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的第一场大雨停止后不久,皑皑的白雪便降临了守望森林。♀
这两年来,一但飘雪降临,便意味着森林中将有持续一两个月的雪封,蜒绵的树林乘积着厚厚的外衣,银装素裹,分外妖娆。远处的大瀑布看来并无丝毫减弱,只是河流蜿蜒到了近处,渐渐结出了一层层的冰面。严寒之中,大多数的动物早已冬眠,只是狼群变得愈发凶猛,每日里都能听到许多批厮杀的嚎叫,小动物少的时候,它们也开始群起捕猎大型的野兽。
暴风和怒加一日之中多数在外,偶尔还会带伤回来,好在一来它们体质强悍,二来唐忆也准备有伤药,倒是没有过什么大碍。小雪在学会了使用大马士革刀之后,去年便将草地周围的几只凶悍猛兽清理干净,如今这里太平得紧。每日清晨天还未亮,唐忆便会提着桶子去不远处的溪边打水,然后开始准备热水和早餐,长久下来感觉力量敏捷智力声望各项指数均大有上升,小雪从前一直生活在随时清醒,随时保持警惕的环境当中,两人在一起后,唐忆便会逼着她在床上多睡一会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身为男人的体贴,也是生活的情趣。
那天月圆夜后,唐忆将芙尔娜带来了竹楼这里,安排在客房住下。原本竹楼是没必要安排客房的,只是唐忆按照以前的习惯准备了一间,谁知道还真有用上的一天。
最大的苦恼,是晚上zuo爱的时候不能太大声……
三个人的生活,其实称得上是和谐安宁的,如同之前约定的一样,芙尔娜像是客人一般的住在这儿,没有要求些什么,也没有太过特别的行动。感到奇怪的倒是小雪:“为什么让芙尔娜姐姐一个人住呢,她一个人睡不会觉得冷吗?”与唐忆相拥的时候,她想到的是三个人抱一块会更加暖和。
唯一称得上特殊的是芙尔娜与小雪之间的相处。她与小雪语言不通,只是唐忆却能够看出,她在尽力地迎合小雪,偶尔在小雪面前表现一两手能令她好奇或者开心的魔法,在小雪做家务时出手帮忙,进入厨房时为小雪展露一些这个世界的厨艺——因为在之前,小雪的厨艺是跟唐忆学的中国菜式——小雪很好相处,因此芙尔娜的行为或许称不上委曲求全,她依旧保持着身在子爵夫人庄园时那种优雅与大方,但在这之中,一种与之前不同的小心翼翼也显而易见。每当察觉到这点,唐忆都会觉得自己实在是个烂人。
就这样拖下去,到底算是什么……
“其实……你不必这个样子的……”
“没关系啊,因为我愿意……从小的时候,我便承受着很多人的要求和期待,从小以来,一直都按照他们的想法委曲求全,刻意迎和他们的目标,但这一次,是我第一次真心希望为别人作出改变,让别人喜欢我……阿忆,我很开心啊……”
这样的说法,只是令得唐忆微微的叹息,他没有立场再说什么,只是芙尔娜每为他多做一分,他便觉得自己更欠了对方一分,虽然在这之前,所欠的就已经难以算清了,最难消受美人恩,这句话他到这时才愈发明白。
森林中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慢,因为要做的事情并不多,闲暇之时,他便与芙尔娜聊天,在这一点上,小雪很难成为他说话的对象,但芙尔娜却能够与他交流许多东西。谈得最多的自然是唐忆感兴趣的魔法,芙尔娜对于他的噬魔体很感兴趣,因为这种身体能够免疫一切元素的攻击,却也无法使用任何的魔法,这是为什么那天绑住小雪的藤蔓会渐渐枯萎的原因。不过,纵然不受元素攻击,但魔法师仍旧可以以元素力量带动实体来伤害到他,譬如说控土成牢,或者操纵自然界的植物进行实体攻击。芙尔娜便与他做过好几次试验,其中一次弄得唐忆相当狼狈,当时便扬言说要报复,只是当试验结束后,两人打闹之间芙尔娜被他抓住,温顺地趴伏在他的大腿之上任凭责罚之时,唐忆才蓦然惊觉停手,那一天时间都有些尴尬。
另外的一个话题,自然是地宫之中那被称为“巨神兵”的毛球了。那是属于四千年前的历史记忆,据说当时的大地上,有着兴盛的古魔法帝国,有着百家争鸣的各样学说,有着无数奇异的远古种族,神圣龙族,泰坦巨人,远古妖魔,主精灵,黑夜妖精,半兽人,深蓝一族……这些如今大多存在于传说中的族群当时还都活跃于这片大地之上,而带来最终毁灭的,便是这建立于远古最高炼金术基础上的“巨神兵”。
远古时期的炼金术,其实只是属于信奉魔神深蓝的深蓝一族专有,原本因为力量不大,并未被人重视,然而当其中被称为“强殖系”的分支研究成功,巨神兵的出世,便使得世界迅速走向了毁灭的道路。据说因为当时深蓝一族与泰坦一族正在进行如火如荼的战争,“强殖系”的术法也专为针对泰坦而来,以被捕获的泰坦巨人作为凭依的基础,殖入能够十倍甚至百倍提升其能力的寄生怪物,产生终极的杀戮机器“巨神兵”,其力量甚至能够轻易撕杀位于生物顶点的黄金圣龙。在泰坦族节节败退的同时,大地上的其他种族也终于畏惧于这种力量超强而且可以实现量产的生物,开始联合起来进行围剿。
太迟的觉悟,以及不正确的方法,终于挽救不了当时的世界。当作为掌控技术的深蓝一族被剿灭怠尽,无人控制的巨神兵部队便开始自行对大地上的生物进行了清理。这场大战最终导致了大地上七成以上的种族灭绝,即使存活下来的,人数也不足大战之前的百分之一,文明一夕之间倒退回原始阶段,经过了四千年的发展,方才到达如今的规模。
事实上,时间流逝了四千年之久,所谓的历史也往往变得不可信,只是那格鲁安娜和巨神兵的些微记述乃是由此时统治大地的主精灵流传下来,虽然只是些许提及,但毫无疑问该是重要的东西。对于那可爱的东西可以毁灭世界,芙尔娜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但无论如何都得谨慎。
“这样的事情,可不能跟外人提起了,要是被有心人知道,后果不堪设想。”她这样对唐忆说时,唐忆也在心中意识到了可能的后果。
“无论如何,毛球是小雪的朋友,看起来也没有恶意,就让它安安静静地在这里生活下去吧。”
月圆那天芙尔娜的身体比较虚弱,到了第二天她急着来竹楼见小雪,也就没有进一步研究那地宫。偶尔跟唐忆谈起巨神兵,唐忆便想起地宫中那有可能是被石化了的女子。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他并未跟芙尔娜提起,说起来,自从他为那石头人做了件衣服之后,一些怪事也就接着发生,明明是寸草不生的地底,但当唐忆将那些植物做成了衣服之后,它们便仿佛在那石人女子的身上生了根,如今那里已经长长一大片花草丛,将石人的身体整个遮盖了进去。这件事从不进入地宫深处的小雪不知道,他谁也没告诉,似乎是当成了自己心中的一个小秘密。
不过,或许下次月圆时该给芙尔娜看看吧……
心中是这样想,但当到了第二次月圆,这件事情终于没有付诸实际。那天一整日,狼嚎声都在森林中沸腾,这是狼群遇到了难缠的猎物的标志,若在以前,每到了这天傍晚,狼群便会放下对猎物的追击,全都如同朝圣一般的赶去那地宫,只是这次直到黄昏,远处还有一阵阵的骚乱传来,暴风与怒加也未有回来。从那狼嚎声中,小雪辨认出对方也是去了那地宫,想来是被追击中荒不择路冲了进去,此刻却已被围住,难以再逃出来了。
不过那群生物也确实相当强悍,狼嚎传来的信息中,狼群这次的损失很大,仍旧迟迟未将对方消灭。由于晚上也打算去地宫见毛球,三人便直接出了门,赶去地宫,小雪准备去帮狼群一臂之力,芙尔娜自然也是一大战力。
然而当赶到地宫,战斗并未打起来,因为被围在里面的……是人。
那是一支大概五六人的队伍,在狼群的围攻下,此刻只剩下了两人,狼群中的伤亡却是相当巨大。若是在平时见到,小雪自然不会怎么样,但此时她已将对方视做敌人,一拔刀便飞速冲了上去,随后却是芙尔娜的惊讶声:“等等!”
随着无数的魔法藤蔓从地底冒出,拦下了奔去的小雪,同时也将一名已经受了重伤的彪悍男子救下,两人之中,另一人却是一名使剑的青年,看来武技也是最高,此时身上受伤不重,正领着那重伤的彪悍男子往外冲,一见到魔法的藤蔓,便望见了这边的几人,随后发出了喊声:“芙尔娜小姐?”
“阿忆,这些人……是沃尔家的人……”
虽然对沃尔家人并没有什么感情,但芙尔娜仍是不愿看到无辜的死伤,面色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唐忆,片刻之后,唐忆将事情解释给小雪,小雪解释给暴风和怒加,事情终于平息。
并不愿意再让人下地宫,三人将两名伤者带回竹楼,途中暴风和怒加对两人显然很不友好,但终于没有进行攻击,那仍旧清醒的青年也是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唐忆与小雪。
一路之上的交谈,几人也知道了这些人便是来寻找芙尔娜的,谁知道进入森林之后遇上狼群的侵扰,才被追进了地宫之中。
“其实……芙尔娜小姐当初离开丹玛之时,艾德里安伯爵亲自在小姐身上下了魔法坐标,月圆之时会更加清晰,所以我们选择了今天进来寻找……”
听了那人的说话,芙尔娜的脸上浮起一股怒气,为自己身上下魔法坐标,显然是因为害怕自己会逃婚所做的措施。而且……艾德里安•;沃尔乃是自己的四叔,也是整个沃尔家族最为阴狠,最难对付的一个人,他既然插手了这件事,自己终于要回去了吗……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苦涩地望了唐忆一眼。
回到竹楼,为两人进行了简单的伤口处理之后,芙尔娜问起这次来找她的到底都有些什么人。
“这个……望海城的人都出动了,只是我们这些人是一第批,因为害怕小姐你不认识他们,所以我也随行了……”
这青年男子在沃尔家的地位显然也不低,只是什么“害怕小姐你不认识他们”,就连唐忆也听出来了分明是怕芙尔娜不愿意跟着回去,这样说来,这人要比芙尔娜更厉害了……他心中考虑着这人是否看到了地宫下的东西,若是看到了,该如何处理,却听得那人迟疑着说道:
“……芙尔娜小姐……那个地下……”
果然……唐忆心叫不好的同时,两棵藤蔓也刷地从地上爆裂开来,那男子明显想躲,却终于因为受了伤身手不再灵敏,被藤蔓扎进了手里。而另一根藤蔓则插进了那伤重大汉的手臂之中,旋即收了回去。
“芙尔娜小姐……你这是……”
“这里面有一棵种子,你知道,种子总是会开花结果的……”芙尔娜面上一层冰寒,这是唐忆第一次在她身上看见如此冷漠的眼神,“一旦开花结果……会很漂亮……”
“芙尔娜小姐的意思是……”
“你什么都没看见,只要让我找到可以开心的其他理由,或许不看漂亮的花儿也不是那么遗憾了……”
“芙尔娜小姐……那地下的事情,我什么都不清楚,可是……假如你不想回去……”那青年露出为难的神色,显然是在说即便我装做找不到你,其他人也会找过来。
芙尔娜沉默一阵,望了唐忆一眼,终于说道:“我会回去的……”
“……三天之后,在望海城来炊烟镇的那个十字路口等我……你和他,现在就可以回去报告了……”
“是,芙尔娜小姐。”那青年起身说道,旋即迟疑了一下,“可他现在受伤这么重……恩,明白了,我们立刻走。”
他望了芙尔娜和唐忆一眼,眼见芙尔娜脸色冷得像冰,不敢反驳,连忙扶着那重伤的男子离开了。积雪的地上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当那脚步声渐渐变小、消失,芙尔娜的脸色蓦地变得格外黯然,虽然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小雪还是走过来拉住了她的手,无言地安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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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晚上,有很好的月光。
雪地上反射着淡淡的莹光,芙尔娜失神地坐在屋外的一根树墩上,夜风冷透人心,使得她不得不双手环抱,蜷缩起身子。不知什么时候,唐忆走到她身边坐下。
静静地坐着,事实上唐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过了好久,方才听见她说了一声:“阿忆,跟我去丹玛好么?”
“小雪她……还不适应……”
“哦。”淡淡的回应之后,芙尔娜抬起头来,俏脸之上,满是晶莹的泪痕,却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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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的时间很快地过去,这三天里,芙尔娜依旧如常地在竹楼范围内生活着,帮着小雪做事,偶尔展露小小的魔法,只是与唐忆的交谈不再有,每当平静之时,唐忆总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她就那样的坐在一边,静静地望着他、望着他……
第三天清晨起床,吃过早餐之后,他们开始动身,在暴风和怒加的护送上穿过森林,去往望海城与炊烟镇外的十字路口,快要到达目的地时,已近中午,芙尔娜方才停了下来,此时已经到了森林的边缘,她穿着唐忆的衣服,厚厚长长的,却掩饰不了那分明艳的气息,转过头来,她对着唐忆笑了笑。
“阿忆,你和小雪……跟我去丹玛好吗?”
唐忆怔怔地没有说话,却见芙尔娜低了低头,眼中蓦地流出泪来。
“阿忆,我这三天想了很多,要是没有了你,我会受不了的……真的会受不了的……所以……”她双手轻轻地举起,“不管你怎么想,我也要带你回去……”
柔和的魔法吟唱声渐渐响起,空气中弥漫的气氛也逐渐凝重,小雪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暴风和怒加却似乎警觉到了将要到来的危险,显得有些焦躁。过了一会儿,唐忆笑了笑,也轻声念了起来:“比前生更古老的过去,比来世更遥远的未来……”
这其实是唐忆以前看过的一个咒语,因为比较顺口,便当成诗句般背了下来,这几天谈论魔法时,他也曾经当成玩笑般念给芙尔娜听过,自然是毫无作用的。此时突然念起来,芙尔娜微微怔了一怔,却没有停止咒语,只听得唐忆继续说道:“……恒久不变的古老之梦,遵守时光的约定,请将您手中的巨塔,放置在过去与未来的交会之处……”
“我不是在开玩笑!”
咒语停了下来,芙尔娜满脸泪痕地大喊着。唐忆淡淡一笑,那笑中有苦涩,也有内疚:“可我是在开玩笑啊……从刚才开始,到你念完咒语,我都是在开玩笑,你可以继续念下去没关系……”
“不要这样对我……”芙尔娜的声音哽咽着,“阿忆,求求你……别这样对我……一旦我回去了,他们会逼着我嫁人的啊……我、我不可以没有你的……”
“我会去的……”唐忆过去搂住了她,轻声说道,“不是还有半年时间吗?我保证,秋天以前,我一定会去到丹玛,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嫁给那个猪头伯爵,请你……相信我好吗?”
一个劲地让对方相信自己,唐忆真觉得自己是个没事胡乱许诺却又不去做到的大烂人。可是他这几天也不是没想过办法,旁敲侧击地问了小雪好几次,然而此时的小雪心中仍然有阴影,一提到与外界接触便心生畏惧。不过,总的来说她已经比以前好得多了,相信不到半年,自己便能够让她慢慢接受外界的人。而且……半年之后如果她真的依旧无法离开这座森林,自己也打算一个人去丹玛,至少尽力将芙尔娜的婚事破坏掉。
尽管有了唐忆的许诺,但芙尔娜依旧哭得伤心,在唐忆怀里过了好久方才停了下来。
“答应我,一定要去找我……”走到了树林的最外围,已经能够看见外面的车马,芙尔娜抹去了泪水,跟他说道。唐忆点了点头,正要说话,远处狼嚎声一阵接一阵地传来过来,暴风与怒加一阵低吼,小雪却也变了脸色:“阿忆,有人……有人去了毛球那里……”
“糟了!”唐忆脸色一变,首先想到的便是三天前那人认出了巨神兵,终于还是将事情说了出来,方一转身,头上“嗡”地一晕,往回看时,却见芙尔娜正拿着一颗石头往自己后脑上砸了下来,睁大了双眼,满脸的惊愕。
四叔的傀儡丝……
芙尔娜心中泛起了悟,原来四叔已经来了,难怪……可是知道是一回事,被控制的身体无法说话,她只能在瞬间豁出最大的力量来抵抗这股操纵。
第二下打击硬生生地停了下来,暴风与怒加化为两道幻影,分别负起小雪与受伤的唐忆,转瞬间消失在了森林之中。傀儡丝并非强大的炼金产物,只是出奇不备,方才有作用,下一刻芙尔娜便已摆月兑了控制,转身蓄起最强的魔法。
足踩积雪的沙沙声中,一名中年男子踏入了阴暗的林中。
“现在他会开始恨你了……”
淡然的、略带沙哑的语气响起,那名男子取下鼻梁上的一双圆形眼睛,用手绢轻轻地擦拭。这个世界还没有玻璃,但是依然会有一些贵重的晶石可以做成透明的镜片,戴着这样的眼睛向来便是尊贵的象征。
“……芙尔娜,认命吧。”
平淡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诚恳的劝导,芙尔娜咬紧了牙关,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四叔,想不到为了我,你竟然亲自来了……”
“事实上我只是有事正好经过望海,当然,你值得的,我只是没有想过这一行会得到更大的收获……”中年男子戴上眼睛,看起来显得斯文有礼,脸色却有些苍白,像是天生便属于阴暗地方的人,“这件事上,你实在不聪明,芙尔娜。”
“的确,我该直接杀了那条叫奥斯卡的走狗的。”
“时刻都不要忘记贵族的修养,我教过你的,芙尔娜。”艾德里安笑了笑:“你说的是一个办法,当然如果更聪明一点,你可以用更好的筹码来跟我谈解除婚约的事情,可惜你放弃了……奥斯卡原本是不认识那个东西的,可惜大哥与我一同在望海,你以为有关炼金术的东西有什么可以瞒得过大哥吗?”
他轻声一叹:“啊,巨神兵……芙尔娜,你可以想像,有了这个,沃尔家的实力将会增强到何种程度,几十年来,我们一直被伊夫利特家压得抬不起头来,但现在,我们终于拥有了可以与巴克那罗夏那个老家伙抗衡的东西了,这一切全是因为你,芙尔娜……可惜你却放弃了这一荣耀……”
“不用一直蓄积魔力了,我知道你的性格,若是出手,等着我的必将是你倾尽生命的一击,不过……我不会出手的。大哥带着人去取巨神兵了,你难道以为有可能将巨神兵的消息传出去的人,我们会留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听到这里,芙尔娜的脸色蓦地变得苍白,转身回头,远远传来的只有混乱狼嚎。心慌之中,身后那人却瞬间前移,一掌劈在了她的后颈之上。
“太难看了啊,芙尔娜,我教过你的……”
昏迷之前,艾德里安的声音遥远地传入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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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狼飞驰如电,唐忆伏在怒加的背上,尽力稳住身形,手捂着脑后的伤口,一阵火辣辣的疼!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最先经过的是竹楼所在的地方,远远的火光传来,透过树隙,可以看到整座竹楼正熊熊燃烧着,魔狼并未在这里停留,而是一路直奔那片被称为格鲁安娜的废墟。
还未到达目的地,一个黑影蓦地从头上飞过,那东西看起来与竹楼的体积一般大小,像是一艘船,正在天空中飞行,似乎因为飞得不稳,还与高高的树顶擦了一下,但终于还是歪歪扭扭地飞向了远方。一路到了废墟,触目所及的便满是狼尸,人的尸体也有,但是不过两三具,说明这次来的都是高手,厮杀声正从地宫中传出来。
由塌陷的小门直奔而入,地宫之中狼声与人声汇成一片,人的数目不多,但被群狼围住竟然隐隐占了上风,凭借洞外的微光,他仍然可以看到,不到月圆时会保持石块状态的毛球已经不见了。
不明白那些人已经抢走了毛球为什么还会在这里,唐忆心中隐隐有了一个想法,难道毛球还没被抢走?由魔狼背上下来,他避开厮杀往里面走去,想要寻找毛球是否到了另一个地方,远远的一个声音传来:“是他们,杀了这两个人可以回去复命了!”是那天那名青年男子的声音,至于两个人,指的……是他与小雪么!?
心中涌起一股明悟,他一拉小雪的手,拼命往里面跑去。几百只狼围住那许多人,暴风与怒加也加入了进去,但其中几人竟然无法被困住,光芒从背后隐隐传来,但见一道白光在战圈中耀起,向着自己这边杀了过来,其余的人也都挥舞着武器,冲击着狼群的包围,追来的速度极快。
手中长剑化出白光的那人正是那天的青年男子,几次跳跃,他已经离唐忆越来越近,小雪一拔手中的军刀,不再逃跑,挡在了唐忆身前,却见那人飞身一跃,光芒如彗星一般飞击而来。
“嗷——”
随着一声狼嚎,也不知是暴风还是怒加从狼群中闪电般的跃出,一口将那人从空中咬了下来。奔涌的狼群瞬间将他撕成碎片。但随即,另一个人从里面跃了出来,手中长剑挥出,却听得“铛”的一声,竟被小雪一刀砍飞出去,淹没在了狼群之中。
这些人都是厉害人物,小雪虽然将那人劈飞,自己却也退了两步,握刀的手微微颤抖,眼见又有人要冲过来,唐忆一把拉起小雪,往后方继续奔跑。两颗火球从头顶呼啸飞过,轰的在前方爆开。
飞散的火焰也照亮了前方的景象,那是一蓬生长异常繁茂的花草,唐忆心中一动,往那蓬花草疾奔过去,方才接近,身后又有几人跃了出来,一颗火球从他身边划过,击在那花草丛中,燃起熊熊的火焰。
身后几人还在空中,唐忆想要前跑,但感觉灵敏的小雪却知道避无可避,转身准备应战,火光照耀的一瞬间,前方的藤蔓、花草如同活动的巨兽一般,陡然间冲天狂舞,掀起一道三米多高的巨大黑影。轰的一下,将几人完全吞噬了进去。
凄厉的惨叫声传出,几条人影在那仿佛活物般的藤蔓、草丛中挣扎,这是天气最为寒冷的季节,但那些藤蔓和枝条上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无数的鲜花蓓蕾,瞬间开放之后如同一张张的小口般不断撕开人身上的血肉,大口大口地吞食。
火焰在旁边的藤蔓上燃烧,但不到片刻,竟也在无数鲜花的开放中渐渐熄灭。
“什、什么怪物?”
“过来了,快跑啊……”
“那两个人还没杀……”
“已经死了还杀什么杀,你还想捅他的碎肉几刀吗?”
这些人武技修为都相当不错,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见周围的情景,眼见着无数藤蔓从那花草丛的下方伸出,迅速蜿蜒过来,都有志一同地选择了往外跑。还来不及离开的几人以及十数条灰狼都被藤蔓卷了进去,一时间地宫中满是凄厉的惨呼……
醒过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他依旧拉着小雪的手,从花草丛中息息梭梭地爬出来,他拍了拍依旧昏迷的小雪,不一会儿,银发的女孩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唔……阿忆,什么时候了……”
“不知道啊……”从这里向上方望去,那小小的石门依旧亮着光芒,身后是茂密的花草丛,眼前还有狼尸,厮杀的人群和狼群却都已经不见。依稀记得进入草丛前这蓬花草动了一下,然后自己便昏迷了过去,有那么一回事吗?问了小雪,她却也说是在那时失去的意识。
寻找了整个大厅,依旧不见毛球的踪迹,他与小雪出了地宫,皑皑的积雪上陈列着数百条狼尸,小雪一见便哭了起来。时间应该是上午,看起来他们已经昏迷了一天,脑后的伤口也已经结了血痂。回到居住的那片地方,水洼之中,竹楼已经化做了灰烬和废墟。
暴风和怒加没有回来。
他们在竹楼前久久站立,这是他费了两年的时间陆陆续续搭建起来的东西,原本以为即便不会在这里生活一辈子,也该是他与小雪以后终老的地方,谁知道就这样化为乌有。
一切吃用的东西都已经被一把火烧光,山洞之中也满是灰烬,想来那些人放火烧楼,顺手也烧了山洞。唐忆抱着小雪在草地旁边坐下,久久地安慰她。过了好久,他深吸了一口气:“小雪,跟我去丹玛,好吗?”
小雪的身躯微怔了一下,耳听得唐忆说道:“那些人应该便住在那里……雪儿,我从小就长得柔弱,看起来像个女孩子,所以从小以来,很多人都欺负我,他们以为我不敢出手,不敢争辩。可事实不是这样的,有很多人,我不愿意去理他们,有很多人,我不在乎他们,但是对我在乎的东西,如果有人要动,他们最后绝对不会比我好过……小雪,你是我最珍爱的人,这是我生命中最温暖的一片地方,他们已经欺负过来了,我总得让他们知道一些事情……别害怕,在任何地方,我会保护你,好吗?”
这句话听起来没什么说服力,但小雪还是点了点头,努力地露出一个笑容。
“呵……说定了,我们去丹玛,接回我们的毛球,烧掉他们的房子,杀掉他们的亲人,让他们哭……”
事情就此敲定。他们将山洞中的一处地方清理干净,又住了几天,暴风和怒加终于还是没有回来。那一天的早晨,大雪又开始纷纷扬扬地从天空中飘落,唐忆检查了他一向随身携带的打火机和指南针,用树叶包好了该在路上吃的烤肉,小雪拿着一根树枝不知道在洞里挖着什么,过了许久,拿出一个树叶包成的小包裹。
一层一层的树叶,外面的已经被火焰烤得焦黄,里面的却还能看出青色,可以知道小雪在包这个小包裹时相当用心。她在唐忆面前将它打开,开出最后一层时,里面是一枚水蓝色的耳坠。
那是曾经的那个女孩送给唐忆的唯一礼物,自从被小雪救起后,便不见了踪迹,只以为是在落水时掉了。在唐忆疑惑的目光中,她将那只耳坠送到他面前。
“我……我一直担心阿忆你会突然消失了呢……这个东西我好喜欢,现在阿忆会带我一块出去,我不害怕了……对不起,一直拿了你的东西……”
“像七仙女的故事一样吗?”唐忆轻轻笑笑,那是他曾经跟小雪说过的故事,据说一位仙女下凡的时候,被人拿走了衣服,后来就只能嫁给了那个人,却想不到小雪当初竟然也有这样的想法。
“恩,就像阿忆说的七仙女的故事一样……”小雪点了点头,“我现在知道阿忆永远不会离开我了,以前被人抓住的时候,我知道他们都很讨厌我,不喜欢我,我害怕阿忆到了外面也会变得像他们一样不再喜欢我,不要我了……可我现在知道那时候好傻,阿忆会永远和我在一起,会永远喜欢我,保护我的,对吗?”
“当然了,就算你不要我,我也放不开你了。”唐忆点了点头,随后将耳坠在小雪耳朵上比了比,“你戴上一定很好看,可惜没有耳洞,戴不上去。你既然喜欢,就替我收着,好吗?”
“不了。”小雪甜甜地笑了,“阿忆能带着它给我看吗?我一直好喜欢阿忆你戴着它的样子,好吗?”
在小雪的注视下,他将那只耳坠在左耳上戴了起来,水蓝色的坠子摇晃出明亮的光芒,映照着唐忆秀美的脸型,此刻却现出一股摄人心魄的冷俊来,仿佛雕刻大师手下最完美的玉像,在雪下折射出晶莹的美感。
“……你啊,虽然心里有着像刀子一样锋利伤人的地方,但看起来就是太过柔弱了,这样子很多人都会欺负你呢……戴上这只耳坠,可以把你的真实气质折射出来一些哦,来啦来啦……”
曾经的那位女孩的声音从心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来,他拥着小雪,走向了西南方的天空,那是丹玛所在的方位。那里,有他将要经历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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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次月圆到来的时候,森林中已经没有了沸腾的狼群和居住于此的两人,地宫之中也没有了那可爱的毛球,没有了晶莹的光芒,一片寂静之中,那团花草开始剧烈地变化。
无数的花、叶、藤蔓、枝条渐渐汇聚纠结,融合为一束,随后,巨大的花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起来,接着,一片片地打开,现出蜷缩其中的几近完美的玲珑女体。
花儿完全打开之后,柔美的纤足悄然落在下方的细纱当中,眼前女子的容貌,分明就是那已经化做了石像的女子。嘴角浮出倾城的微笑,一片片的藤条、树叶轻盈地飞舞起来,在她的身上织出一件衣物,正是唐忆当初做好的衣服样式。
巨大的花草丛便在她的眼前渐渐枯萎,现出了那座石像,但随后,石像也渐渐化为了细纱。女子在地宫走缓缓地走动着,白璧般的手轻抚着破碎的墙壁,走过一处裂缝时,她的手臂轻轻一挥。
轰的一声巨响,一个物体飞出了那道裂缝,在空中飞旋几下,落在她的手中,是一把通体漆黑,长达两米的巨大镰刀。
仿佛死神的收割之镰,纵然经历了四千年的岁月,那把武器仍为有一丝褪变色泽,在女子的手中轻轻震动,发出激烈的颤响。
下一刻,夺目的光路沿着巨大的墙壁盘旋而上,直冲那高耸的天穹,随着轰的巨响,一点光芒从那废墟的地底冲出,映着明亮晶莹的月色,高上云天。便在这声巨响中,维持了四千余年的废墟缓缓塌陷。手舞巨镰的绝美女子从空中缓缓降落在雪地之中,身后展开着两对如蜻蜓般的透明薄翼。
无比怀念地深吸了一口气,随着她的足尖轻点,积雪的蜒绵树顶在她的身下迅速远离,方向是……西南,丹玛……
感觉到你了……
月光勾勒出那完美的唇线,她轻轻地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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