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若芸见他欲走忙出声阻止,几乎第一时间问道,“我让你带的信,你可有带回龙华山庄?”
赤炎身形一动,似是作抱拳状:“娘娘恕罪,时间紧迫,并未赶得及。”
若芸不知为何松了口气,转念又问:“所以,百泽看了信?”
“是,百泽大人看过信。”这回,赤炎倒是答的干脆。
她点了点头,却忽然有些生自己的气,这番田地自己倒还有心思解惑,即便解了又如何?遂朝他闷闷道:“我在这里,不要告诉百泽。”
“可是……”
“按我说的去做,你等远离是非才是良策。日后问起,就说是我身染重疾而亡吧。”若芸不等他犹豫便给他编好了理由,若因她挑起事端、伤了任何一方,便与她所做背道而驰了。
赤炎站着,没有应声。
她茫然的喘着气,等了许久再看赤炎已经离开,她就当他应允了,颓然松懈下来。
她兴许是累极,兴许是知道自己拒绝了所谓的一线生机,心中五味顿杂,躺下竟又笑又哭起来。
不知睡了多久,雨好像停了,她还是觉得冷暗无比,只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声朝这里来。
紧接着有人撞开了门,又有人尖声道:“娘娘,她在这里。”
若芸倏地睁开眼,却觉得周身乏力至极,怎么也坐不起来。
来人是胡舒儿,几日不见她竟憔悴到了极点,面色蜡黄、双眼无神,走路打颤,由宫女扶着进来,看到她瞬间就变了脸色,挥开宫女,尖叫着扑了过来:“苏若芸!苏若芸!”
若芸被她抓住了衣襟不停的摇,头便晕的厉害。勉强挤出点意识,想胡舒儿才小产,眼下应该好生调养着,怎么会弄成这般模样……
“苏若芸!你也有今天!你帮着她们害本宫!你帮着她们害本宫的孩子!你还我的孩子!你还我的龙子!”胡舒儿叫着哭着。头发散乱、目露凶光,那光景全然不是从前巧笑倩兮的模样,而是凶神恶煞像极了恶鬼。
“娘娘!”宫女们忙来拉住她,来永安宫本不算大事,可到底不算是报备的,谁能料到自从小产后便呆呆的、时而痴痴的胡婕妤,一见到被废的贤妃娘娘会突然如此激动。
“咳咳……”若芸给她掐着透不过气来,不住的咳嗽,拼命扒着她的手指。
胡舒儿尖叫了一通才气喘吁吁的被宫人拉开,可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还是死死的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你胡说什么?”若芸皱眉,脑中已经混沌的几乎无法思考了,只勉强问道,“她们是谁?谁要害你……”
“你还狡辩!你装成来我的舒畅阁,你装着帮本宫。实际上,你早就看本宫不顺眼了,你根本就是要害本宫的孩子对不对?!本宫现在孩子没了,什么都没了,你满意了吗?!”胡舒儿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朝她尖叫着,五官都因痛苦和愤怒扭曲起来。
若芸又咳嗽起来。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牵扯了五脏六腑跟着疼,后背就更如火烧一样:“我不是……你误会了……”
“哼,你就是再装,我也不会上你的当……”胡舒儿盯了她好久,忽然露出狠毒的神情来,放声大笑起来。“你要害本宫的孩子,本宫不会让你如愿的!本宫要报仇……报仇……”她絮絮叨叨,猛地对边上的宫女道:“把药拿来!”
“娘娘……”宫女瑟缩了一下。
“还不快去!”胡舒儿瞪了她一眼,呵斥道。
那宫女给吓得魂飞魄散,忙慌慌张张的转身去取东西。
若芸顿时明白了些许。勉强撑着,一字一顿道:“要我的命,你还不配。”
胡舒儿见她虽衰弱却威严不减,那自骨子里透出的傲然气势让她愣住了。
那宫女慢吞吞的拿来了一个红色锦盒、一碗水,颤抖的不敢交给她,缩着脖子道:“娘娘,看她这样也活不过几天,娘娘还是……”
“拿来!”胡舒儿回过神,一把抢过那锦盒,打开是一朵血红色的海棠花正怒放,每一瓣花瓣都红的发亮。
她冷笑一下,便扬手将锦盒扣进碗里,花瓣遇到水竟顷刻溶解,不一会儿一碗如鲜血一般红的令人心悸的“血水”便被她端在手中。
“苏若芸,听说这血海棠是西域毒药、无药可解,喝下去便会慢慢的在你肚子里起火,烧你的血液直到你死!本宫倒要看看,你能撑几个时辰!”胡舒儿近乎疯狂的大笑,猝不及防的伸手揪了她的头发、强迫她仰面,一抬手便将那血红的毒药给她灌了下去。
若芸瞪大了眸子惊骇到了极点,可那一瞬竟连用牙和舌头抵触碗沿都没来得及,纵然来得及胡舒儿此刻发了疯似的、力气颇大,一碗看似妖艳却无味的的液体就这么给她喝了下去。
胡舒儿愣愣的看着她,兴许是疯狂的后怕,就那么呆呆的瞧着她倒回床上,手上的药碗掉到地上摔了粉碎。
“娘娘……”宫女忙来扶住不停后退的胡舒儿,自己的脸早给吓白了。
若芸干呕着,竭尽所能的想把那液体吐出来,可衰弱的身体不听使唤,涌上喉咙的只有无尽的灼烧感。
胡舒儿脸色大变,尖叫了一声竟转身夺门而逃。
余下的宫人忙收拾的收拾、擦拭的擦拭,确保什么都没留下才争先恐后的跟着逃了,落在最后的还特地回来带上了门。
待人散干净,墙角转出一个身影来,吴珩玉以袖掩面、悄悄的透过破败的窗户朝屋内看了看。
若芸不止觉得肚子烧,最后果真如胡舒儿所说连血液都烧了起来,整个人从头到脚忽冷忽热,就像是水火交织在体内果真痛不欲生。
她是要死了吧,她没等到对她罪大恶极的宣判就这么要死了,有点可惜,她这种情形竟这般想着,还自嘲一笑。
可没等她嘴角上扬,她便觉得疼到心口。再也受不了“哇”的一声朝地上张口,吐出的竟是一口黑血,身体就像被抽干了力气似的再也支撑不住,摔回床上后便觉得眼前漆黑袭来。最后仅剩的一点意识也被抽离了。
彼时天才亮,楚如兰却早早的醒了。
荣锦桓大半夜的居然驾临香兰居,楚如兰又惊又喜忙服侍圣驾,岂料荣锦桓只是来此问她话,并未像从前那般恩宠。
楚如兰随意搪塞了几句,便挨着荣锦桓歇息。
荣锦桓此刻睡得正酣,她瞧着天子安静和美的睡颜,竟心生不甘,悄悄的伸手想松开他的亵衣前襟。
“皇……皇上……”常德的声音不合时宜的传来,试探性的叩了叩门。
荣锦桓连日来彻夜难眠。此刻温香软玉在侧却也睡不安稳,人虽半醒却不愿张眼,听常德连叫了几声像有什么急事,他才悻悻的用力阖眼,朗声道:“何事?”
楚如兰忙收了手。躺了回去。
“皇上……永安宫出事了……”常德不敢大声,却飞快的说着重点。
“什么?!”他惊坐起来,一瞬竟有些慌张。
“吴美人……吴珩玉采女闹自尽呢……”常德颤抖的声音又传来,如实禀报。
荣锦桓眯着眼,这才想起冷宫有这么个人,顿时怒不可遏:“她要死便去死!不用通知朕!”说着便又睡下,还不忘一把揽过楚如兰的肩来、靠在自己胸膛之上。
“可是……”常德为难起来。
“还不快滚!”他不耐烦的暴喝。惊醒了身边的人。
“皇上……”楚如兰揉着眼睛,装作迷迷糊糊的叫唤,可却死死的贴着他的心口、柔情满溢。
等了好一会儿,荣锦桓以为常德走了,可他声音又传来,这一次却响了、清晰了许多:“吴采女说。是要拉着贤妃娘娘同归于尽。”他似乎鼓足了勇气,就是要将这句话讲出来不可。
“皇上?”楚如兰听到贤妃的名号便心下一沉,伸手一拉却拉了个空。
荣锦桓几乎是跳下床,没等宫人伺候便自己扯过衣服往身上披。
他边绑着头发边打开门,把门口的常德吓了一跳。怒道:“给朕带路!朕要看看朕这后宫,到底有多少泼妇给朕闹笑话!”
窗外的暴雨几乎没有停过,也没有人发现她的所在,不知过了多久她便给痛醒了。
这么一疼头脑反而清醒过来,她下意识的回忆起胡舒儿的复仇来。
胡舒儿的孩子没了是事实,皇上登基四年无所出,想必是真的有人一直暗中作梗加害他的子嗣。不仅如此还有人借着这事把她也铲除……
她一个寒战,意识再次模糊起来。
门再一次被打开,来人倒不是胡舒儿,而是审视着地上的那滩黑血和半死不活的她,径直走到床榻前。
“亦欣……姑姑……”她喃喃的叫唤着,认清了那曾助她的女子。
可来人冷然的几乎让人打颤的眼光让她感到来者不善,平日里姑姑的宫装给换上了一身劲装,这模样压根就像是个杀手。
她虽有预感却难以作出任何反抗,亦欣突然伸手拉起她来、极为利索的在她后背狠狠拍了一掌,趁她吐出口血来便转身而去。
那一大口黑血吐出,若芸顿觉得五脏六腑都要吐了出去,紧接着她便觉得那一掌威力非同小可像是伤到了什么脉,她一低头便又吐了口出去。
她此刻虽命悬一线,却像是被雷击中一般张惶起来。
虽没看的十分真切,这人是亦欣姑姑没错,莫非宫中监视她的就是亦欣?她时姑姑,行事也果真方便,可为什么……
她忽然惊恐,有人能以如此高的武功在宫中行事,而皇上似乎没有发现她,以她的身手,杀掉陈美人果然也是轻而易举。
可是,现在又与她何干……
若芸几乎要吐尽最后的血,待那剧痛作呕的劲儿过了便直挺挺的摔回去,浑身冷汗淋漓。
她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被逐渐蚕食掉,连呼吸都似乎没了力气。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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