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仔细的留意过时间的流逝,只知道朝阳照常升起最后在失望中缓缓落下,夕阳的红就像是那日的血那般夺目,让人忍不住的想要逃离这样的颜色囚牢。舒悫鹉琻
徐誉毅站在窗前,指间随意的搭着一根香烟,猩红的烟丝在没有灯光的屋内暗暗闪烁,借着那黑夜的暗掩饰着自己心底的乱。
她就这样安静的沉睡了一个月,没有任何改变的睡着,每天他坐在床边陪她看初升的太阳,然后拿出手机将宝宝的录像带重复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边播放着,而她却依旧不曾表态。
又是一根烟燃烧到了最后,短短三分钟的时间就像是过了半辈子的长度,寂寞无声的夜,无人知道的惆怅,他面色平静的站着,迎着夜风,独自凝望月明星稀的夜空。
“我今天去看过宝宝们了,一个比一个可爱。”易君贤陪着陆路走进病房,倒出一碗鸡汤放在徐誉毅面前。
徐誉毅坐在沙发上,本是漆黑的房间因为二人的来到而渐渐明亮,一碗没有油腥的鸡汤上飘荡着一两颗葱花,花芯中一张憔悴的容颜摇摇晃晃在其中,他端起碗,浅尝了一口。
“三少,其实静晨已经没事了,菲林教授也说过她只是在恢复元气中,失血太过严重,她昏睡这么久也是情理之中,既然如此,你其实……没必要这么……糟蹋自己。”易君贤一吐为快,将这几日的不忍心悉数月兑口而出。
徐誉毅默然的放下手中的汤碗,隔着那道玻璃幽幽的看向屋内的身影,嘴角微微牵扯出一抹弧度,笑意淡淡,“我不是糟蹋自己,只是她一日不醒,我心里一日不安。”
“三少,说句真心话,你的心里是不是不喜欢他们。”易君贤顶着胆子问道,心脏因这一句话的分量而惶惶不安。
徐誉毅愣怵,半响反应过来,面色不变,语气依然那般,“他们是我的孩子,我怎会不喜欢?”
“三少,既然你喜欢,那你这一个月有去看过他们一眼吗?”易君贤语气稍重,最后顿了顿,歉意的低下头,“三少你应该也知道,他们是静晨用自己一半的命去换回来的,你怎么可以这么不在乎他们呢?”
“不是有那么多人围着转吗?我去了也无济于事。况且静儿这里也离不开我。”徐誉毅又拿出一支烟,想了想,最后还是放下。
“三少,你别自欺欺人了好不好,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他们的出世差点成了她的索命符,你心里难受,只要静晨一日不醒来,你对他们就是忽冷忽热随意处之。”易君贤叹口气,“静晨醒来知道了会伤心的。”
“只要不让她知道,就不存在这些伤不伤心。”
“徐誉毅。”一声怒吼,惊醒恍若梦中人的两人。
徐誉毅忙不迭的抬起头,是她一双碧落微荡的瞳仁,泛着点点秋波,在灯光的照耀下,盈盈闪烁。
也许是因为初醒,她的眸中氤氲着淡淡的水雾,似乎还隔着朦胧的神色注视着自己,那种不确定的感觉,就像是心脏被掐在别人的手中,被剧烈的撞击着。
“告诉我,小易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双脚无力,她坐在轮椅上,被陆路推出病房,久时未开言,声音有些嘶哑,让人感觉很不真切。
“静儿,你醒了?”徐誉毅不敢置信的看着陆路,迫切的问道:“她真的醒了?”
陆路尴尬的轻咳一声,“刚刚静晨醒来就想去见见宝宝们,结果谁知道一出来就听见这个二十四孝老公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老爹,儿子女儿都出世一个月了,恐怕连正眼都没有瞧上一眼吧。”
徐誉毅心里一咯噔,着急的蹲在她的面前,急忙解释,“静儿,我没有不心疼孩子,我只是……只是太担心你了,没时间顾忌那么多,静儿,你别生气,刚刚才醒来,身体还虚弱,我们千万别生气好不好?”
林静晨拂开他的手,对着身后的陆路说道:“他们没爹要,自有娘疼,我们走。”
“静儿——”徐誉毅眼巴巴的跟在两人身后,亦步亦趋。
“三少,我不知道静晨会那么凑巧就醒来了,这话是我挑起的,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的劝劝静晨的。”易君贤小跑到陆路身后,神情严肃,“小路,你也知道这是关心则乱,你怎么也跟着添乱了?静晨好不容易才醒来,身体还不适应,你就带着她出来了,还好巧不巧听到那些话,你们也太会抓时间了。”
陆路停下双脚,斜睨一眼跟来的身影,冷哼,“男人果真都不是好东西,静晨你看,我这还挺着大肚子给他生儿育女啊,他现在就嫌弃我了,你说以后要是我生了回来,他还不把我直接丢出他易家啊。”
“小路,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么个意思,我就想让你帮帮三少而已,他这段日子守在静晨身边,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帮忙就算了,还添乱,这不是存心制造矛盾吗。”
“易君贤。”陆路咬牙怒瞪,“有本事你就再说一遍。”
“小路,你也知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这样做,不是明摆着拆散人家小两口啊。”
“易君贤。”陆路回过身,眼神如刀似剑直插入他的心脏,步步靠近,大肚子直接顶在他的身上,“你今天有胆子就再说一遍。”
“小路,我……不说了。”易君贤噤声,退后两步,“你有产前综合症,我还是不说话了。”
“易君贤,有本事你就别跑。”陆路单手撑腰,一巴掌一巴掌的打在易君贤的背上。
“老婆大人,你没生气了,我不说话了,你好好的养胎,否则回家我怎么面对你娘家那两只猛虎啊。”易君贤不敢太过反抗,只得顺着孕妇挨着打。
陆路气急,“你倒是对我哥对我爸很有意见是吧,挺好的,你小子今天终于把那些不愉快全说出来了是吧,行,你这么能干,那我们就好好的把这些账务全部结清,免得日后你心里都留着这根刺。”
话音一落,陆路掐着易君贤的耳朵,扯着他朝着医院外走去。
走廊上,一人独站,一人静坐,无言沉默。
林静晨哭笑不得的瞪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就这么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了?
瞥向身后那个木头,冷傲的转过头,试着推了推轮椅,奈何自己因为刚刚醒来毫无气力,双手一下又一下的从轮子上滑过,而车子却半毫米也未曾移动。
“静儿,对不起,我不该这么不负责任的。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徐誉毅靠在她身前,轻柔的握住她的手,天气燥热,酷暑难忍,而她却是双手冰冷,好像整个人都泛着不健康的苍白。
林静晨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他一脸憔悴,甚至是狼狈的出现,谁能想到这位京城徐三少,曾意气风发俊美如斯的徐誉毅竟落魄成这般,满脸胡渣,不修边幅,发丝蓬乱,不忍目睹。
“别以为我就这么原谅你的不负责任,我只是着急想要去看看咱们的宝宝,等看完孩子后,我们再慢慢商量这一个月你的责任关系链。”林静晨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上,嘴角维扬。
徐誉毅如释重负的站起身,推着轮椅缓慢的朝着育婴室走去。
灯光恍恍惚惚的映在两人的身后,又是一天夕阳垂暮,天边被晕染成一片红霜,抛去那炽热的颜色,只剩下漫天绚烂惹眼。
角落里,陆路趴在易君贤背上,目光灼灼的瞪着两道身影的重合处,嘴角掀起一抹从容得意。
“你确定这样他们就能和好如初了?”易君贤怀疑的看向二人远去的背影,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皱。
陆路淡笑,“这种情况还不是你引起的,好死不死的偏偏在那个时候质问徐誉毅,现在倒好,直接被静晨给听得完完整整。”
“我哪知道她就那么碰巧的醒过来了?你怎么也不咳嗽一声通报我一下?”
“我如果能说话,还用得着用这么损的招?”陆路靠在易君贤身前,目光如炬,“看这情景,他们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现在是不是该来谈谈我们之间的问题了?”
“小路,我们之间会有什么问题?”易君贤苦笑的撑住她的腰杆,这样风姿绰约的走过来,还带着一字步,就怕她一不留意直接闪了腰。
陆路单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靥如花,“刚刚你不是对我家的两只老虎很有意见吗?既然有意见那我们就坐下来慢慢的谈。”
“小路,你明知那些话都是我随口编的一个理由,我对岳父的崇拜之情简直就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对大舅子的崇拜就如叩见天皇带着满腔敬意日日膜拜,呵呵。”最后一句尾缀,他牵强一笑。
陆路浅笑,步步逼近,“说好了回家慢慢谈就回家,放心,我绝对不会通
知他们来一同参加这个座谈会的。”
“当然了,岳父大人和大舅子那么忙碌,这点小事我们自己谈,自己谈。”
“哥,你等下有空吗?我准备召开家族会议,如果你没空参加,我想可以通过视频网络现场传输。”陆路笑如春风拂面,柔软的双手轻抚过易君贤僵硬的面部表情,笑意更甚。
“小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顶你的嘴,驳你的心意,哪怕是演戏,我也完全的顺着你的心。如有违背此誓言,就罚我……罚我睡沙发一个月。”
陆路心满意得的放下手机,轻拍他的后背,“其实你应该先稳一稳的,电话还没接通,我只是试试效果而已。”
“……”某男沉默。
“既然你这么要求了,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次就绕过你,反正我这个产前综合症也还要三个月后才能缓解,就怕到时候会患上产后抑郁症。”
“小路,你可千万别吓我啊。”易君贤叩首搭上右手,托着陆路老佛爷直接离场。
育婴室外,安静的滚动播放着摇篮曲,一首一首轻柔的曲调就像是流水潺潺,清风拂面,在悬崖高处俯视身下的青山绿水,和莞温润。
林静晨想要站起身,却因双脚无力只得乖乖的坐回轮椅上,身子前倾趴在玻璃上看着里面的两只小床,粉色蓝色,两个大小形状完全一样的婴儿床,床上静静的趟着两个小女乃娃,同样是粉色衣服和蓝色衣服,小手柔柔的搭在棉被上,可爱酣睡着。
“经过一个月治疗,孩子们情况都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菲林阿姨告诉我,再过两个月,他们就可以出院了,到时候我们一起离开。”徐誉毅蹲在她身边,温柔说道。
林静晨心底抽痛,“是不是因为早产他们才需要住院这么久?”
“静儿,早产不是你造成的,你不必自责。”徐誉毅抚模着她毫无血色的一张脸,将她枕在自己怀中,说:“孩子目前都很健康,你不必担心。”
“我可以进去看看他们吗?”林静晨撑着他的手臂慢慢的站起身,靠在他的怀中望着床上沉睡的两个小孩,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悸动,似乎那双温暖的小手又一次覆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的一寸一寸从自己的皮肤上滑动,没有缝隙的血缘贴合。
“菲林阿姨让我们先别去打扰孩子,他们需要充足的睡眠休息。”徐誉毅不去看两个孩子,闭上眼侧过身,他该如何告诉她真相?该怎么把这一切都说明白?
林静晨略带失望的伸手贴在玻璃窗上,孩子们睁开眼看看妈妈啊,妈妈在这里。
或许是母子之间的那种微妙的感觉,蓝色婴儿床的宝宝正虚虚的睁开双眼,还处于懵懂阶段的双目,好像看不清眼前的情景那般,毫无神色的盯着他脑袋前那枚旋转的风铃,没有表情,没有动作,就这样痴痴的看着。
林静晨欣喜若狂的惊呼一声,抓住徐誉毅的手臂,指向室内的情况,“快看宝宝醒了,他是哥哥对不对?哥哥醒了。”
徐誉毅淡淡一笑,搀着她的手更显用力,“嗯,他应该是饿了。”
“可是宝宝怎么都不看看我呢?”林静晨轻轻的敲了敲玻璃窗,试图让他分散注意力朝着她这边望过来。
孩子依旧无动于衷,似乎对眼前那个会转动会唱歌的风铃更感兴趣,不哭不闹的傻傻盯着。
护士听见响动,伏在床边轻轻的贴了贴孩子的额头,确信没有发烧之后,配了点女乃水放在他的唇边。
依然不为所动,小孩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只风铃,连到嘴的女乃水都丝毫也引不起他的兴趣。
“宝宝或许不饿。”徐誉毅解释,生怕她看出什么异样。
林静晨皱了皱眉,双手忍不住的轻抚在自己的胸前,“如果我能早点醒过来,是不是就可以亲自哺乳他们了?”
“傻静儿,这不是你不愿意,而是你自己身不由己,宝宝们不会责怪你的,我们回房吧,你刚醒过来,应该让菲林阿姨检查一下才行。”徐誉毅搀着她,又不忍心的将她抱起来放回轮椅上。
背对着孩子,他将她的所有视线完完全全的挡住。
林静晨意犹未尽的再三探头看向身后的育婴室,多想留在他们的身边,宝宝都好乖啊,醒
了也不哭,真是好可爱。
徐誉毅举步维艰的走在这条安静无人的甬道上,越来越远的距离,心中的沉重越来越沉,他该怎么说才能把整件事都清清楚楚的解释,不让她伤心,不让她自责,更不能让她留有一辈子遗憾?
回到病房,菲林早早就留守在内,笑逐颜开的走到二人身前,“你真是个不听话的病人,刚刚才醒来就贸然离开病房,看来我得想办法让护士一天二十四小时监视你才行了,否则这样,我怕我这个妇科圣手也迟早会因为你一个人而被说成浪得虚名啊。”
林静晨歉意的躺回床上,任着医生手中冰冷的检测仪滑动在自己的身体上,苦笑着解释:“我只想去看看孩子们。”
“那现在看到了?”菲林追问。
“嗯,都很乖,不哭闹。”林静晨笑道。
菲林手中的检测仪顿了顿,微微点头,“既然看过了,那这几天就给我好好的躺着,不许再踏出病房一步。”
“阿姨,他们都说我睡了一个月,一个月,我月子都坐完了,怎么还不可以出病房?”
“你也说了是睡了一个月,不是静养一个月,这一个月身体机能都恢复的差不多,只是血气没怎么补回来,你如果不想突然又晕倒在走廊上,就乖乖的听医生的话,否则我只有下禁足令了。”
林静晨兴致缺缺的躺在床上,“那能每天去看看孩子吗?”
“等我确定你可以自由行动后,你想去哪里都行。”收下检测仪,菲林瞥向身后的徐誉毅,轻咳一声,“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事要交代你。”
徐誉毅为她掖好被子,对着她温柔一笑,“我出去一下,你好好的躺着。”
走出病房,菲林指向一旁的椅子,“坐下说吧。”
徐誉毅身体发软无力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撑在额前,满心的忧愁,满目的无助彷徨。
“我知道你心里在犹豫着什么,这几天就先瞒着她吧,反正事已至此,说与不说都一样。”菲林说道。
徐誉毅静默,疲惫的揉着额角,“其实我应该在一开始就跟她说孩子们没了,这样会不会让事情更简单一点?”
“你真不是个称职的父亲。”
“可是不想让她伤心,阿姨,您也说了事已至此,事情成这样,谁都有责任,而她只会把责任全算在自己身上,这样沉重的代价,她一个人如何能受得了?”
“又不是治不好——”
“那您告诉我,如何治?”徐誉毅苦笑摇头,“我相信世上有奇迹,可是我不能把这万分之一的机会当成唯一去尝试,孩子那么小,就这样平平淡淡的活到老,没有多余的杂念,一个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挺好的。”
“你这样迟早有一天会把自己逼疯的。”菲林长叹一声,“老爷子前两天来过电话了,说徐家不会介意有这样的重孙,让你别太有压力,孩子嘛,这个出了问题,以后再生就是了。”
“爷爷也告诉过我,我知道他们不会抱怨什么,只是怕她心里不安。”回头看向那扇紧闭的门,心口处隐隐作痛。
“其实往好的方面想也是可以的,至少他们会天真无邪的过完这一辈子。”菲林安慰的轻拍他的手背,“放心好了,身体方面没问题,只怕智商会存在很大的缺陷,这些我试试去问问专家,看他们能不能给出一个明确答案。”
“阿姨,不用了,我希望我的孩子能一辈子快乐就行,至少他们都不寂寞,哥哥心疼妹妹,妹妹爱惜哥哥,两个孩子会快乐成长的。”
“你能这样释怀也好,好好的劝解劝解静晨吧,这种的结果并不是她的错,她没必要独自承担。”菲林站起身,望着身前百米走廊,轻叹数声。
静静的空气没有纷乱的独自萦绕,一人静坐在走廊上,抬头看着头顶上那片看不透的墙壁,闭上眼,最终脑海里只剩下她莞尔一笑幸福满溢的面容,她在笑,面如桃花……
林静晨在众人眼里并不是一个听话的病人,在徐誉毅眼里更不是一个言而有信的妻子,面对她一天又一天,孜孜不倦的溜出病房,在身体恢复元气后更是锲而不舍的跟护士们上演了一出又一出猫捉老鼠的游戏。
当护士医生前一刻刚刚做完检查离开,后一刻她
便如鱼得水的溜出了病房,而目的地,徐誉毅面无表情的逮着她。
“我就是一个灵魂,出来溜达溜达而已,你看到的都不是我的真身,别误会。”林静晨尴尬的笑笑,脑袋忍不住的往着育婴室撇去。
徐誉毅双手夹住她的脑袋,淡淡一笑,“既然只是一道灵魂,那更好啊,我直接把她丢回去就成了,还免了再三劝说的时间。”
“誉毅,就让我看一眼嘛,我今天还没有看过。”林静晨扭头看向室内,这一次两个孩子都醒了,一个一个愣愣的依旧看着那只风铃,对一件事物如此执着,这态度完完全全不愧是她林静晨的孩子。
徐誉毅默不作声的站在他身后,寻思着要不要把真相告诉她了,如今她的身体也恢复了,孩子们也快出院了,这样把一切挑明也可以了吧。
“叮……叮……”本打算开口的他被自己衣袋里的手机震惊,稳了稳神,拿出手机看了两眼。
走到没有人的角落,他放低声量,“妈,您有什么事?”
“立刻回来,我有事要问你。”程瑜的声音冷冷冰冰,没有感情的传达出来。
徐誉毅皱眉,“妈,我现在在医院走不开,晚点会回去的。”
“如果你现在不回来,我立刻去医院,到时候你别怪我当着你老婆的面把一切都问个清清楚楚。”
徐誉毅眉头紧蹙,“妈,这件事我说过不止一次了,您是长辈我尊重您,可是也请您尊重我,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
“誉毅,妈没有追问什么,我就想让你回家把事情明明白白的交代一下,今天你爸也回家了,我们一家人坐下来好好的谈谈孩子的问题,我们不是不喜欢他们,只想让他们健康一点而已。”
徐誉毅目光幽幽的看向她站立的方向,软下语气,“我知道了,我等下会回去。”
挂断电话,他双脚如灌入千斤步步艰巨。
“誉毅,你怎么了?”林静晨身体一颤,他的双手正紧紧的束缚着她的身体,像是在隐忍着什么情绪,她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随着他的呼吸而微微发抖。
“静儿,我先回家里一趟,你只能看五分钟,然后乖乖的回病房知道吗?”
“就为了说这事?”林静晨转过身,轻柔的枕在他的怀里,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担心我的,菲林阿姨都说我已经成了正常人了,可以随便跑随便跳,随时都可以出院的。”
“嗯,我知道,可是我的静儿就是不听话,三番四次的偷跑出病房,我最后说一遍,最后一次,要看宝宝们,出院后我们会有很多很多时间相处的。”
林静晨对着他的背影微微挥挥手,坐在育婴室外的椅子上,扭头侧身的盯着室内,蓝色婴儿床内,小宝宝似乎有了一点变化,他的手竟然翻过来了?原先可是手心朝上,现在竟然是手背朝上?太好了,她的宝宝们已经知道怎么活动了。
“我真是好奇面对这么明显的两个孩子,你竟然还不知道他们是不正常的宝宝?”
一道声音鬼魅的从林静晨身后响起,她惊愕的站起身,面面相觑。
徐晨怡晃动着手里的手机,若无其事的走进她的范围内,笑意满满,“果然是天理昭昭,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如今,报应来了吧,哈哈哈。”
林静晨不言,冷冷的打量着仰头大笑的身影,目光清冷,像把利剑。
“林静晨,我说过我会睁大眼睛看着你们最后的下场,如今不用我睁开眼了,老天爷就这么让我看了一场好戏。”徐晨怡顺着她的身侧冷眼打在两个孩子身上,更添得意。
“徐晨怡,你也说了报应了,你认为你做尽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老天爷会饶了你?”林静晨微微移动身子,阻拦她的视线。
徐晨怡嘴角轻扬,“我相信会有报应,可是我更相信我会亲眼看着你们不得善终的下场。”
“可惜你看不到了,我们现在很幸福。”林静晨冷笑。
“是很幸福啊,有我哥护着,有两个孩子陪着,想必你一定很幸福吧。”徐晨怡嗤笑,“可惜哪怕生出来了,也只会是两个不会哭不会笑,更不会吵闹的自闭症儿童,智商基本为零,不知道这个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就说明他们是
两个傻子啊?哈哈哈,或许傻子都比他们聪明,看,你看见没,他们根本就是两个玩偶,瞪着两只眼珠子,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或许根本就是看不到什么东西,瞎子罢了。”
“啪!”林静晨怒不可遏的一巴掌打向徐晨怡的脸颊,压抑着腾升的怒火,嘴角抽搐,“徐晨怡,我没见过你这么贱的嘴巴,挺好的啊,走到我面前说那些话激怒我,就为了讨我一个耳光?你跟陈子昂还真是天作之合,一样的犯贱。”
徐晨怡抚了抚火辣辣生疼的左脸,嘴角笑意更浓,“难道我说错了?林静晨,你不是每天都看着他们吗?你有见过他们笑一笑嘛?不,应该是哭一哭吗?你或许根本就没有见过正常的孩子吧,要不要我带你去瞅瞅?”
林静晨甩开她的手,不理会她的咄咄逼人,转过身,继续看着正在神思想着什么的孩子,谁说她的宝宝们不正常,明明是那么正常的两个孩子,他们只是太乖了,只是太喜欢那只风铃了,不停的旋转,孩子本就是这样喜欢专注某件东西,一定是这样的。
“还想继续自欺欺人吗?林静晨,亏你还是接受过高等教育,自己的孩子出了问题,既然还能像个普通人一样满不在乎。”
“够了徐晨怡,如果你不想让我再打你一个耳光,请你离开,立刻离开。我的孩子就算真的是傻子,我也一样疼,一样爱。”林静晨举起一手指着那扇安全通道。
徐晨怡不以为意,笑意满面,“我怎么舍得走呢?我还没看完好戏,怎么可以提前退场呢?哈哈哈,林静晨,你还不知道我哥对这两个孩子的态度吧,自从出世以后,他可是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他们,一听说他们是低能儿,就算在病房在守着一个没有意识的你,也不愿来多瞧这两个孩子一眼。”
“徐晨怡你说我会不会相信你的话呢?”
“是吗?那他有告诉你两个孩子的真实情况吗?或许你还不知道,过不了几天他们就会被送走了,至于送去哪里,那就是爷爷女乃女乃说了算,我们徐家这样的大家族,怎么可能容得下两个白痴。”
“不许你这么辱骂我的孩子。”林静晨恼羞成怒的抓住徐晨怡的长发,用力的揪扯,将她推到在地板上。
徐晨怡躺在地上仍旧不忘冷嘲暗讽,“你不是不信吗?现在相信了?林静晨我告诉你,哪怕你现在跟我哥的感情再深,迟早有一天也会因为这两个孩子被消散一空,就凭他现在对待孩子的态度,你认为他会再喜欢一个生出不正常孩子的女人?”
“不许你再说,我的孩子都是正常的。”林静晨捏紧拳头,重重的摔打着徐晨怡的头,扯着她的头发,一把扯断一地的碎发。
徐晨怡双手扣住林静晨颈脖,双脚夹在她的腰间,用力一扭,两人直接摔倒在墙壁间。
“他们就是两个白痴,他们都是傻子,不会哭不会闹,更不会笑,他们就是两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自闭婴儿,哪怕你把女乃水挤在他们嘴里,他们都不想喝,哈哈,报应,这就是你们的报应。”徐晨怡放声大笑,一句一句,字字诛心。
林静晨趴在地上,双手抓着身下的地毯,泪水从眼角滴落,滑落在地毯上,晕染开一团深浅不一的痕迹。
徐晨怡拍打身上的灰土,居高临下的俯视,“我哥现在回家去了,你认为我父母就这么容易接受这两个智商为零的家伙?悠悠众口,这世上没有奇迹的,舆论在说,绯闻在闹,我徐家清白了大半辈子,最后却被你们母子三人染的一片浓黑,任凭我哥再心疼你,最后也只能选择离开,毕竟俗话不是说的好,老婆可以再娶,母亲只有一个,你在我哥的心里,不过就是一个污点存在罢了。”
冰冷的光扑打在她的脸颊上,冷的她一阵一阵惊颤,地毯没有温度,心口的寒愈演愈烈。
耳边的摇篮曲已近尾声,灯光忽闪忽闪的晃荡着,眼前模模糊糊,一片朦胧。
育婴室内,两个傻傻毫无表情的婴儿透过床沿边那层薄纱相视对望,目不转睛的两两对视,直至一曲乐终,小男孩突然抬起手,刚刚满两个月的身子还不会扭动,只得像只八爪鱼一样伸缩着。
小女孩愣了愣,眨了眨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然后,冲着小男孩伸过来的手直接拎起小拳头。
“咚。”微乎其微的一声清响,在乐曲中直接被掩埋。
而面对突如其来的一记拳头,小男孩皱了皱眉,鼻翼处呼出一口气,像是轻蔑的继续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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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小女孩扭了扭头,抬眼继续瞪着身前那旋转的风铃。
小男孩顺利的像条蛇一样扭到了小女孩的婴儿床内,嘴角微微上扬,好似得意的宣告自己准备强势占有领地的决心。
小女孩抬起脚,直接放在小男孩维扬的嘴角上,侧头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似乎在告诉他:小样的跟姐斗,在妈妈肚子里,你抢得过我当了哥哥,现在姐就让你知道做了哥哥你也只能屈居在我的小脚之下。
小男孩吐着气泡,小手挥舞在小女孩的腿下,最后忍无可忍的张嘴咬住她的脚。
没有乳牙的牙龈,咬着皮肤就像是痒痒挠般,小女孩嘴角扬了扬,把另一只脚也顺了过去。
“……”小男孩含着她的一根尾指,眼神危险的眯成一条线,郑重其事的告诉小丫头:哥竟然能成你哥,那是因为哥有本事,啃你的脚又怎样?哥能屈能伸。
于是乎,当护士长进入育婴室后看到的情况便是如下:
蓝色婴儿床内不见男婴,而粉色婴儿床内,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小婴孩正兴致勃勃的啃着一个婴儿的脚,而另一个婴儿正乐此不疲的继续欣赏脑袋前旋转的风铃,气氛有些诡异,诡异到三名护士后背发凉。
“护士长,您看这种情况是不是要报上去?”护士唯唯诺诺的问道。
护士长深思熟虑一番,摇头,“这种属于我们监管不周而导致的错误,别没事找事,你们都记得,别声张,如果让医生知道我们所有人离开整整半个小时,会扣奖金的,索性孩子们都没受伤,没事就不用报了。”
护士们不再多言的各回各位,不再多想刚刚那一幕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小女孩有些同情的看向小男孩,嘴角挑衅的上扬:跟姐斗,姐的脚丫子很甜很甜对吧。
小男孩冷哼一声,瞥了眼她头顶上自顾自转动的铃铛:果然不愧是低能儿,这些个破玩具也能看的兴致高昂。
小女孩吐吐舌头:姐就喜欢看,姐还要每天看,看到你忍不住爬过来又想舌忝我脚丫子为止。
“护士长,我怎么觉得这两个孩子眼神有问题?”护士诧异的站在婴儿床前,看着这两天来孩子们的交流目光,那就是像是互相鄙视,互相同情的感觉?
护士长拎着记录档案重重的摔在护士的头上,“这话可不能说,哪怕他们真的有问题,你也给我把这些话吞进肚子里,给我全消化了。”
“可是护士长真的有点奇怪,要不我们让医生过来检查一下,别到最后两个孩子眼睛又出问题了。”
“等下我会告诉医生的,你回你的岗位上去。”护士长放下档案夹,蹲凑到孩子们面前,仔细留意,没见什么异样啊。
小男孩面无表情,斜睨了一眼突然多出来的脑袋,又抬头看着风铃。关于这玩意儿为什么那么吸引那臭丫头的逻辑必须得重新运算一番才行,竟然看只风铃都看的那么起劲,不知道哥很寂寞想陪你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