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将诈死逃月兑说得轻松,锦言也当玩笑一听,最初的惊讶过后就无波无澜。♀
到是来人令她大吃一惊,这位刘嬷嬷,大熟人呀!
要说这十五年,除观里的道姑外,锦言接触最多最熟悉的外人就是眼前这个圆胖脸的老妇了!
“你!你……您不是?”锦言一时有些结结巴巴。
是两岁还是三岁,到底几岁记不清了,反正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认识这个常来上香的老妇人,细节记不清了,老太太很慈祥,每次来上香都要给她带些好吃的或者好玩的,每个月来一次,风雨无阻,她虔诚地坚持曾经令锦言很是敬佩。虽然她一直把锦言当成个小女圭女圭对待,让她心底下多少有些不自在,不过看在她无目的真心相对上,锦言也乐得把自己当作成小囡囡。
记得锦言曾好奇地问过她,到底要跟神仙们求什么,按说她都上了这么多香,上天若有灵应该早就听到了,刘嬷嬷笑着她是替自家夫人来求的,愿上天有好生之德,求家人平安喜乐。
当时自己说什么,好像是说平安喜乐主要靠自己,老天很忙的,这点小要求怕是会听不到。
嬷嬷笑,伸手溺爱地揉揉她的头顶,给她吃自己带来的桂花酥糖,笑眯眯地看她吃得香甜,自豪地说这是她家夫人亲手做的……
锦言离开塘子观回卫府时,还特意拜托了清微,等嬷嬷来上香时告知一声,可是,刘嬷嬷竟然是李氏的女乃娘?!
锦言有点懵,这是神马状态?
刘嬷嬷自她小时候起,每个月都去观里上香,这岂不是说……李氏一直在关注关心着她?噢,是关注她自己女儿的成长?
“老奴见过四小姐。”刘嬷嬷冲锦言施礼,李氏忙扶起来她,嗔怪道:“女乃娘,您这是做甚?阿言怎能当得?”
刘嬷嬷笑着站起来:“第一次见面,主仆礼节不可废。四小姐可别怪嬷嬷之前的隐瞒。”
啊?不会!
不会。忙摆手摇头,怎么会呢,嬷嬷是真心对她的,她识得好歹,以前以为是自己人品好,与老太太投缘,没想到内中还有乾坤。♀
“阿言,娘当年不育又不容于老太太,你爹爹为了护着我,受了很多苦,听了许多闲话,怀你时满心盼着是个儿子,这样你爹爹有后,娘也有几分底气,谁知是个丫头……娘太想要儿子了,一时糊涂就铸成终生大错……后来我想去观里把你接回家,谁知,你爹爹出了事……我们回了府里,府里的日子……我就想还是不接你回来了,在观里跟着真机道长总好过跟我在冷园子里过活,与其跟着我做个不自在的主子小姐,不如在外面天高海阔,等你爹爹回来了再接你,我们一家三口团聚。”
“女乃娘每次都跟娘讲你聪明乖巧,长得好看,声音好听,笑起来让人心里都甜……娘多想亲眼见你一面!”
“我原想等从华亭回来,就去求真机仙长与你相认,等你及笄礼后就找个好人家嫁了,谁知道千算万算,又晚了一步……”
李氏泪眼婆娑将过往一一道来,锦言心里也酸酸的,她不是本尊,本就对李氏无从怨起,这会儿体味到她的良苦用心,愈发感动。
跟在刘嬷嬷身后的小丫头把手里的包袱呈上去早就悄无声息地退下来,李氏兴冲冲地:“女乃娘,东西您都带来了?”
“是呢,东西都在外面的宅子里,单子在这里。”刘嬷嬷从怀里掏出单子递到李氏手中:“上午女乃娘还查对过,管事、掌柜的都是妥当人。”
李氏把单子往手边一放,示意着锦言:“阿言,把包袱打开。”
锦言看这两人眉来眼去的,猜测是在说与嫁妆有关的事。
随着刘嬷嬷的到来,锦言对李氏的好感度直线上升,欣赏中又添几多喜欢,之前觉得李氏身为女人却重男轻女,为了个没边没影的儿子就轻信他人之言,将生女遗弃让她不耻的,虽说锦言在这一世原也没想有亲情羁绊,但作为这具身体的拥有者,理解却无法原谅……
如今实情尽知,这些年李氏身处逆境,仍关注着女儿,现在想来当初刘嬷嬷捎去的那些吃食衣物好玩的零碎等等都是她为女儿准备的……
仔细想想她的所作所为也是情有可原,无非是为爱一字。♀
在李氏那里,谁也没有卫成风重要,在她的天平上,夫君永远是最重的那一端,为了最爱的男人,哪怕是儿女在某些时候也会被她排在后面,就算她错过,就算她不喜欢那个婴儿期的锦言,但这十五年默默的关爱毕竟是真实的……
“快呀,打开看看!”李氏催促着,刘嬷嬷也面露期待。
锦言打开包袱结,眼前红锦纷呈,鲜花锦簇闪亮了她的眼睛……
“这!真美呀!”包袱里是一件红嫁衣,上好的蜀锦,浓烈至极的大红色,从下裙下摆向上用金银线交织着绣出并蒂莲,裙摆腰间镶缀着大小不一错落有致的珍珠……
锦言捧着嫁衣,被这份惊心动魄的美震得一时失语。
“喜欢吗?”
“喜……喜欢!太喜欢!”锦言木木呆呆,结结巴巴地说不利索。话说她也是见过大世面滴,故宫啊卢浮宫啊大英博物馆呀都到此一游过,但隔着展柜的玻璃遥遥观望意婬,与零距离亲密接触不可与日同语,况且那边价值数百万的东西是别人的,这实打实自个儿的!自打到了大周朝,好的绣活儿她也见过些,但这么精美的绣活儿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喜欢就好!”李氏仿佛轻舒了口气:“娘还担心你嫌弃,娘的绣工不如女乃娘好。”
这还不算好?锦言又被雷着了,那刘嬷嬷的绣工得多厉害?神乎其技?
“阿言,几年前你娘就开始准备了,足足绣了两年多呢!”刘嬷嬷笑着解释:“绣这件衣服,你娘可花了不少心血,讲究又多,下雨打雷不绣,刮风阴天不绣,非要天气好不冷不热的日子才动针,说是这样绣出来的嫁衣才能保佑阿言一辈子无风无雨平安喜乐。”
“女乃娘~~~”李氏微嗔道:“您又笑话我!我不就是图个吉利嘛……”
锦言觉得手中嫁衣重若千斤,沉甸甸的,每一朵花每一片叶子都化身为一张张小嘴,噗儿噗儿地向往吐小红心。
“我家阿言福泽深厚,自有大好的日子要过,不过图个吉利!阿言,要不要试试看?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娘再改改。”
“……不用了,娘做的肯定合适!要不,等到晚上?”锦言弱弱地商量着,不会吧,这么美丽的衣服她可没有试穿的勇气。
“好吧,那晚上吧……嫁衣总要试试看的。”李氏有点小不情愿,“先把衣服收起来,再看看这个。”
锦言接过单子,是一份册子,上面分门别类列着现银、首饰、铺子及田庄的详细信息,银子数额多少,存在什么钱庄;铺面位置经营项目年进账掌柜名称及为人特点等等,一应内容,从简至繁,清楚明白。
“这是娘给你备的一部分嫁妆单子,原先还有一册是各类物件器皿,眼下你要嫁永安侯,那些都用不上,娘先给你存着,等以后机会到了咱们再用,这次就带这些,别看银子是俗物,关键时候真金白银比物件好用!”
无语!锦言又感动又感叹,这么多才是一部分嫁妆单子!不过她也知道,在大周,嫁女儿是要准备很多东西,就连新房的夜壶都归娘家管,怪不得女子=赔钱货,是够赔钱的!白白养大,送给别人,还得备上厚重嫁妆,唉!
看吧,在李娘亲那里,这次的婚事是不做数的,李娘亲给的要么是跑路时用得上的银子,要么就是跑路时方便带走的田庄铺子契书……
果然,李氏又道:“现银太麻烦了,存钱庄换成银票带着方便,铺子一半在燕京,隔着近,你方便收账,掌柜们也能照应上,其它的两浙路闽漳路居多,以后用着便宜……”
“田庄也都在这两路上,庄子在京里太打眼,娘给你置办了这几处房产,宅子都不算大,不显山不露水的,若有个万一也能有个临时的落脚之处。”
李氏继续碎碎念:“铺子的管事掌柜都是自己人,能信得过,首饰头面娘就备了六套,不多,若以后有需要你去自己去添置些,这两间都是首饰铺子,”李氏指着册子给锦言看:“吩咐声让掌柜把过眼的好东西给你留着就行……”
李氏:“公中准备的定是燕京周边的田庄铺子,家什物件先将就公中备下的,以后娘给你用好料子重新打……”
“不是,那个,娘亲啊,您给我这么多东西,被老太太知道了怎么办?”锦言看着双目炯炯的李氏有些为难,“这样子不好,我把您家底都搬空了,老太太那边也瞒不住……不好,我不要。”
“傻阿言,娘的就是你的!再说娘的家底可不止这些!有你在,老太太不会凭白发作的,最多眼不见心不烦不搭理我就是了……这些东西你安心收着就好,等我挑出几处过了明路,添到嫁妆单子上,其他的你当私房收着。老太太那边只会高兴,你的嫁妆越多,卫府就越有面子。”
“再有一样就是陪房的人选,老太太必定备好了,娘也不想让她生恼,但身边没有妥当人是不行的,让女乃娘跟你去,好随时提点着。”
“不行,嬷嬷不能去!”锦言忙拒绝:“嬷嬷跟我去,您身边没人怎么行?再说嬷嬷习惯了南方的生活,这把年纪还要去京里受罪,不好。”
“阿言,这是我和你娘好商量好的,莫非你嫌弃嬷嬷老了,不中用了?”刘嬷嬷笑眯眯地问。
“不是,阿言怎么会嫌弃嬷嬷?只是,一来嬷嬷这么多年都在娘亲身边,离不了您,再来,你操劳了一辈子,如今也该颐养天年的,怎么能让您再跟着我远离故土?娘,阿言万万不能答应。”
“女乃娘,你看吧,阿言不愿意,您还是别去了吧,早先我就不同意的,还是在阿春和阿夏俩人中选吧?她们原是娘的贴身丫环,情份不一般。”李氏扭头向锦言解释着。
“那就阿夏吧,”刘嬷嬷见锦言的态度很坚决,只好让步:“阿春一向管着生意,性子又刚烈,阿夏熟悉内宅,性子绵,心眼多,柔中带刚,长公主府适合她去。”
定下了陪嫁阿夏,又商谈了诸多琐琐碎碎的杂事,李氏攒了十几年的母爱终于得以自由发泄,一时母爱如潮水将锦言淹没,衣食住行,各种关心,恨不得将锦言以后的日子全部包办,一时又想知道锦言往昔在观中的日子,林林总总,只希望这一刻长长久久。
直到天色已晚,李氏在刘嬷嬷的催促下及来日方长的保证下,在朝花阁用了晚膳又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得离开。
锦言送出门,路上李氏几次欲言又止,临转身时拉住锦言的手:“阿言,你会不会怪娘自作主张,什么事都替你拿主意了?娘只是……娘只是想为你好,要是你不喜欢,娘以后会改,你千万别在心底恼我……”说完转身就走,瞧背景似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样子。
锦言一怔,怎么会!是自己笑得不够开心?
还是李氏太过在意了才会这么患得患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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