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沐离听了水依画的话,整个人心花怒放的,直到回到了王府,都还是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
老管家热泪盈光地迎了出来,“王爷,您可算回来了!”
以前府里头有那么多男宠,他作为旁观者看着这些男宠争风吃醋、搔首弄姿的时候还挺有乐子的,可是现在男宠没了,那几个变成下属的男宠一个比一个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虽然姬沐离很多事都没跟他明说,但是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心里都有数,这几个所谓的男宠是被主子派出去办事儿了。至于王妃的那个贴身丫头秋叶,也经常出去办事,像是在完成王妃交代的什么任务。于是,现在府里冷冷清清的,基本就只剩一个空壳子。
前些日子王妃领了个年轻姑娘回来,还以为好不容易多了个丫头,哪料那年轻姑娘跟剑公子一个德行,整日板着个脸,就不像个活人。反正来管家是快憋闷死了!
水依画看王老管家这副苦逼的模样,不由弯嘴笑了笑。这府里确实冷清了点儿。
老管家连忙招呼下人做饭的做饭,烧热水的烧热水,两位主子一路风尘仆仆,自然是要填填肚子再沐浴一番的。这么一折腾,府里本就不多的下人一下子就变得忙碌起来了。
剑十一也不知道在忙啥,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赶来,等到一刻钟后才急匆匆地赶到了竹乡阁。
正准备偷香偷模的姬沐离听到动静,立马乖乖将色爪收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瞅他,“爷都回来半天了,早不来晚不来,专坏爷的好事!”
水依画斜睇他一眼,继续靠在软榻上看书。目光无意间扫过剑十一,微微一怔。
“剑十一,你的脸上糊了锅底灰儿么?”水依画好笑道,这家伙的脸上明显被熏成了黑色,黑白相间的,像只大花猫。
剑十一一向没啥表情的脸此时竟然慢慢浮起了一丝红晕。
有问题!
水依画立马坐直了身子。
姬沐离明显也察觉到了水依画的兴趣,然后自己也开始狐疑了,这小子绝对问题啊!
“说吧,爷和王妃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小子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嗯?”姬沐离搂着水依画的肩,两人明显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嘴角露出的那种带着三分懒散两分戏谑的浅笑真是越来越像了。
以前是一个奸诈厚脸皮,现在成了俩!
剑十一暗中咬了咬牙,垂头道,“回爷的话,属下见厨房人手不够,刚才正在厨房里帮忙,听到爷和王妃回来了,便马上奔来了,所以没来得及拾掇自己。”
“哟~剑十一啊,我咋不知道你喜欢往厨房那种地方跑?什么时候咱的冷心剑客还成了个热心人。”水依画轻笑一声,眼里全是调侃。
姬沐离一挑眉,也跟着笑了起来,“十一其实热心得很呢,画画你可真是冤枉他了。”
看着眼前这一唱一和的夫妇俩,剑十一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僵硬。其实,这两人是闲着没事干了,所以特意拿他开涮吧?要是东方陵还在的话,悲催苦情的人怎么也轮不上他呀。
“还是老实交代,厨房里有谁呢,让你小子竟然没有及时赶来接待爷,嗯?”姬沐离一手揽着水依画,一手搭在二郎腿上,别提有多恣意了。
其实姬沐离一是为了从剑十一身上找点儿乐子,二是真的想教训一下这家伙,明明特意吩咐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水依画,这小子居然当成耳边风了,若不是水依画身怀武功,本人又狡诈聪明,这一趟蓝腾国之行肯定会吃很多苦头。
剑十一绷着个脸不说话,几人正僵着的时候,门外忽然有人叩响了门。
“王爷,王妃,老奴送饭来了。”
说话的是府里的老嬷嬷。老嬷嬷一听说王爷和王妃回来了,连忙去找了些帮手在厨房忙活,势必要做出一桌丰盛的饭菜给主子接风。虽然老嬷嬷不理解王妃为何是跟王爷一起回来的。
水依画离开的事情自然瞒不过府里头这些精明的老人,所以剑十一声称王妃出去办私事了。而今两人却是一道回来的,难免叫人觉得奇怪。
“稍后再拷问你小子。”姬沐离瞥了一眼脸色僵冷的剑十一,然后朝门外道:“嬷嬷进来吧。”
得了允许的老嬷嬷小心推开门,将手中的饭菜一一摆上。
姬沐离没想到端菜进来的不止有他眼熟的两个老嬷嬷,更有一个从未见过的年轻女子,那女子低垂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眼里的光亮只从头发缝隙里露出几束,鼻梁形状很好看,唇形也十分漂亮,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她的身形十分高挑,但身材有些干瘪,一看就有些营养不良。
那年轻女子将两份饭筷摆好后,恭敬地退到了老嬷嬷身后,依旧垂着头。
姬沐离目光微沉地盯着这陌生女子,声音里带着丝薄怒,“没有本王的命令,谁让这女人进府的?!老管家——”
剑十一立马抬头看向水依画,眼里带了分急切。
这该死的的女人,人明明是你带回来的,居然一句话不说!
水依画好整以暇地瞧着剑十一有些浮躁的表情,嘴角扬起一个细小的弧度。呵呵,我就不说,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眼看着这正主大发雷霆,屋里的人立马噤如寒蝉。
两个老嬷嬷偷偷对视一眼,这不是王妃领进来的丫鬟么,为何王妃不说话承认?哼,难道是看王爷发火了,所以便赖账了?
两个嬷嬷立即对王妃不满起来。
老管家急忙忙地走进屋后,大概弄清了事情经过,看着座上的那尊佛爷,哦,不,应该是那两尊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爷啊,这人明明就是王妃带回来的啊!还有,王妃啊,你不帮着说话就算了,怎么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本王不管是谁领进来的,马上将她扔出本王的王府!”姬沐离低怒道。
在水依画嫁进府之前,他的府中除了几个年长的老嬷嬷,再没有别的女人了,虽然如今在下人眼里,他跟王妃恩爱无比,但那不代表着以前说的话被当成耳旁风。他自幼见惯了皇宫里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和虚以委蛇,对女人怀着一种奇怪的烦恶之情。当然,他的画画除外,因为画画跟那些女人都不同,他也喜欢得紧,恨不得拿根绳子将这只小狐狸拴在自己身上,哪儿也去不了!
即将被撵走的那年轻女子一直低垂着头,似乎察觉到眼前这人的怒火,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剑十一见状,终于火了,双眼一瞪,朝着水依画低斥一句:“王妃,你也太无耻了吧!这禾阙姑娘分明是你领进府的,为何你一句话都不说?”
姬沐离听后微怵,调头看身边的女子,却见她双目亮堂,里面分明写满狡黠和算计。
“啊?剑十一你说什么?我让这来历不明的女人进了府?怎么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水依画奇怪地盯着剑十一,一副懵懂的表情。
“你少装!”剑十一气得捏紧了拳头。这女人要不要这么无耻!比爷还要无耻百倍!
期望姬沐离能做主的剑十一立马看向他,哪料姬沐离这时仍旧黏黏糊糊地搂着水依画,慵懒地眯着眼,“十一,既然王妃都说了不记得,那便是你记错了,这女子来路不明,还是尽早遣出府吧。”
“爷!”剑十一上前一步,正欲再说什么,身边那女子忽然一把拽住他的手,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不妥,立马又松开,低声道:“多谢剑公子帮我说话,我不过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丫头,留在这种地方确实不妥。”
说到这儿,女子微微抬头看了座上的一男一女,“民女明日就收拾包裹离开。”
水依画闻言,修长的柳眉斜斜一挑,戏谑道:“明日?禾阙姑娘,我瞧现在还早,不如你立刻就去收拾东西,然后速速离开此地,这地方实在不适合你呆。”
剑十一的目光从刚才被女子握过的地方挪开,猛地射向水依画,“水依画,你不要欺人太甚!将禾阙姑娘带回府,然后当着爷的面羞辱她,这就是你的目的?!”
那双充斥寒意的眼睛盯过敌人和仇人,如今盯的却是他的名义上的女主子——炎啖王妃。
水依画看得一愣。这臭小子还当真了?
嘴角弧度加深,水依画瞅着剑十一,笑问:“禾阙姑娘都没有意见,你又干嘛多管闲事,剑十一,你是禾阙姑娘的什么人啊?”
说完,歪头盯着他,嘴角的笑意愈发戏谑了。
“我——”剑十一恍然大悟,脸色噌一下变红了。这女人竟然一直在给他下套!
无耻!奸诈!
那个叫禾阙的姑娘似乎也明白过来水依画的意思,当即将头垂得更低了,低垂之际,眼里有羞怒的光一闪而过。
“行了,逗你的,我很喜欢禾阙姑娘,不然也不会亲自将她带回府了。”水依画打趣够了,终于承认了事实。
底下听得流汗的嬷嬷终于吁了口气。王妃,您的玩笑也开得太大了吧。
“哦?原来是画画你在闹着玩啊,真是太调皮了!”姬沐离宠溺地看着她,伸手在她鼻子上一刮,眼中满满的笑意,他刚才就看出了水依画的用意,没想到剑十一这愣小子居然也有心软的时候,稀奇,真是稀奇。不过这种傻小子,就应该狠狠激一激,要不然他的进度一定会跟龟速一样慢。
水依画横他一眼,“有外人在,你给我收敛点儿!”
姬沐离一扬眉,“画画是本王的王妃,本王想如何便如何,谁敢乱嚼舌根?”说完,目光凌厉地扫过一干人。
众人身子一怵,连忙垂头,她们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看见。
剑十一紧抿双唇,刚才的那种尴尬感还没退去,耳根微微泛红。
“禾阙姑娘,既然王妃都说是开玩笑的,这误会解除了,以后你便安心呆在王府,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剑十一,这小子是本王最信任的下属。”
言外之意:这小子前途大大地有,你跟着他准没错。
这么一来,屋里的人再不知道剑十一对这禾阙姑娘有意思,那她们就白吃了这么多年的粮食了。先前对王妃还有些不满的嬷嬷此时忍不住在心里竖大拇指。
按照剑公子那种性子,就算是看上哪家姑娘了也不会主动挑明,这喜酒何年何月才能喝上?但是王妃这么一插手,啧啧,瞧瞧那禾阙姑娘,此时羞得脸都抬不起来了。人小姑娘起码懂了剑公子的心意不是?
王妃好手段!
“行了,没事都下去吧。对了,禾阙姑娘去园子里给王妃摘点儿花瓣,等会儿王妃沐浴要用,记得多采些,要不同种类的花瓣。”姬沐离嘱咐了一句,随后瞅了剑十一一眼,立马补到,“禾阙姑娘在府中人生地不熟的,十一你陪着禾阙姑娘去采花,别把人弄丢了。”
众人默默流汗。人生地不熟?王府里统总才几个人啊,禾阙姑娘跟众人早就混熟了好不好?别弄丢了?王府虽然挺大,但也没大到弄丢一个人的地步。
王爷,您这是睁眼说瞎话么?
剑十一眼睫毛微垂,低声道:“属下明白了。”
等到人都走光了,姬沐离搂着水依画的肩膀哈哈大笑了起来,“画画,你太奸诈了,居然趁我不在,给十一找了个女人!”
水依画立马白他一眼,“爷这话可说错了,不是我找的,而是他们在路上有缘遇到的,英雄救美见过没?十一就是那英雄,禾阙姑娘是那美人。”
姬沐离笑过之后神色一正,“画画,你就不怕这女人有问题?”
“我在无意中替她把过脉了,这人没有任何内力,而且——”水依画一顿,伸手抚了抚自己的下巴,“这人没有问题的话最好,有问题的话也没事,就算给剑十一一次教训好了。看起来无辜可怜的女人不一定就是好女人。”
姬沐离听后不由哆嗦一下,“画画好狠的心,我觉得十一挺可怜的。”
“你懂什么,别看这小子平时对人冷冰冰的样子,其实这小子心思单纯,被人多骗骗没坏处。”
姬沐离:“……”
被认为很可怜的剑十一此时正紧跟在禾阙身后,怀中的剑依旧不离身。
换作别的女子,那采花的篮子必然是挎在胳臂上,摘花的东西也是极为优美,比如五指成兰花指,采一朵花的时候忍不住被那花香所迷,低头嗅过去,双眸轻阖,一副无比陶醉的样子,摘的时候又有些不忍。
可惜,眼前这禾阙姑娘完全不是这样,一手拿捏着花篮子,另一只手麻溜地在将看到的花朵毫不犹豫地拧下,然后摔进了篮子里,等到摘了那么七八朵的时候,立马从这片花丛转移到另一个花丛里。
别人大概会用上两刻钟的时间,而她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
片刻后,她已经提着装满各种花的篮子走到了剑十一跟前,抬头扫他一眼,继续低着头往回走。
剑十一看着她大大咧咧的样子,不知为何有些想笑。
走了几步,女子回头看他,声音略有些低沉,却相当好听,“画采完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嗯……”剑十一快步走过去跟在她身后,她的步伐不小,剑十一不会产生那种跟在女人小碎步后慢吞吞行走的不适感。
一路上,她都低垂着头,没有多余的话,而她身后跟着的剑十一已经习惯了她的沉默,也喜欢上了这种安静的氛围。
直到王妃的兰馨阁快到了,前面的女子才忽地调过头看他,“今日的事多谢了,若不是我现在的确无路可去,也不必非要赖在此地。”
“……不必客气,你就安心留在这儿,王爷和王妃都是好人,你以后就知道了。”剑十一微微偏开头,躲开她的视线,脸上升起一团可疑的红晕。
禾阙低低嗯了一声,提着花篮子叩响了门。
看到人进屋后,剑十一抱剑立了一会儿,才转头走开。
屋子里已经立了屏风,浴盆里也已经注满了热水,屋里的女子正有月兑衣的打算,趁着她月兑衣前,禾阙连忙将那花篮子放在了浴盆边,正想着要怎样开口的时候,那女人已经先一步说话了。
“这么快?”水依画有些吃惊,姬沐离好不容易制造的机会这么一会儿就没了?
“嗯,花园子不远,我和剑公子很快就摘完了。”禾阙低声回道。
她身上没有那种最底层女子身上所带的天生奴性,也没有意识到做了别人的丫鬟后,应该自称奴婢,水依画当然不介意,反而觉得这个女子十分爽利。
她好奇的是这个女人的身份,这女人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乡村野姑!
“我沐浴的时候不喜欢别人在一边伺候,你先下去吧。”水依画吩咐道。
“那我先下去了,王妃有事只管叫我。”禾阙垂头道,然后急匆匆转身就走。
水依画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双眼一点点眯了起来,刚才她说不用贴身伺候的时候,这女子竟然舒了一口气?
看来,这个女子还真的有问题。不过查探这女人身世的任务已经交给了剑十一,剑十一和这个女人的缘分如何,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等到姬沐离和水依画两人分别沐浴完毕,两人齐聚在竹乡阁,门窗紧闭。
其实姬沐离是想和水依画来个鸳鸯浴的,但是他的画画死活不同意,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两人分隔两屋,各自洗各自的。别的小夫妻都不知大战几百回合了,他却只能看看模模,想想就心酸。
“画画,你是不是想跟我说那两件大事儿?”姬沐离欣赏着沐浴之后女子的娇态,半湿的及腰长发还缀着几颗晶莹的水珠,将那香软的肩和柳腰打湿了一片,隐隐露出衣料下玲珑的身躯,惹人遐想。
姬沐离目光落在水依画纤细的腰肢上,眼里变得越来越幽深。
水依画不是没有察觉到身后那道灼热的视线,但她这会儿正忙着呢。她的手中拿着那幅从蓝腾国带回来的白莲画,真认真地捣鼓着。
这幅被拿在水依画手上的白莲画若是细细掂量的话,就会发现这画比一般的画作要重上一倍,仔细瞧这画的边缘处,竟是两层纸叠加在一起的!
水依画往边缘处撒了一种药粉,然后在边缘处细细揉搓,稍许,这双层的纸竟然慢慢地自动分开,前面那层白莲画同后面的图画完好无损地分离开来。
那是一幅画工精湛的兰花图。
姬沐离看到后面那幅月兑离出来的兰花图后,嘴角一挑,轻笑道,“画画,你可真是聪明,竟想到这种法子。”说话间,眼里漾满了宠溺跟纵容。
水依画调头扫他一眼,哼声道:“别装了,你不是早就发现了么?”
姬沐离听后哈哈大笑起来,极为爽朗,如浪击玉石,“果然啥都瞒不过画画。没错,我都知道了。”
说着,他负手踱至水依画身后,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拿起那幅画,下巴搁在她的肩上,眼里的笑意满满当当,“画画,众人皆以为这是幅假画,其实,这幅画货真价实!我火羽国历代皇上相传的古画是梅花吐艳,而这蓝腾国历代相传的就是这君子兰。在蓝腾国的那次宴会上,这幅画从来就没有被调包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