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胡婕妤疯癫,恐与此事有关,我正要带莫昭仪去胡婕妤处,事关林姐姐清白,还请皇上延后发落!”若芸心惊未平,便一把推开晓红跟着叩首,接着仰面恳求,又时不时的看向荣锦桓身侧。
常德当即心领神会,忙凑近荣锦桓道:“皇上,贤妃娘娘言之有理,何况昭仪娘娘同皇上相伴数载,又失去过孩子,恐是一时糊涂、蒙了心智。”
常德的话仿佛如当头棒喝,荣锦桓缓缓从盛怒中清醒过来,转眼死死的盯着莫晓晨的发顶,双手握拳,关节咯咯作响。
厅堂中的人皆大气都不敢出,荣锦桓沉默着,微微弯下腰,眼眶微红,痛极道:“你的孩子,又何尝不是朕的孩子?!”
莫晓晨猛然抬看着他沉痛的眼眸,自他眼中仿佛能看到自己失而复得的期望,不禁怔怔,旋即浑身颤抖起来。
若芸低叹一声,荣锦桓对莫晓晨的所作所为应有怀疑,只是他碍于莫晓晨曾失了与他的孩子,又觉得自己受天谴才绝嗣,故而一直装聋作哑、不愿多想而已,眼下被揭破此事,他心里定是不好受的。
莫晓晨呆了半晌,复低下头去,泪珠滚落、重重的叩首:“皇上请处死臣妾吧,只请勿迁怒于家父,臣妾甘受任何责罚!”说着,俨然泣不成声。
“天子一怒、满门之祸,莫昭仪虽犯下大错,到底为了皇上的权益。还请皇上三思。”若芸既替莫晓晨唏嘘,又担心求情会得不偿失,一时间也找不到更好的说辞。只得干巴巴的请求,“皇上,请延后发落。”
“皇上,王修容现在有孕,对皇上来说也是安慰。贤妃娘娘的建议,也是为了皇上着想啊。”晓红见若芸着急,也不管是否妥当。出声帮着说了句。
荣锦桓这才侧目,看着若芸言辞恳切又恭敬以对,不禁蹙眉哑然。沉思许久,才冷然一叹:“朕,便好好考虑。”他说着,转向颓然的莫晓晨。咬牙。“然后再给你处罚!”
“谢皇上。”若芸才松了口气,却瞧见荣锦桓眼底的不安与慌乱,还有残留的深痛。
“常德,贤妃彻查完毕后,涉嫌谋害皇嗣的相关宫人,给朕办了。”荣锦桓不愿再呆在这看似明朗却藏污纳垢的落霞居,草草吩咐了几句,便面露厌恶的负气而去。
“常公公。这里先交给你。”若芸这才站起,瞥了眼尚在悲痛中的莫昭仪。摇了摇头,拉着晓红便走。
“姐姐,你为什么要替她求情?”晓红百思不得其解,快步跟着她问道。
“你不懂,死一个莫昭仪小事,断了线是大事。何况皇上就算忍心杀她,也不会因她闹得君臣不和,撑死是幽禁罢。”若芸飞快的走着,心烦意乱,走下台阶忽然停住,仰天远望万里无云,轻声道,“现在知道线索,就好办了。只怕莫昭仪滑胎的事,皇上早就想除了某人。”
若芸说着不禁苦笑,茶水夹竹桃、枕头灌檀木屑,这等随处可抓把柄的事,要不是洛大人当初的权威,只怕那位娘娘早就服罪。但莫晓晨也是聪明人,明知自己逃不掉嫌疑了,干脆反以自己为赌注、来个玉石俱焚,让她苏若芸骑虎难下、不办也得办。
晓红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眼中的暗沉之色,下意识伸手扶住她。
“娘娘,娘娘!”有宫人气喘吁吁的跑来,对着若芸断断续续的禀报道,“于……于王爷,来……来了……”
若芸面色一喜:“在哪儿?!”
宫人使劲的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气,大声的道:“朝露宫!”
若芸赶回朝露宫的时候,百泽一身白衣便装、金饰满身,正好以整暇的靠着软垫饮桂酒,身旁坐了个一脸傲气的半大孩子。
若芸一眼就认出他是胡大人的儿子,偏偏不同他打招呼,而是朝百泽道:“怀轩墨调药可是告一段落了?难得你有空来我这朝露宫。”她说着,抬手抢走他手里的酒盏,望着清亮芬芳的液体摇了摇头,“异姓王府可是有禁酒令,你到了宫里也得老实。”
“丫头,你怎么比清肃还啰嗦?”百泽如临大敌般的将她瞪了又瞪,旋即垮下肩来,“我这都忙疯了,你还来取笑我?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若芸佯装毫不在意的瞥了眼他的愁眉苦脸,在他对面落座,又招呼晓红进来。
“于王爷好!”晓红笑着同百泽打了个招呼、行了礼,乖乖的在若芸身旁坐下,又瞪了胡之远一眼。
胡之远终于忍不住了,跳下椅子嚷嚷道:“喂喂!你们别把本少爷当不存在!本少爷忙得很呢!”
“哦?有多忙?”百泽斜睨了他一眼,哼道。
“兴许是病好了,这才生龙活虎。”若芸将酒盏搁在几上,瞟了胡之远红润的面色,又道,“也或许是改了名,觉得高人一等了。”
“噗。”晓红没憋住,愣是笑出了声。
胡之远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跺脚道:“爹说丰年不好,让我什么求远,以后我可是要当大官的!”
“宁静而致远。”若芸懒懒的纠正,忽然沉声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不想着精忠报国、学有所长,反而期望位高权重、锦衣玉食,是要学着中饱私欲么?”
“你……你胡说!我爹说我是良将之才!”胡之远气急,小脸不停的鼓起,左右一看,窜身就到了那厅堂正中的红珊瑚旁,像是撒气那般狠狠的往上踹了一脚,叫道,“少爷我不陪你们玩了!我走了!”
这一脚让硕大的珊瑚树使劲一晃,紧接着有小半断整片的摔裂下来。在地上砸了个粉碎,碎片像红宝石似的滚落一地。
“哎呀!不好了不好了!”晓红惊叫一声、跳起来,跑到那树前。瞬间哭丧着脸,“完了!这珊瑚树可是价值连城啊!你赔!”说着扭头就瞪着胡之远。
“砸坏本王的东西,还想跑?”胡之远才想溜,就被百泽一手扣住、拎了起来,凶道:。
“你放开我!我不知道是你的东西!你放开我!我要回家!我爹让我跟着你进宫,又不说什么事,一定是你搞的鬼!”胡之远拼命地挣扎。无奈凶不过百泽,大哭后愤恨的道,“那你让我见我姐姐。让我见我姐姐!”
“不瞒少爷你,本宫和王爷‘借’你来,正是救你姐姐,无奈时间紧迫。没有细说而已。”若芸笑着说道。飞快的瞪了百泽一眼,知道百泽定是急匆匆造访胡府,又懒得说计谋,直接要挟了胡大人借出他儿子。
“姐姐!他们欺负我!”胡之远干脆嚎啕大哭,大声的让晓红都捂了耳朵。
“谁欺负你?你再说一遍?”百泽虽眯着眼笑,可语气一点点冷下去,就差出手把他打昏。
若芸俯身自地上捡起块红珊瑚来,蹲着凑到胡之远跟前道:“喏。这一个碎片就值你所有的家丁、玩具还有吃食,所有碎片加起来估计能买一百个胡府。你毁掉的这个珊瑚树,能买下十个城池。你弄坏了我的东西,又赔不起。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小鬼,别说你爹,就是皇上也赔不起哦!”晓红赶紧补充道。
“这……这……”胡之远这回直接吓白了脸,明白这压根不是自己的爹能赔得起的宝物,渐渐止了哭声,弱弱的道,“那你要我做什么?”
“帮我做件事。”若芸瞧着他,莞尔一笑,“前提是,你必须先明事理。”
“听到没?还跑不跑?”百泽这才将他放开,略带嫌弃的掸了掸衣服上被他抓过的地方,坐了回去。
“不……不跑了……”胡之远抽抽噎噎的瞪着若芸,脸上写了一百个不愿意。
“很好。”若芸点了点头,干脆在他面前坐下道:“你上回是不是生病了?”
“嗯!”
“你姐姐也生病了?”
“……嗯。”
“那是因为你不学无术,只想着玩,你姐姐和你一样,所以老天爷生气了,惩罚你们的。”若芸一本正经的编着,语气一丝不苟。
“真的?!”胡之远半信半疑,又开始摇头,“我才不信你!”
“不信也没办法,要不是我求皇上给你请大夫,你早就病死了。”若芸毫不客气的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
“对啊对啊,你都病的只剩下一口气了,多亏贤妃娘娘救你。”晓红帮腔道,“而且你姐姐现在被老天爷惩罚的疯疯癫癫,现在只有你能救她。”
“我姐姐怎么了?我要见她!”胡之远这回急了,一把揪住若芸的衣裳道。
“我不仅让你见,我还要治好她。只要帮我个忙,我治好了她,你就信我么?”若芸开出条件,微笑道。
“哼!再说!”胡之远嘟囔着,但明显没有刚才有底气。
“晓红,带他去换身衣裳。”若芸忙给晓红使了个眼色,又对胡之远道,“你砸坏了本宫的红珊瑚,就当替本宫做事补偿了。”
胡之远这回没有反抗,乖乖的跟着晓红入内。
“丫头,你骗小孩的本事,还真是不容小觑啊。”百泽支着脑袋,打趣道,若芸这番先无视、再威胁,后引诱的手法,倒让他刮目。
“皇上尚且信报应,何况孩子?”若芸目露精光,缓缓的站起,冲他叹道,“我不过是要他心里起疑、自己想知道真假,这样演起来才能卖力、逼真。时间不够,必须抓紧。”
“喂,但是……”百泽忽然笑容转苦,瞥了眼地上的碎屑,幽幽的道,“丫头,这个真的很贵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