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大学
我考上大学的事情在我们村里传开了,因为那是在一九八七年,村里还没有出现过大学生,这当然是一个轰动。♀我们镇三十六给村只考上了五个大学生。我没有觉得什么了不起,甚至是失望。因为那时候教师的工资还低,教师的社会地位也低。老百姓看重当官的,看中公检法等有用的部门。所以,在填志愿的时候,我第一志愿填的是中国政法大学。第二志愿填师范类是因为上师范国家给生活费,这能减轻家庭的负担。大哥在看完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说了声:“无所谓。”是的,无所谓。我也有过再回高中复读的念头,但是我知道母亲的不容易,家里是拿不出复读需要的八百元钱的。于是我带着无奈走进了山东师范大学的大门。
我是一个人去大学报到的,虽然我那时没有出过五十里以上的远门。家里的堂哥说要送我去,我说你们也很少出远门,说不定到时候不是你们照顾我,而是我照顾你们。到了济南,出了火车站,就看见有一个长布幅,上面写着:“山东师范大学”。我走过去,看见有卡车在接学生。我上了卡车。卡车开动起来,呼啸着穿过城市,开到郊区,上了一条泥泞的土路。我看见了小清河,沿着这条土路蜿蜒向东流下。小清河不清,是黑色的水,发出腐烂的臭味。路的北面是广阔的大片大片的收割完的稻田。枯枝败叶到处都是。远远地发现了一个院落,没有高楼大厦,只见有几座小楼房,和一片平房。
卡车在院落的大门口停了下来。我看见大门旁写着:“山东师范大学北院”。唉,这就是我奋斗十几年考上的大学。
我郁闷了一段时间,心里还想着能不能下定决心再回高中复读,但是这种心情在为期一个月的军训生活给消淡了。每天在九月的烈日下列队走正步,累得大汗淋漓,顾不上再想什么了。
北院一年的大学生活,我能写些什么呢,除了刘红宁。关于她,我在大学毕业后,在镇中学上班的时候,我凭着记忆写了下来。现在我把它放在下面。
年轻时一次不成功的恋爱事件
我匆匆吃过晚饭,就对老五说:”晚上还去阅览室吗?”他看了看我,马上领会了我的意思,就点了点头。老五吃饭的速度不自觉地快了起来。我洗刷了碗筷,就与老五一起走出了宿舍。楼道里热热闹闹,每个宿舍里都坐满了人。未吃完饭的正端着饭菜坐在床沿上吃着,吃完饭的或者去了洗刷间洗刷,或者上床看书。已经有人吆喝着”上班!”。”上班”是凑局玩扑克的意思。从楼道里走过,不时有饭菜的味道传入鼻孔。我背着一个黄书包。书包中放着一本《朦胧诗选》,一本泰戈尔的诗集。《朦胧诗选》是八七年我上高三时,我在家乡县城的新华书店里买的。泰戈尔的诗集是我来师大后在图书室借的。上高中时,我只是从一本诗合集上读过泰戈尔的几首诗,在这里发现他的个人诗集真是令人暗喜不已。老五没有背书包,手中也没有拿什么,他说他只是去随便看几本杂志。老五学名叫李国庆。“老五”是我们宿舍的舍友对他的称呼。不知是从我们这界才开始的做法呢,还是高校原来就存在的一个传统,北院的男生宿舍里突然流行起按年龄大小排行大小来了。这里的男生宿舍都是住八个学生,这样每个宿舍中都有一个老大,也都有一个老八。宿舍成了哥们大家庭了。“她会去吗?”在楼梯上,老五悄悄地问我。“按照她的规律应该会。”我们出了宿舍楼,来到外面。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背着书包离开宿舍,他们或者是去教室,或者是去阅览室。有一些女生在校园中散步。宿舍楼前的圆形大花坛里,菊花已长出了花蕾。我和老五从花坛的北侧走过,沿着砖铺甬道。甬道曲曲折折。然后我们向西,经过餐厅的南墙角。过了墙角,就看到了阅览室那一排平房,和平房前大片空地的一部分。另一部分还没有看到,因为视角的问题被阅览室那排平房给挡住了。在餐厅与阅览室这两座建筑之间,隔着一个篮球场。篮球场是东西向的长方形水泥地。几对篮球架支着。太阳挂在校园的矮墙上,象一枚烧红的金币。从依傍那院墙而生长的芦苇丛透过来了它的光线。它的光落在了地上、墙上、篮球场北面的草丛上。我和老五从篮球场上走过。阅览室门外已经有十几个学生在等开门。总是这样,总是有一些人在等,总是在开门之前拥挤着一大群焦急等待的学生。在这个远离市区、处于稻田的包围之中的地方,在这个仓促间建立起来的、只有几栋小型宿舍楼几排平房的师大北院,这个只有三间平房的阅览室无疑成了最好的去处,成了在这个院落学习的七八百学生倍受青睐的地方。尤其是,这里全是大一学生,刚刚进入大学,繁重的学习负担没有了,心理完全放松,总于有了足够的空闲时间。谁不看好这里的几百种报纸和杂志呢。那十几个学生中没有她。今天她是不是有特殊情况不再来了呢?可是现在时间也尚早,也许她在宿舍正准备要来,也许她正在来的路上。我和老五来到阅览室门前的人群中,不时地回望我们刚刚走过的那条路。太阳一点一点在空中向下滑落,黄昏的霞光映照着院落。路上的学生逐渐地多了起来。许多的蜻蜓在空中无声地飞来飞去。阅览室门前慢慢地堆满了人。“来了。”老五用手指轻轻地捅了一下我的腰。我心里一阵惊喜。越过众多的人头,我看到她出现在校园长长的甬道上。她仍然身穿那件黄色的宽松衫。那是一种鲜艳醒目的色彩。就是循了这色彩,我能在人群中很快地把她找出来。与她同来的还有另外两个女生。三个人边走边谈,样子亲密。她们来到阅览室前,离开我们这边的人群,远远地站着。“熟透了。”老五低声说。我觉得这话刺耳,用词粗俗。门开了,大家蜂拥而入,纷纷找位置,抹桌子,拉椅子,然后到书架那里借杂志。我和老五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她离开座位去借杂志了,老五看着我,朝她去的地方哝了哝嘴。我转动着手中的笔,犹犹豫豫。老五伸手夺过我手中的笔,扔在桌子上,然后从背后推了我一把。她还在那儿。十几个学生拥在柜台边,朝里面的架子上的杂志指指点点,大声小声说着话。我从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慢慢地移过去,在她身后停下来,悄悄地向周围打量了一下。没有人注意,没有人知道我的企图,除了老五。他远远地坐在那里,一脸轻松。她几乎同我一般高。宽松衫闪闪耀眼,让人心慌。从这里看不到她的眼睛,这比较安全。她手里已经借到一本杂志,正在替同伴借。她的头发刚刚洗过,散发着清爽柔和的气息。我感到有点迷乱,预先想好了如何开始,眼下全忘了。时间一点一点地响着。她借完杂志,抱在怀里,从人群中走出。我站在那里,一时不知身在何处。我回到座位上。“怎么样?”老五问。我没有回答,只感到自己脸上微微一热。整个阅览室安静下来。窗外的院子里流溢着黄昏鲜亮的光。靠近院墙的芦苇一丛一丛挺立着,象是竖琴。风轻轻漫过芦苇。黄昏中橘黄色的粒子一束束从窗口流入。灯亮了。我静静地望着窗外。那粒子,以及风和光到处充盈着,在叶茎、叶梢、空中和墙角。
坐在学校的院墙上,我对老五说:“她的教室。”
“哪一个?”
我朝正东的一排平房指了指:“那一排最东头。”
“打听的?”
“留意观察的。”我校北院的教室都集中在校园西南角。总共六排平房。整个北院只有大一的部分学生,七八百人,整天进进出出的。要注意一个人的教室在哪里并不太难。
“她的座位”我说,“恰好靠近窗子。”
“恰好?”
“是的,这对我有利。”
“我不明白。”
“如果我打算给她写信,可以直接从窗外放到她的桌子上。”
“这么早就写信?”
这时,各系的学生陆续从教室走出来。课外活动的时间到了。校园里顿时热闹起来。
“早?也许。可是为什么我总不能创造条件寻找机会从正面认识与交往呢?”
“缺乏一种勇气。”
“也许做贼心虚?”
“也许性格所致,”老五说:“有一类人,内心里往往产生很美的情感,但缺乏与人,尤其与女人交往的经验和技巧。”
“喂!两个人在干什么呢?鬼鬼祟祟!”
我们吃了一惊。朝脚下望去,是祥子,宿舍老七。一群学生把排球打飞了,他追球追到墙下,正怀抱着球,朝我们这里仰着脸。
“重要事情!”老五朝下面喊道。
“玩吗?”祥子拍拍球。
“不啦。”
祥子走了。
“转过身来吧。”我说着,在墙头上小心翼翼地一百八十度扭转身躯。
眼前是广阔的稻田,二三里处是一个村庄。
“地址写不写?”老五问。
“当然要写。不然她班的同学见了会起疑心。寄信人地址要写外校或外地。要让人确信信是从外面寄来,被班里发信的同学放到她桌子上。”
“署名吗?”
“不。收到信见到内容她会猜。也许她还从此开始留意周围的情况。”
“我怎么听着象个阴谋了。”
“知道她是哪个系的吗?”老五又问。
“知道了。知道她的教室也就知道她是哪个系的了。教育系学前教育专业。”
“这个专业里我认识一个人。”老五说。
“高中同学?”我问。
“不是。是在校学生会认识的。”
“那就要麻烦你一下了。”
“什么事?”
“托这个人打听一下她的名字。”
我得知了她的名字——乔虹,并在放学后一个人躲在教室里给她写信。其实那不能算信,只不过是在一张信纸上写了席慕容的《祈祷》:我知道这世界不是绝对的好/我知道它有离别,有衰老/然而我只有一次的机会/上苍啊,请俯听我的祈祷/请给我一个长长的夏季/给我一段无暇的回忆/给我一颗温柔的心/给我一份洁白的恋情/我只能来这世上一次,所以/请再给我一个美丽的名字/好让他能在夜里呼唤我/在奔驰的岁月里/永远记得我们曾经相爱的故事。只这一首诗,别的什么也没有。没有称呼,没有署名,没有格式。学生们都回去吃饭去了。整个教室区空荡荡的。我来到那个窗下,推开窗户,把信放到乔虹的课桌上。
这之后我就常常从她窗外走过。看着她俯案书写或凝神听课的身影,我心里挂念着她是否见到了信。有时,在课间,我坐在教室前的一个高地上,看着在外面活动的学生,她有时就从教室里出来,参加到活动的学生中去。唉,那于是就成了我的秘密的赏心悦目的时间。
常常是走在校园的路上,从宿舍到教室,或从教室回宿舍,有时一抬头,就发现她在前面的路上背对着我行走,或者有时就远远地迎面而来。
那时她常穿鲜艳的上衣,远远地望见了心里就一惊。
我如此挂念着我的信,想着收信的人,人与物萦绕于心,挥之不去。
在一个人的一生之中,有时一些状态只出现一次,它一闪而过,永不再有,永不再来。一些由于钟情于某人而产生的痴迷或沉醉状态。我们的感觉达到过一个强度,然后就永远低于这个强度。
有一天,我从早到晚都没有见到乔虹,内心便不安起来。我几次经过她的教室都发现其他的同学正在上课而她的座位空空的。当我忧心忡忡地在校园转了一圈,准备回宿舍时,一抬头,发现她与一个女生正站在转弯处交谈。突然之间我难以自持,仿佛一下子被什么击中。
那是一种能深刻感受却难以言传的状态。全身一下子热流奔涌。感到自己又软又轻,浑身无力。不知自己当时是如何从她面前走过。我肯定瞬息之间暴露了自己。
有一天在阅览室我没料到她坐在了我身旁边的位置上。她是碰巧坐过来的吗?她没有见到那封信?或者相反,她已经知晓了一切,她通过她的感觉感觉到我或者是别人把我告诉了她?她坐过来是有意而为?这是她的响应?情况突然之间发生,我一时无从分辨,只紧张地双眼死死地盯着书本,全身凝固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她好像也心神不定,烦乱地把杂志翻来翻去。那真是一个艰苦、难熬而富有挑战性的时刻。几分钟后,她起身走了。我一下子放松了许多,但心情复杂,转而又懊恼起来。
一天中午,我拿着快餐杯去餐厅买饭,餐厅里人很多,卖菜的窗口一堆堆的学生在拥挤。我侧了身体,努力地挤进人群,好不容易买了菜,挣扎着回身向外冲。这时,我发现乔虹和一个女生正站在离我四五米远的地方。她们手中端着饭菜,朝这边望着。我看了她们一下,略略迟疑,然后转身买谟去了。
买完谟,再向那里望时已不见她们。我于是端着饭菜走出餐厅。走着走着,我突然觉得背后有情况。一回头,发现乔虹就在后面。心里明白这时该停下来,可是两只脚就是不听使唤。我觉得自己又犯了错误。
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我都没有再见到她。无论是在餐厅、教室、阅览室,还是校园的路上。我于是在开饭的时间登上我们宿舍楼二楼门厅的阳台,望着她去餐厅买饭必经的道路,希望能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发现她。一直望得路上没有了行人,就是不见她的出现。一连几天我都这样。
一个星期天,我吃过早饭就早早地去了阅览室。到了那里借了本杂志,找了一个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儿,阅览室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我读得有点累了,就放下杂志,一手托着下巴,望着门外的花坛想休息一下。就在这时,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抬头一看,正是乔虹!她神情沮丧,头发有些凌乱,象是几天没有梳过。她怀抱着几个本子,朝我这个方向走过来,而且竟然在我左边紧挨着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她走来的那个样子有点义无反顾。走过来拉椅子坐下,整个过程目不斜视,仿佛根本不想去注意什么也没有注意到什么。她的眼睛有点红,象是刚刚流过泪的样子。
她大概感冒了,因为我听到她不停地吸鼻子,又掏出手帕轻轻地擦着,同时又咳了几下。
“感冒了?”我侧过头,望着她,轻声问,象是两个已经认识的人。
她默默地点点头,并没有抬头看我。
我收回目光,放到杂志上,可是没能继续读下去。
我打开笔记本,从一页纸上裁下一个纸条,在上面写道:“出去一下好吗?”然后我提起纸条一角,把它伸到她的面前。
她看完纸条,转过头来,看了看我:象是在警惕地打量给她写这纸条的人究竟是谁,有什么企图。她略略迟疑了一下,象在权衡,可又让人看出她这迟疑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好像她其实想出去,但又担心我识出她的真正的想法。
她终于放下手中的笔,自己先出去了,我于是紧跟而出。
出了门,她走了一会儿,在阅览室东边的篮球场上停了下来。
“到操场上去吗?”我问道。操场在校园所有建筑的东面,那里人少,幽静。
她摇摇头。
“教育系的?”
她点点头。
“乔虹?”我又问。
她微微一笑,低下头。
“最近收到一封信吗?”
“收到过。”
“是我写的。”
“奥,是你?”惊讶的样子,但我看出她早已知道了。
两人一时没有话了。我班的一位男生从旁边经过,远远地朝这里扬了扬手,诡秘的样子。
“喜欢诗吗?”我问。
“喜欢。”
“什么样的呢?”
“忧伤点的吧。”
又没话了,一时尴尬。
“回去吧?”她说。
我点点头,于是一起往回走。
走到阅览室门口,不知为什么我不想这样一起进去,过早地引人注意,于是我对她说:“你先进去,我洗洗手。”她进去了。我走到花坛旁的水池边,洗了洗手,然后才回到阅览室。
我刚坐下,一个男生从里面走过来,来到乔虹身边。
“在这里哪。”
乔虹朝她一笑。
“没出去玩?”那男生问。
“有作业呢。”
那男生从乔虹面前拿起她的一本书,一边站在那里翻看,一边朝我这里打量。
此人我常见,外语系专科班的学生,与我同住一楼。他中等身材,女乃油小生似的一张脸,走路喜欢迈与其身高不相称的大步子,边走边打响指,一进楼道往往昂着下巴唱着流行歌曲。
看来刚才的事已让他看在眼里了。他扔下原来的位置跑到这边来究竟想干什么?瞧他那两只眼珠子,那警觉的样子。他们是老乡还是别的什么关系?倒见过他们一起打过排球。想到这里,我心里开始发慌,但又努力稳住,显出冷静的样子。
在我的不安之中,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阅览室关门的时间快到了。有人背起书包陆续离开。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是自己先离开,还是留下来?
“几点了?”那男生问乔虹。
我立刻感到他这一问之中蕴含的灵活机巧。他是在争取主动?
乔虹看看表,说出时间。
“走吧?”那男生又问。
我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乔虹起身去还杂志,回来站在我的对面,眼睛望着我,同时又一点一点收拾东西。我的心慢慢变得坚硬起来,恼怒她为什么不让那男生先走。她收拾完东西,又停了一下,望了望我这里,然后与那男生一起走了。
阅览室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我坐在那里,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突然不想回去,不想呆在纷纷扰扰的人群中。一定有人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并在秘密传布。我有一种锋芒在背的感觉。
来到校园外,田野中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偶尔有一两只小鸟飞翔在面前的空中。阳光就那么持续不断,落满晶莹的草叶,而潺潺的流水声从草木掩映的深深的河底传来。株株植物都小心翼翼地望着你,仿佛在侧耳谛听。事情突然之间急转直下。乔为什么没有留下来?
一阵微风沿着河岸徐徐迩来,越过草丛,撩动我的衣角,轻轻拂过脸颊,象只温柔的手。我的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一连几天,我避免出现在能遇见她的场合。阅览室,我不再去;教室,我早去早回;餐厅里,我匆匆而过,目不斜视。我从图书室借了书躲在宿舍里读,或者在黄昏里坐在校园外河岸上默默望着流动的河水。那是一段多么安静而忧伤的时光啊!我更加迷恋了泰戈尔的诗句,读到诸如:“我愈爱你便愈不能理解你,愈不能理解你便愈爱你。”便不能自已。我觉得他的诗如一根根细长的银针穿透了身体。
教室区有一个大的阶梯教室,是学生们常去读书自习的地方,我于是常常在晚上一个人夹了书来到这安静之地,躲在教室后面的一角默默读书,在那细如游丝的日光灯的滋滋声中一坐便是半个晚上。那时我从图书室里发现了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以及泰戈尔更多的诗集。好的书有一种沉静人的力量,我独爱它们带给我的阅读愉悦和那份安静的时光。有时读累了,就一个人出去,在夜色晚风中沿着河岸行走。我如此安静从容,以为安静早在我身体之中,与生俱来。
一天晚上,当我再次从书中抬起头来,发现乔虹就在阶梯教室最前边,在几个女生中间正低头书写。那天,正好我们宿舍的几个也与我坐在一起,等他们也看见了乔虹后,便有了一阵小范围的骚动。大家极力怂恿我有所作为。而我呢,竟心有余悸,一时无法调整自己。他们便对我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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