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能来!一直想给你下帖子,又怕你出不了门。你家公主婆婆怎么会允你出来?这些天可把我闷坏了!昨天收到你的帖子,我还以为弄错了呢!”
百里霜拉着锦言的手,霹雳啪啦迎面一堆感叹号。
她气色好很多,面色不似以往苍白,腮边有了些许红润。
出了月子,腰身清减些,体型基本恢复,仅比没怀孕前要丰腴些。
锦言笑:“什么叫我出不了门?某位姑女乃女乃掉蜜窝糖罐里了,哪还记得我?我家公主婆婆向来通情达理的……”
见屋里四下无人,她忍不住打趣。
“我哪有?”
百里霜叫起撞天屈,“通情达理的是我好不好?怕你为难才没邀你,偏好人难当!”
上回长公主的为难她还记着呢,所以打算着过几天再请她来,没想到她竟能出了府!
“奇怪,她这回怎么没有阻你?”
锦言鲜少主动下拜帖。
“果然聪明!是侯爷允的。”
锦言一开始就没打算瞒着,“你在娘家住得舒服,世子爷托了侯爷,希望来探探口风,我这不正是借机出来见见你和宝贝们?”
是探子不假,不过只是捎带着:“得,别那般苦大仇深看我……愿意说,就说两句,不愿意,回头我就跟侯爷说啥也没问出来……”
谁也没规定,她这个探口风的就一定要拿回有价值的情报吧?
“他真能想!”
百里霜嗤笑:“居然找你当线人!什么时候任子川居然也会管别家府上内宅之事?”
“喂,不干我事,别烧错对方,咱衡哥儿长大了没有?均哥儿呢?”
她来可不是替桑成林做说客的,探望这母子三人才是正事。
提起孩子,百里霜的脸色晴了:“均哥儿跟着我侄儿们上家学堂了,午间下学过来给你请安……衡哥儿大了不少,这就抱来给你看……”
襁褓中的小婴儿。一天一个模样,四十多天的衡哥儿明显比月里子大了不少,他正好吃完女乃醒着,两只眼睛乌溜溜的。小脸女敕得让人亲都不敢用力,吹弹可破。
锦言亲得不行,不敢往脸上招呼,对着小手好一顿乱亲,亲得百里霜不忍卒看:“……你至于吗?象小狗见着肉骨头似的……”
“喂,你怎么说话呢?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
锦言不满,她做做小狗倒无妨,小狗也很可爱,把衡哥儿比做肉骨头成什么样子?
虽然他全身肉肉的,胳膊胖得象藕节。
小娃儿不抗折腾。没多久,衡哥儿就困了,咧着小嘴打了个小哈欠,两只眼睛也睁不开了。
百里霜将他抱在怀里,拍了几下。小宝宝就睡了。
乳娘过来将衡哥儿抱到隔壁间,室内安静下来,似乎空了。
“想问什么就问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百里霜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别以为我没看出你有话要说。
“住对月,最多住满一个月,住完呢?”
锦言也没客气。二人相交莫逆,这话与其是替桑成林问的,不如说是替她自己问的。
虽说这是百里霜的私事,她一直恪守遵重她人*,不多过问,但好朋友若愿意倾诉。她会是很好的倾听者。
百里霜脸一沉:“没想好呢!”
没想好?
锦言发愣,这么大的事您一句没想好,太不负责任了吧?
大周男女婚事不比现代,两口子吵架急了就口不择言喊出离婚二字,在这里。婚事可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事,结婚离婚都由不得自己,两姓联姻,事关两个家族,而不是一个家庭。
“真没想好……”
百里霜苦笑,“若不管不顾,最好是一拍两散!跟你说心里话,看到他那张脸,我就打心里犯恶心!瞅着他惺惺作态,真膈应,真想一巴掌招呼过去或啐一脸,才算解气!”
“可是,”
她吐了口气:“还有两个孩子……不管析产分居还是和离,孩子们怎么办?”
“析产分居,孩子们跟着我还是跟着他?而且,析产分居后,这夫妻关系还在,他那边不能再娶妻,世子一房无夫人主持中馈,少不得闹腾,将来均哥儿成亲后也麻烦,我们家,又不想我孤身一人……”
“与其析产分居不如和离,各自痛快!若没有孩子……均哥儿是嫡子世孙,若有个和离的娘……不好看。和离后,他必会再娶,到时两个孩子在后娘手下过活,那边府里,龌龊阴私向来不少,况且继室生的儿子也是嫡子……内宅手段层出不穷,留两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孩子,怎么能放心?”
百里霜的眼泪随之而落,锦言听了也心酸不已,是呀,百里家再能耐,孩子也是姓桑的,不可能跟着百里霜一起……
若继室有了儿子,那均哥儿这个世孙必然被惦记,世孙世子国公爷,这是多大的利益啊!有几个不红眼的?
继室有想法,实属正常。没有想法,才不正常。
“长辈们,是什么意思?”
她自己的想法固然重要,家中长辈的意见更是关键。
百里霜含泪一笑:“祖父就问过一次,让我自己想好再决定。不管怎么做,他们都支持。”
无论何时,家中亲长都不会弃她不顾,永远是无条件的包容和爱护。
“……祖父说想过就放宽心,不咎既往;不想就和离,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析产分居无需选,是分是合,利索干脆,百里家不做拖泥带水的事……”
有一句百里霜没说,祖父还说了,百里家的女儿金贵得很,不可能陪他家守活寡耗着。
“若是和离,祖父会说服公公,平素将孩子放在百里府跟着上家学,过几年长大些再住回桑府……不过,孩子终归是姓桑的,迟早是要归家。这一点上,不能抱幻想。”
百里大学士疼孙女不假,但明白何事能为何事不能为,以桑府的情况。断没有将世孙嫡次孙拱手送人的道理,即便是桑成林娶继室再生子,定国公也绝不会点这个头。
能让两个嫡孙在百里府长到成年,应该是桑府最大的退让,也是百里家能争取到的最大限度。
人,不能为了不切实际的目标去努力,即便他再宠爱自己的孙女儿,愿意拼了老命为她摘星捞月,有些事非人力能为,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百里老大人真是疼孙女!做到这些也是极难极难的吧……
能让桑府答应缓几年也极难的。堂堂簪缨之家,又都居于京城,怎么会前脚答应和离,后脚还让孩子跟着已和离的母亲?
可是,为了最终要归还桑府的俩孩子。让自家女儿不好再嫁,怎么算都是百里府亏了。
“家里人真疼你……”
真心感慨,大周的女人不值钱,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谁家会为了泼出去的水大费周章,损失颜面名声。
“是啊……这些天住在家里,不时会想起未嫁时的事儿……这个院子。花草树木,摆件用俱,样样都是以前用惯的……如果能回到以前多好?祖父祖母、父母母亲、伯父伯母、叔父婶娘、哥嫂们,惯说的就是给霜姐儿,霜姐儿喜欢不?就连年纪不大的侄儿们都抢着把自己爱吃的水晶糖分给姑姑……”
“如果能回到以前,该多好啊……”
如果能不长大。多好啊,不,不是不长大,如果可以,她也想回到从前啊……无比地强烈地想啊。想回到穿越之前。
“……那会儿,祖母常说,霜姐儿将来说亲,一定是不能嫁到京外的,不然咱娘几个得轮流到她婆家长住……桑府几次遣媒,都被拒了,天做不天做的,我们家不信,文武不相谋,哪能入得了眼?”
“后来,他家请了太后说合……祖父召了全家商量,哥哥们坚决反对蛮夫做妹夫,父辈主张在门生或文官清流中择一良婿;伯母婶娘们从姻亲中拟出份名单……”
想起当初的情形,百里霜笑了:“你不知道我们家,虽长幼有序,但既然是让大家都参予的事,就是人人都有权利发表意见……虽各执一词,目标却一致,不答应亲事,尽快择良人……”
“祖父听完,问道你们俱是读书人,倒说说看,状元出仕,最高可授几品?可能一步登天?若要升迁,不外放不主政一方,能有几分机会?何时能封妻荫子?”
百里大学士的问题很尖锐,就连锦言都知道,状元榜眼探花什么的,在真正的大佬眼中,其实没什么。
高考状元嘛,四年一出,读书好分数第一,不等于会做官,那种众权贵抢着要与状元公结亲的剧情,是说书唱戏的编纂的,真正的高门嫡女轻易不会与出身寒微的状元结亲,庶女倒有可能,当然,若状元出身某一书香旺族,情况自会不同。
象林大人或锦言父亲卫三爷那样出身的状元,才是权贵嫁嫡女的首选。
百里霜故意压粗了嗓子,模仿大学士的语气:“你们是舍得霜儿远嫁,还是随夫君外放?外放一任三年,一任一考,政考连评三优才能回任京官,一别九年,你们谁能忍?”
“不外放,规矩如此,怎么好随意升迁?你们一个个的,哪怕入阁拜相,也不能封赏到她那里!”
这话说得太对了,女人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封妻荫子,娘家人再能干,也不能将诰命转封到出嫁的女儿那里。
难道是因此才嫁给桑世子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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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晚间还有一更,为寻找于晴。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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