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明黄的轿辇远远落地,方才议论纷纷的人们接连面对步道匍匐在地。♀
若芸微微抬起头,大道两侧的仪仗队毕恭毕敬的站着。
依稀瞧见一个明黄的身影缓步走近,金绣龙袍垂地、金丝帝冠耀眼,有宫人举着掌扇、撑着黄罗伞跟着,后头则是一干嫔妃正装步行。
待到了祭台前,仅皇上一人上前,其余宫妃皆立于后头的台阶下,按着品级依次列开、井然有序。
众臣领命起身,朝着祭台又跪。
若芸看见锦衣华服的宫妃中为首的妃嫔着紫色镶秋叶黄的绣金衫、配着七尾凤簪,估模着她就是皇上此时宫中最大的德妃娘娘,而着绛紫镶红衫、配了两边流苏的,应是皇上自太子府上便带着的莫昭仪,其余嫔妃的服饰皆明显降了等级。
其中却有一人着蓝袄、只配了银饰的宫妃让若芸很是熟悉,可只得一个远远的背影横竖瞧不出端倪。
皇上位于最高点背对着众臣,一旁的宫人点了香递上,众臣皆跪。
荣锦桓伫立执香,侧坛上着纯白衣饰的大祭司缓缓登上主祭坛,执一卷文书朗声念:
“巍巍乾坤,应天地之招、众神之福泽,天颐王朝自开国之日起……”
长长的文书按例记载了天颐王朝如何应天命而生,感恩诸神庇佑,是为祭天;歌功颂德天颐王朝八位皇帝,祈求福泽万世是为祭祖
荣锦桓即位三年,寥寥几句对他的表述似是淹没在历史的滚滚长河之中,丝毫找不到光辉的痕迹。
听着像是“奉天承运”的官话,若芸不由的轻叹。
以前那些书本上也记载过那些传说,本世万物有灵、有人有鬼、有神仙有妖魔,非人类一族而已。但历经万载千世,世界变更,有的毁灭消逝、有的得以共存,只是人们逐渐由最初的敬畏到如今的淡漠,所谓的鬼神慢慢成了空号、信仰不复。
小时候时常看到家中有祭祀的,皇家的祭祀活动也频繁,大都是祈求丰收、平安,甚少有诚心敬拜各路神明的,就连她也不信所谓的鬼神是否真有必要拜。只是人们安于现状、只求生存,早忘了最初的与人为善、以自然为根本。
据说先皇就宠信仙法和老祭司,却仍未能长寿,那大大小小的摘星阁如今倒是广布天颐,当初大兴土木、民不聊生,现今由新任大祭司重新启用,闹得满城风雨。
若芸开着小差,眼神却瞥见荣逸轩一丝不苟的神情,那日的话语又在耳旁回响,若芸忙摇了摇头,惹得荣瑛好生奇怪的看着她。
大祭司念毕,缓步至祭坛前主持,荣锦桓跟着号令执香而拜。
众臣便跟着跪拜在地,叩首,再叩首。
繁复的礼节从清晨折腾到晌午,随着帝王移驾离宫近臣才陆续跟了去。
上午是祭祀天地诸神,而下午则是进宗祠祭祀先祖,而非皇亲则是进不了皇家祠堂祭祀的,即便如此也要候在祠堂外一里的地儿。
高官的女眷们暂被安排在离宫偏殿,简单的用膳后便等着晚宴传召。
晓红早就同其他丫鬟一样早早的等候,见若芸来便迎了上来。
“小姐,你可来了,急死我了!”晓红拉着她细看,似是要发现她有没有哪里缺了少了。
“可是受欺负了?”若芸只是淡笑,看也不看她便问。
晓红咋舌:“小姐,你怎么知道?!”
若芸不答,只含笑让她准备吃食。
虽然荣王府拨了人,可她既非王爷亲眷也非皇亲,爹娘去世后她不过是个庶人,尴尬的身份定也连累了晓红。
方才祭祀中叽叽喳喳的小姐们一见她同荣王府的人汇合,肯定了她便是那个“被王爷带回府的人”,竟然还“冲撞过胡大人”。
想来落人口舌免不了,不如早早的避开,若芸想着便同晓红去到厢房。
郡主荣瑛单独有个院子,正忙换衣梳洗、无暇他顾,下午的祭祖她也必须去的。
午后的天气多少暖了些,若芸依然淡淡的不去参与小姐们的七嘴八舌、评头论足,只是独自坐在院内的一角,望着天上的云朵不时的变幻着形状。
小时候总喜欢张望着天空,想着何时能飞上去就好了。
云飘的极快,她忽然想起程王府身上的云纹来,流云变幻,穿在身上便有腾云驾雾的感觉。
只是,三个王爷中想来只有程清和同那高贵的云纹格格不入。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忽然有尖而高的女声将她从思绪中拉回来。
回头一看,一个身着翠绿缎子、身材瘦削、个子稍高的女子正颤抖着用手指着自己,那轮廓分明的脸庞和熠熠生光的杏眼、细长的眉毛、小巧的唇,不是楚如兰又是谁?
若芸皱眉,当她不存在也不行,只能讪讪起身,踌躇自己朝她行礼是否会给荣王府添难堪。
楚如兰见她不跪和那漠然的神情,早没了往日对她的毕恭毕敬,遂气极,高昂着头反唇冷笑:“我当是谁,原来是攀龙附凤当了王爷小妾的下贱女人!”
身后的婢女都跟着笑起来。
若芸的脸色瞬间白了,明白如兰是故意讥讽她,可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没说。
攀龙附凤这四个字,可比不过楚小姐。
楚如兰见她不说话,更是上前一步,指着她鼻尖尖声问道:“喂,我同你说话呢!进了王府好生得意,竟也忘了在我楚府可是洗衣拖地的丫头?你入府怕是不得宠,也是当丫头的吧?”
说完随着她鄙夷的眼神,身后的丫头们哄笑。
若芸别开脸,不去理会她的无理取闹,若是解释怕是越说越乱,干脆不答。
可丫头们的讥笑却让她无奈万分——当真是狗仗人势,这一点,三年来便没有变过。
“不许欺负我们家小姐!”晓红端着茶刚进院落便一眼认出了楚如兰,而她为难的正是自家小姐。
“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也敢同我这般站着说话!”楚如兰一挥手便打翻她的托盘,茶壶茶碗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若芸眼疾手快将晓红一扯,却免不了茶水泼到了裙摆上。
楚如兰见她主仆二人的狼狈,不由得满意大笑,身后的丫头更是肆无忌惮的挖苦起来。
晓红正要挺身而出,却见丫头们的哄笑戛然而止。
如兰猛然回头,荣瑛换了胭脂色镶蓝的广袖大衫、头戴金丝宝簪,步履庄重,由小翠扶着一步一停朝这边走来。
丫头们见她,纷纷避让,有的则直接匍匐在地,这装束即便不认识也知是高贵人物。
“好大的胆子,哪个不知死活的贱婢竟敢动我府上的人!”响亮的嗓音划破寂静,惹得偏殿院子里的小姐丫头们都惊恐不语。
若芸想说什么,却被荣瑛袖子一挡,晓红则是瞪了她一眼让她看戏。
楚如兰整个被吓到了,那抹柔弱的绿色在盛气凌人的锦衣面前霎时间没了位置,只得颤着呆立在原地。
“我们小姐是京城府尹楚大人的千金!你又是……”一个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回应,吓的楚如兰赶紧捂住她嘴巴,猛地一拉,几乎是摔倒般的一齐跪下。
“郡……郡主……小……小丫头不懂规矩……还请郡主原谅……”楚如兰结结巴巴的赔着罪,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都要咬掉。
荣瑛轻蔑的瞟了地上的人一眼,径直走过去,拉起了呆坐着的若芸,转身怒斥:“我当是什么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不过是个小小县令,芝麻点大的官来动我荣王府的人,哼!你该当何罪?!”
若芸咬了咬唇,舅舅这几年有本事混到了京城府尹,而荣瑛则是故意贬低的说他是个小县令……也难怪,京城天子脚下,随便哪个官员都比这府尹要大的多,可管辖着京城的百姓,比起前来京城朝贺的地方官员,这也算是大官了,府上的丫头的确是要心高气傲些。
楚如兰只是低头跪着,不敢接话。
“你给我听好了,以后凡是荣亲王府的轿子,你看见就回避!我荣亲王府的人,你看见,必须跪礼,听到没?!”
“听……听到了……”楚如兰吓得磕头。
荣瑛哼了声,拉着若芸就走。
晓红则是心情舒畅的看了眼地上发抖的楚如兰,愉快的拍拍袖子,道:“麻烦收拾下碎片,楚小姐。”说完,步子轻快的走了。
楚如兰见她们走出了庭院,方才回过神来,已是一身冷汗。
她咬着牙恨恨的看着若芸,那目光似是要将她的背影撕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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