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翠薇只笑了下,便打了个哈欠,疾步走了。
行至外院的树荫下,晓红才上前,紧紧的抓了若芸的衣袖,在她耳边轻声却狠狠道:“看楚如兰,尾巴都翘上天了!胡舒儿有孩子了不起啊?先不说能不能平安生下来,就算生下来,铁定也是个公主!”说着轻啐了一口。
若芸瞪了她一眼,索性四周无人,心下不得不默默赞同她所言非虚,胡舒儿一定也是怕有人加害故而让楚如兰替她隐瞒下来,如今被迫说出实情难保不出事,且还未生下便这般嚣张,若是公主不知会如何。
她光想着便觉得心惊不已,上了步辇,左思右想是当回避,忙嘱咐晓红布置下去,从今往后朝露宫中人不得同胡婕妤的舒畅阁有任何来往。
虽如此防患,若芸却依然不安,她应了莫昭仪的请求又没恭贺胡舒儿,楚如兰越发不爽她。
眼下王涵被皇上带走,吴美人进了冷宫,莫昭仪两不相帮,胡舒儿同楚如兰抱成团,许翠微置身事外,丁怡芳态度不明,德妃岁表面和善但牢牢坐着后宫第一的位子,这趟子浑水她果然是想逃都逃不了。
可她的疑虑几乎是多余,太医把过脉、德妃又核对了记录,立刻派人快马通知皇上去了。
胡舒儿是自荣锦桓登基以来后/宫首个有孕的嫔妃,有了身孕自然恃孕而骄,竟公然摆酒桌款待“姐妹”,邀请之人自然是全宫的妃嫔。
宫中之人见风使舵纷纷巴结。未曾讨好的都成了不受胡舒儿待见之人,宫里鲜明的成了两派,谁都不在意贤妃是否受宠了。
宫外的荣王妃欣喜不已。命人打造了翡翠送子观音、求了平安符一并送到宫中,连荣逸轩也修书贺礼表示祝贺。
德妃虽让着她,只是送了礼人却未到,莫昭仪只道了贺也未多停留,丁怡芳似乎对御膳房一事耿耿于怀竟称病不去。许翠微却很意外的准备了贺礼前去贺喜,林暮烟尚未解禁足,听了消息也未有表示。
若芸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查御膳房为由婉言谢绝,却附上一对皇上御赐的玉如意,这一下胡舒儿也不会多言什么。
皇上御赐之物从来只有她敢随便送人。德妃的脸色不好看,只督促她早早结案了事。
隔天,莫昭仪便差人往朝露宫送来先前她调查的文书,包括御膳房膳食进出、验毒和宫人的问话记录。都被莫昭仪吩咐女史一一记下、清清楚楚的呈到她面前。
她仔细的翻阅着。从文字来看的确查不出蛛丝马迹,看着看着不久便倦乏,唤了晓红却不来,一问之下才知她送药去了。
若芸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如今这丫头倒是乐不思蜀,张余伤的并不重,想必这几日也大好了,晓红却每天都去。胆大也不怕人说闲话,回来非仔细训话不可。
虽心中嗔怪。她心情却是甚好。
时至酷暑,明晃晃的毒辣太阳照的院中白亮一片,若芸挨着冰盆、懒懒的靠在卧榻上动也不想动,昏昏欲睡,忽然有人来报说是荣王爷求见。
她诧异不已,荣逸轩是皇子时的确住在宫中,眼下是亲王又在皇上不在时入宫,竟然要见她这个后妃,似乎于理不合。
她转念想荣逸轩约莫是带王妃来见她,便稍稍安了心,吩咐人更衣。
可待若芸穿戴整齐走入厅堂,却见荣逸轩一身浅绿的衣衫、简单的束了发,不像是正装模样,面俊朗、神清气爽的坐着喝茶。
她环顾四周也没见着胡玉儿,当下站着有些不知所措。
荣逸轩却不慌不忙的饮了口茶,道:“别找了,本王一个人来的。”说着便撂下杯子站起身,看也不看她,毕恭毕敬的行了个大礼,“逸轩参见皇嫂。”
若芸猛地吞了吞口水,匆忙回礼,不明所以然。
荣逸轩轻声笑了起来,自顾自坐下,正色道:“贤妃娘娘不必拘礼,本王原本就住在这宫中,偶尔回来小坐也是常有事,今个进宫是给胡婕妤带玉儿做的绣物,玉儿看得重,本王便跑这一趟了。”他三言两语,理由倒是堂堂正正。
“原来如此,可不知王爷造访本宫,所谓何事?”她稍稍宽了心,想来荣逸轩也是曾住在这宫中近二十年,只是他早同她没有关系,她的确是怕传出些不好的言论来。
可看着荣逸轩微翘的眉眼与薄唇,曾经熟悉的脸却变得陌生,她不知道陌生在哪里,却总觉得荣逸轩自上回王府一事便如有鲠在喉,丁淑芳一事他也饱受非议,此刻微笑的眼前人并不像昔日那个冷冽傲然的王爷。
“听闻娘娘接手查御膳房一事?”荣逸轩看着她的拘谨出事,倒是直截了当的问。
若芸岂料这等小事也会惊动荣逸轩,只无奈笑着说,“王爷也听说了?皇上去了避暑山庄只怕一月不回,王爷同怀王日理万机,后/宫的小事王爷不必介怀。”
“皇兄让你查的?”荣逸轩看了她一眼,却说道。
若芸见他问的如此直接,只得点了点头:“不错,王爷是猜的正准,若不是皇上让本宫查,本宫也着实不想接这无头案。”说罢自嘲的笑了下。
“他对你如此重要?”荣逸轩皱眉,目光倏然犀利了起来,却只轻声问了一句便转而道,“皇上去了避暑山庄,虽有几个大臣不满他辍朝,可毕竟天气炎热,大多数官员还是对休假很是高兴,莫御史眼下也无人可弹劾,胡大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度支杂事怀轩墨一人便能揽下,本王倒落得清闲。你如此聪慧,定知眼下京城是太平的时候。”
若芸听他如此说,只低头道:“我一妇道人家,听不懂王爷说些什么。”
荣逸轩见她推月兑,只得讪讪收了话题,又道:“莫昭仪查进宫食物来源的时候,曾想查监管官吏的记录,便托她父亲莫御史去问怀王,怀王大笔一挥说这事不归他管,给批去了待查。皇上命宫里的吃食按份额送到荣王府也一年有余,本王府上倒不曾出问题。但王府上下听说宫中出事,便人心惶惶,御赐的膳食吃也不是、倒也不是,故而本王揽下了宫外查膳食的事,却毫无所获,娘娘结案时务必也给本王一个交代。”
若芸恍然大悟的看了他一眼,他无论是处于什么理由,这下可是名正言顺的帮她,且他也是亲王一个,对宫中很是熟悉,走动也甚是方便,遂点了点头道:“有劳王爷相助,不知王爷有何线索?”
若芸招手让人呈上莫昭仪的记录,荣逸轩却没有接过来看,只看着她脂粉淡抹、淡笑若无的恬静脸庞,缓缓道:“不知娘娘可有见解?”
若芸看了眼外头明朗的天气,微微眯眼,道:“宫人说自从有几宫的宫女吃了坏肚子,每每送出御膳房前都用银针试验,可即便如此还是隔三差五的出事。往往娘娘们保持身材都忌讳太甜的食物,转而赏赐给宫人,出问题的全是吃了甜食的。御膳房不翼而飞的东西也大多是寻常之物,要么太甜,要么便是水果之类,山珍海味鲍参翅肚一样未缺,故而……”
“故而?”荣逸轩知晓她是有答案了,不动声色的沉吟。
“故而八成是某个贪吃的宫人偷吃了东西,又混了别的充数这才让宫人闹了肚子,并非投毒。”若芸站起身,如此判断道。
“不错,可这贪吃的人未免太神通广大,总是趁人不备就作案且一点没露出马脚,你不觉得奇怪?”荣逸轩点了点头,却质疑道。
“自然是有马脚,御膳房夜里都点了灯派人值守,有的听到声音而未见人,有的去小解、打个小旽一转眼东西便少了。即便看着也不会时时刻刻,简直防不胜防。”若芸越说越想笑,直摇头,“这贪吃鬼莫非不是人是狐仙不成?”
此话一出,荣逸轩微微诧异,随后所有所思的瞧着她。
若芸也被自己的随口揶揄而惊到,宫中猫狗绝不会偷吃食物,狐仙什么的太过胡扯,莫非是什么不得了的高人?
虽这么想着,她还是补充道:“也许是哪宫娘娘机灵的宠物也说不定。”
“所以你晚上要去看个究竟?”荣逸轩点破道。
若芸点了点头,正色道:“也只有夜晚佯装无人看管,那人会来罢了,我打算先安排人放空一天,第二天再去。”
荣逸轩也站了起来,“本王也一同去罢。”
“王爷擅留宫中似乎不便?”若芸想也未想便拒绝道。
“本王并无不便,查案而已,贤妃娘娘莫要惊慌。”荣逸轩说着,眼眸不曾从她脸上挪开。
若芸心知推月兑不去,微微朝他施了一礼,道,“多谢王爷,有劳王爷了。”
入夜,火红的雀鸟尸首被黑衣人呈上、递到裹着斗篷之人跟前。
抬手除却罩帽,赵无阳平实的眸子闪出惊喜之色,忙伸手解下雀鸟脚上的布条,剥去外头的一层,望着轻薄丝绸上的小楷,得意之笑浮上唇边:“很好,既然这么放心京中,我也就放心了。”
黑衣人见他满意,正欲收手处理鸟儿尸身,赵无阳却一把抓过雀鸟,大掌一挥。
只见一股粉末自他掌中一并洒出,鸟儿小小的身体被抛掷空中、因掌力而粉碎,方才雀鸟火红的凌乱羽毛像是烧化一般成为粉末,半干涸的血液像是绽开的妖娆红花般如雨坠下。
黑衣人瞧着赵无阳因邪笑而扭曲的脸,默不作声的抱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