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悦凡和陆司雨的邮件频繁的往来于高三的下半学期，司雨把晓禾的成绩单、做错的习题都传给蒋悦凡，他回复的是适合她的解法，还有给出的建议，那段司雨代替蒋悦凡给她讲题的日子渐渐清晰起来。不是司雨，原来是他……
…………
“晓禾的数学成绩很稳定，每次考试都能维持在115分左右，她的几何不错，代数稍弱。”
“晓禾上周发烧了，请了两天假，听季嘉说她一直在寝室里背文综，到了后半夜哭了一场。”
“你怎么样了？有没有接受医生的检查？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去吃大排档，去爬山。”
“晓禾最近都不怎么笑，我给她讲题的时候她问我你还回不回来……”
“晓禾第一次模拟考试拿了年级第三，她的数学考了126分，你给的习题很适合她。她最近总是问你的事情。她很想你。”
…………
“她数学不稳定，代数方面很弱，她总是题海战术，缺乏针对性，关于概率和方差的题你帮她辅导下，一定要保证准确率。”
“她发烧了吗？如果两天还不退烧你帮我带她去输液，她身体太弱，只吃药不管用。她不开心的时候喜欢喝隔壁小店的女乃茶，帮我买给她。”
“我还好，我爸不太好。”
“你拍张她的照片给我，好不好？”
“我也很想她。帮我好好照顾她，高考的时候，我回不去了。不要告诉她。”
…………
“晓禾，你今天从导师办公室回来就怪怪的，还好吗？”方心意轻轻推了推晓禾的肩膀，她回过神，脑子里都是蒋悦凡的邮件。他明明是在乎自己的，那字里行间留露出的关心绝对不是假的，那他究竟是为什么不回来了。
“司雨，晓禾要过生日了，帮我送她个礼物好不好，我想送她一本书，杨绛的《我们仨》。”晓禾记得当时司雨骗她说是蒋悦凡临走之前吩咐他的，没想到他们一直彼此联系着，那些他们聊着她的日日夜夜，她在做什么，她全然想不起了。
“心意，如果一个人明明是关心你，可当着你的面又表现的很绝情，这是为什么？”
“恩……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吧。”方心意支吾着，她侧脸看夏晓禾，她灵魂出窍的思考着什么。
这期间，晓禾把司雨的邮件看了又看，熟悉到每一封的日期她都清清楚楚，所有蒋悦凡的回复她甚至倒背如流。可是她永远不会知道，这其中少了一封，也是最重要的一封邮件。它消失在那个虚拟的空间里，远远的逃开又渴望归来。
大三的课程基本结束了，许多人选择了留校，231寝室除了王媛丽回了家，其他均留了下来。白天大家各忙各的，晚上就凑在一起说话，话题再不是大一常常聊到的娱乐绯闻或是学校备受关注的男生女生，她们走入了另一个阶段，考研、就业成了一种类似家常便饭的谈资。
“镜子，你不考研打算做什么？”
“恩……做什么？找个好老公，做全职太太。”杨静说完后自己狂笑，笑过后有些心酸的讲，“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我现在不能思考这个问题，想起来头就疼。反正毕了业就去恒信实习呗，回头搞个实习证明还不是周楚寒一句话的事儿。”
“晓禾呢？你是打算和司雨一起去北京了吗？学校选好了没？”杨静翻了个身，高晶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
“想试试b大的中文系。不过b大的中文系一直都特别难考。”
“恩，b大不仅学校好，人也美。苏哲有个堂姐就是b大中文系的优秀毕业生，毕业就去了北城日报。我上次去北京见了她一次，美得难以形容。”
“比你还美吗？”左杉觉得杨静有点言过其实，冷哼了一句表示不相信。
“不信啊？真的。我可不是个谦虚的人，要不是真的比我美，我能那么说么。她老公对她也超好，每天都车接车送的，结婚有一阵子了还恩爱的不行。听说她以前有过一个很爱的人，最后没有走到一起……”
“为什么？”左杉追问，这种有缘无分的故事总会牵动人心，大家也总喜欢追问一句为什么，可哪儿有那么多原因呢。
“苏哲只说他们是很相似的人，相似的人会互相吸引，只有互补的人才能彼此陪伴。”
“苏哲还说什么？”左杉明明是笑杨静，说是要把苏哲忘了，可他说的话她居然记得这般牢。杨静像是没听出左杉的用意，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苏哲还说，他和他堂姐很像，年轻的时候都喜欢玩，换了一个又一个，直到有一天遇到最爱的那一个才明白过去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苏哲的话你都记这么牢，当时还逞一时之快去招惹赵嘉俊。你已经被国际商学院封杀了，人家刚大一的小妹妹都知道中文系有个美女蛇，专门勾引男人，勾引了之后就扔掉。”
方心意听左杉讲完闷闷的乐出声，低声说，“杨静，我看你至少还得愈合个两三年，苏哲的毒不那么容易清。”说过后，方心意继续问，“那苏哲的堂姐，就是她特别爱的那个人最后怎样？”
“他啊？听说是个性格特别冷淡的人，离群索居的，没什么朋友。后来好像一直都没有结婚，哎，所以人这辈子要爱对人，如果错了就要为此付出代价。错了不可怕，错过才真的可怕。晓禾，对不对？”
“恩。是。错过了才可怕。”晓禾应着杨静。她错过了蒋悦凡的三年，那些本是她该清楚，他该交代的事情她并不知道。
高三转眼就来了，蒋悦凡像是变了一个人，他的努力开始超乎想象，不仅是大小考试，连上课都听的聚精会神。据张季嘉报告，所有的老师都在讨论蒋悦凡的发奋，甚至有人说看到方主任亲自给蒋悦凡补习物理，可夏晓禾清楚，蒋悦凡那个自命不凡的家伙哪儿会用得着别人补习。
“你最近特别拼命。卷子都做了好几套了。平时不是嫌这些烦么。”晓禾试探的问了一句，他还在头不抬眼不睁的做试题，眉目之间闪着迷人的光，晓禾觉得这样的蒋悦凡真的很好看。
“我妈说考试的好坏也有概率，我要把失败的可能减到最低。即使你前99次都考了100分，也不能保证第100次也能维持这个分数。”方主任？蒋悦凡用了“我妈”这个词儿，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夏晓禾整个人有点懵。
“不适应我这么讲话啊？不是你说让我理解他们的大人世界吗？”
“哦。”晓禾傻里傻气的应了一句，“你最近没有惹方主任生气吧？”
“没有啊。我们最近很和平，她还做了我喜欢的可乐鸡翅给我吃，不过难吃的不行。我有时候真理解不了，她这么笨的人是怎么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蒋悦凡的目光变得很温柔，说起方秋雨他多少释怀了一些。上次送夏晓禾回家，他想了很多，回到家的时候方秋雨还在备课，书房亮着一盏很微弱的灯，饭菜都用盘子扣着留在餐厅的桌上，蒋悦凡静静的站在黑暗里，顺着书房的门缝他望了很久。方秋雨写写停停，在一处看的久了就要把眼镜摘掉揉揉太阳穴，然后继续刚才的动作。他放下书包，走进厨房倒水，方秋雨听到响动就走出来，她没问他为什么回来的晚，只是柔声问，“吃饭了没？”
“恩。”蒋悦凡应声答，思索片刻才问，“你吃了吗？”方秋雨好像有点吃惊，笑笑答，“吃了。我留了菜给你，想你是和同学出去了。前几天我看你书桌上写着好多书的名字，我今天都买了给你。放在你屋子了，你看看对不对。”蒋悦凡没吭声，方秋雨转身准备回书房，身后隐匿的黑暗里发出一个疲惫的声音，“谢谢你，妈。”方秋雨没敢答话，因为她怕他听出她声音异样，泪不自觉的顺着脸颊流，然后默默的走进房。
自那以后，蒋悦凡变了，他如果回去的晚会提前告诉方秋雨，周末也不会赖床，就算想睡也会和她一起吃早饭。他们偶尔会一起去逛超市，晨跑，方秋雨没和他一起逛过街，总是按着他的习惯给他买衣服，他从不挑，都是拿过来就穿。最意外的是蒋悦凡会拿高三的物理习题问方秋雨，这是她根本难以想象的。
“小凡啊，你的生物有点弱，我朝李老师要了些高三的卷纸，你要是会就自己先做着。”以蒋悦凡的个性，他会彻底忽视方秋雨的话，但事实证明她又错了，两天后他便把卷子都交给了方秋雨，还说了几处他不理解的地方，“你让她帮我改改看。”
“想没想过考哪个大学？”方秋雨柔声问，他没犹豫，“我想和她一起。”方秋雨不傻，她当然知道儿子心里的那个“她”是谁，只是他们之间的差距那么大，怎么可能去一所学校呢。
“你知道你们的差距不是一点点，文科和理科不一样，超常和失常都是常有的事情，如果她考的不好呢。”方秋雨没什么表情，语气淡淡的，慢条斯理之间透漏着耐心。
“那我就和她一起出国。”
“如果她不想和你一起呢？”
“不会。”
“我听董老师说过，那个孩子的语文不是一般的好，想必她会选择中文之类的专业，去国外又能怎样呢。倒是你，真心想和人家一起的话该考虑下是不是同一个城市不同学校更好。我希望你们一起去北京。”方秋雨的答案很模糊，她没有说不允许他们在一起，可是言辞之间留露出对晓禾实力的怀疑。
“我答应过她的，我会和她在一起。就算她复读，我也想留在她身边。”方秋雨没讲话，只是又叮嘱了几句便让蒋悦凡去睡了。她设想过无数次，她再也不会见到这个孩子，比起蒋维礼的舍她而去，她更难过这种远隔他乡的惦念。她确实自私，自私的为他做了决定，让他从小就失去母亲的疼爱，可是那些和蒋维礼导着时差电话的日子无非也只是希望多了解他一点。她对夏晓禾不是没有感激，感激她让蒋悦凡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感激她让他们之间放下隔阂走近彼此，但是这种感激还达不到要用蒋悦凡的未来和她交换的地步。只是许多始料未及总是过于/迅速，比如那遥远大洋彼岸打来的电话，那蒋悦凡想都不敢设想的噩耗。
大四开学不久晓禾收到过张季嘉的电话，由于大三的暑假晓禾没有回家，所以她们真的很久没有彼此的消息了。季嘉成熟了不少，言谈之间蜕变的落落大方，她也会说起其他同学的消息，但没有以前那么喜欢八卦了。她说起何絮，平静中有点悲伤。晓禾问她是不是会重新考虑与何絮之间的关系，她只说他们没有缘分。所谓缘分，不过是冥冥中剪不断的纠缠，如果她从前勇敢一点点，他们会不会走得更远。以前总听人说，世界上最美丽的语言不是我爱你，而是在一起。那时候她还不曾设想过这些，如今再想起才发现，原来已经不能从头再来了。
“夏晓禾是吧？”高三上学期最难忘的事情莫过于方秋雨的谈话，晓禾紧张的僵直着身子，低着头不敢作答。方秋雨很亲切，笑起来的时候还会拉晓禾的手，只是她总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方主任好。”
“你不必这么拘谨，我想和你谈的不是学习的事情。我就是想以一个妈妈的身份和你说说小凡的事儿。”晓禾不敢说不，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我很清楚我儿子的个性，我也明白你们现在的情况。不过你也应该清楚，男孩儿女孩儿之间的喜欢都很简单，简单到你们还没有为未来去考虑。我不知道你爸爸妈妈有没有问过你，你想过去哪个城市读书吗？想过以后做什么工作吗？说的再仔细点，你想过你和小凡之后的生活吗？”晓禾知道，方秋雨作为一个母亲自然对蒋悦凡给予了很高的期望，尤其蒋悦凡那么聪明，那么优秀。
“方主任，我知道你会觉得我影响了蒋悦凡……”晓禾嘴笨，她本想继续解释，就听方秋雨讲，“没有，你没有影响他，就算是影响也都是在往好的方面影响。”
“前几天我和小凡谈过，他说他会和你去一所大学，你知道的，你们的成绩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如果他肯认真努力，他去北大清华是很轻松的。可他要的不是和你在同一个城市，是想分分钟都和你在一起。我希望你们都要对彼此的人生负责，不要因为一些幼稚的想法放弃本可以得到的生活。他和我的关系你应该很清楚，我说的多了他也不会听，我不反对你们交往，但是我希望你帮我劝劝他。”
静静的，走廊里静的听得到晓禾的心跳，她点点头，窗外的太阳照进来，弥漫着夏天即将消逝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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