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洛水镇,上了大道,车子就快的多了,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李家,在李家大门口停下,守门的看见辆马车过来,早站起身来,等车停稳,下来个丫鬟,有眼尖的早看见是杜家的,忙跑进去传话,听见是舅女乃女乃来了,李家的当家女乃女乃,李浩然的大嫂张氏忙带着人迎了出来。♀
杜女乃女乃这才下了车,张氏身边带着的丫鬟,有眼劲的,也上前帮忙把杜女乃女乃扶下来。杜女乃女乃下了地,这才和张氏见了礼,问了好,携手进了门,张氏一说话就笑:“今日是二嫂的忌日,我昨日就打量着你来,派人把祭品都准备齐了,谁知今日一直等到午后,都没见你。”
杜女乃女乃把路上的事情一说,张氏听了,叹道:“世上竟有这等恶毒的婆婆,要这样说,她家前头那个被休的媳妇,倒得了好处。”杜女乃女乃点头,话还没说完,就有个丫鬟来报:“大女乃女乃,琴姨娘想是要小产了,肚疼不已。”张氏听了这话,站起身来,想起还有客,对杜女乃女乃歉意地说:“舅女乃女乃,你先略坐坐,我去去就来。”
杜女乃女乃忙站起来,笑道:“亲家女乃女乃事忙,我也知道,只是先去看过老女乃女乃,再去小姑住过的屋子致祭,也就回去了。”张氏听了,对她道:“舅女乃女乃也是,难得来一趟,住一晚再走,我们许久没见面了,也该说说知心话。”说着就叫个丫鬟:“你出去二门上,找个小厮去舅女乃女乃家报信,说是舅女乃女乃歇在这边了,明日再回。”丫鬟答应着去了,张氏这才走了。
杜女乃女乃见这样,也只得带了丫鬟往上房去,她带来的丫鬟,在背后跟着,嘴里冒出一句:“这琴姨娘,好不容易有一个,又要小产。”杜女乃女乃听的心惊,皱眉喝道:“别人家的事,与你何干,还不快闭了嘴。♀”丫鬟急忙闭口不言,杜女乃女乃心想,张氏虽表面慈善,实则是个厉害角色,虽也在房里放了两房侧室,都没听说谁有过身孕,这次琴姨娘有了,又要小产,珊瑚若当真嫁过来,能应付得了吗?
正在想的时候,就听见有人招呼:“舅女乃女乃来了。”杜女乃女乃抬头,原来只顾想着心事,竟连到了上房都没知觉,正打算进去,才想起身上穿着素服,老人家年纪大了,最忌讳的是有人穿素服到她面前晃,自己也是发昏,居然忘了先换了衣服。
丫鬟见了,上前道:“女乃女乃,天气冷,加件袄吧。”说着就拿了件外裳出来,杜女乃女乃见是银红绣迎春花的,笑道:“都四月天了,怎么这么冷,还好你想的周到。”丫鬟也不说话,伺候她穿上了外面的袄。
杜女乃女乃这才进了屋,李母也有六十五了,李父五年前就去世了,虽是居家务农,却也有几千亩良田,李浩然本是她四十岁的时候得的老生儿,长大后读书能干,一路进了学,自然当的宝贝一般,千挑万选,才选了杜家的女儿,成婚还不到两年,杜家女儿就去世了,李母的主意,却是满周年后,就该给他续弦,谁知李浩然伉俪情深,常道:“世间皆说男儿薄幸,今日我就为男儿们正名,为贤妻守孝三年。”
他立了这志向,李母也不好强他,只说他正当青春,熬不得几日,也往他房里放了几个俏丽的丫头,谁知李浩然正眼都不看,李母旁敲侧击,李浩然道:“当日娶了贤妻,立下誓愿,身不二色,谁知天不假年,贤妻撒手而去,续弦虽是正经,只是也要为娘子尽尽心意。♀♀♀”李母被他说的无语,话里也有意思,让他先纳个妾,李浩然就变色:“三妻四妾,在富贵人家,虽是平常,但儿平日常想,这世间男女,都有定数,若我这里多娶一房,穷苦人就多一光棍,儿怎忍心增自己而损别人呢?”
李母也只得绝了这个念头,只是那些丫鬟们,听了李浩然的话语,痴心妄想,二爷既不纳妾,如能勾搭的他,有了身子,照他的话,李家二女乃女乃的宝座就是自己的了,成日家只在他面前卖俏,李浩然看的久了,干脆收拾到书房去住,除了一日三顿饭,再不许丫鬟进去,平日除去会文和访亲外,足迹都不出。
杜女乃女乃见了李母,先见过礼,李母虽年老,眼睛却不昏,看见杜女乃女乃上身穿了银红的袄,下面却穿了条月白的裙,看着怪怪的,细想了想,叹道:“我年老了,连今日是二嫂的忌日都忘了,还想着说,怎么舅女乃女乃突然上了门。”
杜女乃女乃忙笑道:“亲家女乃女乃平时事忙,做晚辈的,怎么好用这等小事来劳烦亲家女乃女乃,却也是我发昏,忘了先换过衣裳,才在外面加了件袄。”李母拉住杜女乃女乃的手:“我就喜欢舅女乃女乃这脾性,大方,有话就说。”杜女乃女乃笑道:“只是亲家女乃女乃不嫌我粗笨。”李母一笑:“咱们亲戚间,我现在年纪又老了,何必说那些客套话。”杜女乃女乃接了丫鬟端上的茶,先奉给李母,这才自己端了一杯,陪她说话。李母见她额头有薄汗,招呼她月兑了外袄,自在坐着说话,杜女乃女乃正嫌热的慌,忙起身告罪,月兑了外面的袄。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李母叹道:“知道你要先去看看小姑,我还拉着你说话。”杜女乃女乃起身正欲走,李母又道:“舅女乃女乃今日不要走,就陪我这老太婆说说话。”杜女乃女乃忙应了,这才出去。
到了杜氏生前住的院子,正中的屋里已经摆好了祭品,李浩然正坐在灵前,口里喃喃自语,听见杜女乃女乃的脚步,起身看原来是杜女乃女乃,行礼道:“不知舅嫂甚时候到的。”杜女乃女乃也没还礼,径自到灵前捻了香,口里祝拜几句,回头见李浩然还站在那里,看了看他,突然摇头叹气,李浩然不解,问杜女乃女乃:“舅嫂可是叹令妹青春年华,就撒手而去?”
杜女乃女乃坐下,对他道:“我叹妹夫虽说个读书人,却不通的很。”李浩然以文名自负,最怕别人说他不通,对杜女乃女乃又施一礼:“舅嫂说我不通,是不通易经还是不通论语?”杜女乃女乃轻轻摇头:“我今日说的,不是你不通经书,而是你不通情理。”
李浩然皱眉道:“舅嫂,浩然虽然不敢称至孝,却也是老母面前,少有违背。”杜女乃女乃摆手道:“不是这话,我且问你,人生在世,甚事最大?”见李浩然不答,杜女乃女乃答道:“延续香火,祖先有四时祭祀,此事甚大。”见李浩然点头,杜女乃女乃舒了口气,开口缓缓道:“妹夫,夫妻本是大伦,为妻子哀戚也是正理,只是亲家女乃女乃年近古稀,你为妹妹守孝之期,还有一年方满,到时挑选续弦,又要几个月,等谈好了,完婚之时,又是几年过去,那时亲家女乃女乃可等的你新娘进门,你生子之后,可能承欢祖母膝下?”
李浩然在杜女乃女乃说话之时,几次想插口,都被杜女乃女乃止住了,等到杜女乃女乃说完,李浩然细一想想,也是道理,杜女乃女乃见他和缓,知道事情成了一半,成热打铁地道:“妹夫,我知你伉俪情深,何不现在就开始择妻,等到三年之期满了,在行迎娶,这样既不失夫妻之义,又全了孝顺之情。”
李浩然听了杜女乃女乃的话,站起身给杜女乃女乃行礼道:“舅嫂这话,今日才提醒的我,古人常言,事有变通之法,我平日自负博古通今,谁知竟不如舅嫂一个女流,惭愧惭愧。”杜女乃女乃见李浩然已经松口,心里得意,面上却没露出来,又说了几句,张氏想是已经完事,命丫鬟来寻,杜女乃女乃也跟着丫鬟去了。
张氏此时却是在上房李母面前,杜女乃女乃先换下素服,这才进去,进了屋,见了李母,却见李母不像刚才那么欢喜,只是拿帕子拭泪,张氏又在旁边劝说,杜女乃女乃感到奇怪,只是别人家的事不好去问,默默上前行了个礼,张氏见了她,叹道:“舅女乃女乃快来劝劝婆婆。”
杜女乃女乃上前,就被李母抓住手哭起来:“舅女乃女乃,我们李家,你也知道,虽家大业大,香火一直不甚旺,祖上三四代时,也曾广置姬妾,男丁极难求,他曾祖,祖父,一直到他父亲,都是三代单传,等到我入了门,头胎就是个女儿,房里也置了几个偏房,却是连个身孕都没消息,一直到年近三十,才广做好事,得了老大,见佛菩萨甚灵,做好事更不停歇,这才四十岁时,得了老二。”
说到这里,李母眼泪流的更猛,杜女乃女乃还是姑娘时候,就知道李家是最乐善好施的了,等到后来两家有了亲戚,才知道内中缘由。见李母说的难过,忙端过茶让她喝了,李母哭了一会,才又道:“盼到老大长大,娶了媳妇,媳妇又连得两孙,喜得我心花都开了,就盼着老二的孙子,谁知媳妇命薄去了,今日,却是老大的偏房,有了身子,都四个月了,小产下来,还是个男胎。”
听的这句,杜女乃女乃不禁看了眼张氏,见她神色泰然自若,心里叹气,口里还是劝李母,个人自有天命,积得福德,自然也就香火旺盛,劝了半日,李母方才止住哭泣。
作者有话要说:三妻四妾那段论,出自三言二拍某一回的前话里面,但是我忘记了具体的篇目了,懒得翻了,懒惰的某人脸红遁走。
李浩然是个好男人吧,撒花。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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