你这般哭鼻子。你看好了,我可不是你娘亲。”
他抹了把脸,恢复常色,哑着嗓子低低的说了句:“对不起。”
撑着身子往后撤了撤,脚踝上的链子又是一阵作响。这句话我是万万受不起的,不仅如此,我还得对他说一声抱歉,他这辈子怕是再无机会见到娘亲。
“其他人呢,你们是如何处理的?”
“公孙仪身中剧毒去向不明,风扶远和你的丫头也不见了踪影。他们搜遍了整座山,只在山顶发现了昏迷的你,你放心,我会尽量护你周全。”
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猜到了开始却没有猜到结局。♀顾麟废了这么大的功夫,不惜打破几十年来经营的声望公然与武联为敌,结果,该得到的没得到,该抓住的人没抓住,连自己夫人也赔了进去。顾念是怕他父亲会将所有怒气都发在我身上,这样单纯善良的孩子生于这样的世家,真是可惜了。
“你跟琉璃怎么样了,其实,你们两个挺般配的。”
他笑而不语,感情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今日三朝回门,父亲怕她心里不好受便让人护送他们姐妹俩到寺庙祈福。你若是愿意,等她们回来,我让她们多过来陪陪你。”
“你父亲会同意?”
那个老匹夫借着南氏姐妹得了个重情重义的美誉,更要用她们来牵制公孙仪。他是见过我的能耐的,否则也不会连这种不上道方法都用上了。
“虽然不能放你离开,但找人来陪你说话解闷这种小事还是能办到的。”
看到他嘴角的自嘲,才发现自己无意中侵犯了一个男孩子的自尊心。
点点头:“好,那就谢谢了。”
他走后,我盘腿坐在床头,捞起链子放在手里把玩,绝世山庄倒是有不少宝贝,金雪铁打造而成,没有钥匙任凭你武功再高也逃月兑不出。可凡事总有例外,就比如说在下本宫主,虽然暂时灵力全失,可总有恢复的一天。
顾念对这件事情十分上心,傍晚琉璃便带着大把花束过来看我。扫过我脚间的链子,脸色一暗,将鲜花送到我眼前,强颜欢笑道:“婉姐姐,知道你喜欢,我特意到花园摘得,你闻闻香不香?”
我还真有心情凑上去嗅了嗅,点点头:“很香。你有心了。”
她因为我这句话红了眼睛,趴在我腿上糯糯的说了句,对不起。
我翻了个白眼儿,今儿是怎么了,约好了似的到这儿来哭鼻子道歉,夫妻俩怎么感觉比我这个当事人还委屈似的。♀
我看着伏身啜泣的女孩子,突然生出一眼万年的感觉。经历了生离死别之痛,悲欢离合之苦,心已经苍老过半、疲惫不堪,睁开眼睛却发现时间仅仅只是走过三日。
南琉璃单纯且脆弱,她姐姐却恰好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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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这张脸,年轻、美丽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着世故,她是这场动乱中唯一一个全身而退而毫发无伤的人,自然有她妹妹的缘故,除此之外,她本身的智谋却不容小觑。或许,自红楼事件后心中便有了计较,公孙仪固然重要,再加上绝世山庄做倚仗,双重保护、有备无患。所以她在明明察觉到阴谋之时,依旧选择了中立。
“有件事情我很好奇,若是你知道酒中有毒,还会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喝下去?”
几乎没有犹豫。
“不会,没有什么会比公孙大哥更重要,我相信他的能力,绝世山庄困不住他,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我也很后悔。”
我看着她的眼睛,确定她眼底的懊恼是由内而发。
“很好,不枉他一直为你担忧。”
我看到她交叠在一起的双手颤了一下。
“他现在怎么样?”
我摇摇头:“想必你已经知道他身上中的是何种毒,黑寡妇,无人能解。”
她拉住我的手臂,情绪有些激动。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们不是被困在一起。”
“刚开始是在一起,后来有个机会可以出去,之后便失去了联系。”
“你丢下他自己一个人逃命,你怎么可以这样?”
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挑衅的看着她:“为什么不可以,连你这个相识了十几年,倾心于他的世家妹妹都可以置之不管,我们不过认识了两个月,有什么理由非得带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咽气的人拖后腿。”
她的脸瞬间变得苍白,拳头攥的紧紧的,指甲剜进肉里尤不自知。看到她这副风中萧索的模样,心再也柔软不下来。她的一举一动在我眼里都是虚伪的做作的甚至恶心乏味的。
皱着眉头,不耐烦的摆摆手:“唯一能被你这副表情骗过的人不知道是生是死,用不着在我这儿演戏,我现在行动不便,恕不远送。”
南流苏被我呛跑,没了碍眼的人,我倒在床上吁了口气。手臂枕在脑后,仔细回忆失去意识之前的经历。翻来覆去,能在天后手中将我就下的,只有一人。迫于无奈成为破坏人家夫妻感情的因素,我也很无奈。
那个几乎要被我遗忘的男人,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万年前,我刚刚拥有这副不人不妖不仙的身躯,第一眼见到的便是身着天君冠服的他。他告诉我,桑黎已经禅位与他,自请下界历经凡尘之苦。他告诉我,他会帮我恢复原貌,在此之前请我暂且待在他的羽翼之下。
我当时怎么说的?
我害你失去君位,在九层炼狱受了数千年的苦难;你让我魂飞魄散,成为天上地下最可悲的人,我们之间本该互不相欠,我又怎能让你冒着触犯天条的危险帮我修复元神,便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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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上多了束缚,除了待在房间里哪儿都去不了
,好在伙食各方面待遇都无可挑剔,我也就安下心来,反正闹心的总不该是我。
百无聊赖的第三日,正主终于现身。那时我正在吃午饭,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也曾经在皇宫里偷吃过御膳,跟这里的简直不是一个层次。对绝世山庄的菜色与待之道毫不吝啬的赞扬了一番,前者褒义后者就有些变了味儿。
他在我对面坐下,丝毫不在意我话中的嘲讽。
“你若是喜欢,我便把这个厨子送到你院子里,随时听你吩咐,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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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吐在桌子上,不能只我一个人恶心不是?
“顾庄主太气了,我可没福气享受。”
“我绝世山庄的庄主夫人自是福气绵延,婚礼定在三日之后,你什么都不用做,只管好好休息,到那一日我希望看到一个容光焕发的新娘子。”
我眨眨眼,被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逼婚,原来是这种感觉,还真是不怎么好。
他看到我脸上的嫌弃,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力道大的恨不得将骨头捏成碎末,眼底阴霾骤现。
“你害的我夫人尸骨无存,难道不应该赔给我一个,这世间除了你,再没有谁拥有一张这样的面孔。我劝你不要耍什么花招,我目前还不想对南家姐妹下手。”
他放下这句威胁,甩甩袖子出了门。留下我一脸莫名其妙,南家姐妹跟我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我长得看起来比较像爱管闲事。
听人说话不要听他讲了什么,而要听他没有将什么。顾麟他怕是根本不相信公孙仪已死,想借这个机会将他引出来,以绝后患。就算他没来搅局,娶得如花美眷也不吃亏。
如意算盘打得挺响,就看他有没有那个运气。
婚礼前一天,顾麟亲自为我打开了锁链,吩咐南家姐妹好好给我梳洗打扮一番,贵一会儿便到,我这个准夫人要同他一起到门前迎接。
不慌不忙的跟在顾麟身后,朝顾念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他脸上的淤青还未下去,对亲儿子下这么狠的手,这个老匹夫还真是心意已决。
低下头,唇角轻勾,事情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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