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苏易进来,张新国故作深沉地咳嗽了一声,指了指桌前的椅子让她坐下,“伤好的怎么样?”
这个问题,苏易一路被问的多了,想都不用想,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刷地一下亮出“格斗准备”的姿势。
“报告长官,康复良好,体能充沛!”
苏易右手的伤口被牵动,一阵针刺般的疼痛让她额头冒出细汗,脸上故意做出的鬼脸都跟着扭曲了。
但小熊同志在恩师面前,还是十分注重形象的,死鸭子靠嘴硬,坚持把气氛保持到位。
“如果您舍得我走,就等这几圈绷带拆了,可以放心推荐我去特警大队,绝不给长官丢脸!”
“好了好了,赶紧给我坐回去,老实待着。你要胡闹可以回家去,不要把血溅到我这里。”
张新国拿着抹布抹掉杯子下面的水印,“回头吴老师要是知道了,我就不是什么丢脸不丢脸的问题了,保住命才是关键咯。”
苏易看着张新国一脸嫌弃的表情,就知道分配给自己的,肯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心中顿时一暗,“内勤你答应让小刘做了,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革命分工不同,让你管管中心具体的工作,对你也是一种必要的培养和锻炼。而且这次的任务呢,异常的艰巨,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他根本就搞不定。”
苏易急的几乎愤而挠墙,“老师,您一向不是什么吞吞吐吐的人,您这样,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张新国没有胡子只得干瞪眼,“停停停,不明真相的情况下不许胡说,“不可告人”!你能往我身上用啊,没大没小!”
“那您赶紧坦白从宽,我……”
==+说着你还来劲了!
张新国把火气压下去,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上,对苏易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自己蹑手蹑脚朝着办公室的门走过去,,猛地一把拽开。
刚刚正全身靠在门上的小刘,拼尽全力确保自己没有一头栽进去,抹着头上的冷汗,嘴巴咧开,笑得像是要哭出来。
“哎呀呀,张科早!您看看暖壶里面还有水没有,我给您打点热水去?”
后面跟着的一众同伙都如梦初醒,异口同声追随小刘同志,“对对对,我们怕您工作忙,没时间打开水呢!”
张新国正眼都没有看,一伸手就准确扯住了小刘的耳朵,毫不怜惜地把他拎进屋里,朝着门外一嗓子吼过去,“都不用干活吗?周五例行工作检查,别怪我没提前通知哈!”
众人纷纷无视小刘的求助目光,各自低头呈现待宰羔羊状默默散场。♀
但是这办公室的门才刚刚合拢,众羔羊眼睛恢复亮度,长耳朵又从上到下整齐地贴成一列。
张新国把小刘向丢沙包一样,轻轻丢在苏易的跟前,“来来,你比较熟悉情况,你跟她说!”
小刘深吸一口气,把执勤服的袖子领子都挽起来,露出触目惊心的条条抓痕。
苏易跳过去戳了戳上面最长最新的一条抓痕,好奇得不得了,“刘大哥,想不到如今的犯罪分子如此凶残,竟把你伤成这个样子!”
刘杰一脸的凛然正色,“所以说这个任务是相当艰巨的,你要做好心理以及体能的全方位准备。”
……
苏易莫名其妙地按照刘杰的指引,月兑了警服换上自己最舒服的便装,胳膊上挎一个竹制的小篮子,大踏步直奔警保在小偏楼地下室的仓库。
“熊熊!咱们兄弟一场,我这儿没什么用得上的急救用品,还剩下几个创可贴,都给你装上吧!”趁张新国回了自己屋,小刘捏起嗓子,在苏易后面叫声凄凉。
众位年轻同事(同伙?)在群众演员的道路上渐行渐远,十分配合地渲染生离死别的气氛,“一定要小心啊!我们等着你回来!”
苏易按住不断跳动的眉毛,不屑地撇撇嘴,“还是算了,我的衣服兜有一点问题,放钱丢钱,放手机丢手机——只能用来放手。创可贴这么珍贵的医药用品,你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地下的仓库主要存储一些大件废弃物,大多是被替换下来的废旧警用训练设施和演习器材。不十分贵重但也不便扔弃。只好都暂时堆积在一起,久而久之就具有了相当的规模。♀
苏易挎着小篮子在阴暗潮湿的走廊里走了几圈,里面一片寂静,只看到几只小飞虫不知疲倦地撞击着照明灯的灯罩,根本就没有发现什么“强行居住在这里的夜行恐怖分子。”
她一直提着的心很快放松下来,挎着篮子的手也垂到身侧,“难道是看我一身正气不敢……”
‘出来’两个字还没有出口,苏易的小竹篮就被不轻不重地撞击了一下。
一个黑色的影子飞快地掠过苏易的身侧,在旁边的台阶上略借力,矫捷地窜上苏易正前方的一架废弃的健身器械。
出现了!
苏易一只脚后退半步,可攻可守的帅气站姿还没摆出自己就先泄气了。
什么嘛,嫌疑人原来是一只黑白花纹的小猫!
一人一猫对峙了片刻,苏警官虽然在内心深处异常轻敌,但自幼并不曾接触喵星人的她,缺乏正确同猫咪友好交流的成功经验,故而并不曾轻举妄动。
等到苏易都被自己的好耐心震惊了,她才慢慢上前,自言自语着探出一只熊掌,“是不是应该先抚模一下?模模总没有问题吧!”
熊指头尖刚刚碰到猫咪的耳朵,小猫就猛地哆嗦了一下,将苏易吓得跟着猛一抽手,熊掌哐地撞在健身器材的横梁上。
苏易的惨叫声还未落地,猫咪早就被吓得跳出老远,三下两下拱开一个管道箱的门,哧溜一下钻了进去。
进击的苏小熊怎肯就此罢手,用另一只熊掌自己揉揉,三步两步就追到跟前,一把拉开那扇门,顿时惊得说不出话。
里面漆黑一片,看不出有多大空间,门口的位置挤着五六只黑白花纹的小女乃猫,刚刚那只猫麻麻蹲在最前面,正警惕地瞪着苏易。
在数量上占据了明显优势的猫咪军团,终于让苏小熊爆发出了最后的潜能——
“那个……嗨,大家好!”
……
小刘走出热水间,站在自己的座位上反复揉着酸痛的肩膀,几乎要被自己对同事的无私关怀感动得哭泣了。
跟张科长一起把大伤未愈的苏小熊忽悠着出去玩猫,自己独自承担下平常两倍的工作量,唉,满满的战友情,同志义!
感慨万分就差给自己写感谢信的刘杰同志,抖擞一下精神一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下一秒就啊的一声蹦起老高,“谁!谁把我坐垫拿走了,不知道我凳子上有刺吗!!!”
“哎呀你小点声,猫宝宝在睡觉!”
工作台的另一侧冒出一颗熊头,冲着小刘摇晃一下,“把你抽屉里的鱼片拿出来贡献一下,猫妈妈一直不睡,估计是饿的。”
伸出脖子朝着工作台下面一瞧,赫然看到苏易正把一只只小女乃猫轻轻放进铺垫好的小竹篮,而这个用于铺垫的物件,却恰好是自己的小菠萝花纹坐垫!
碍于要在中心警花孙雪面前保持形象,碍于不想被高大姐的眼刀戳成刺猬,小刘勉强忍住了从台子上翻过去一头撞死的冲动。
他扶着椅子背的手都有些颤抖,冲着苏易咬了咬牙,“熊熊,你不能用自己的坐垫吗?”
苏易没有空顾及群众观感,低着头一直忙碌,“我的垫子要盖在上面啊,外面这么冷,喵喵保暖比较重要。”
小刘无风打了个冷战,喵喵,你多大了还喵喵!
他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无奈地绕过台子过去想要帮忙。
苏易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突然放下猫咪站起身,上升的时机不早不晚,拿捏得刚刚好,一头撞在小刘正探过来的下巴上。
“啊!”
“哎呦!”
小猫们被接连的惨叫吓得不知所措,窝在一起哆嗦。猫妈妈则对着小刘低声怒吼,十分不友善地瞪他。
张新国也闻声赶来,无视掉捂着腮帮子不断跳脚的刘杰,直接拉过苏易反复瞧看,“撞哪了?头疼不疼?”
苏小熊也疼得倒抽一口凉气,这样也不忘记把竹篮抱在怀里,慢慢安慰被吓到的小猫,“我,我没事儿……要不您先看看小刘吧?”
刘杰听得内牛满面,赶紧跳过来送上自己高高肿起的腮帮子求安慰,“就是就是,我下巴都要被熊熊撞掉啦,可以算工伤吗张科?”
正在查看苏易头上绷带的张新国头也不抬,猛地飚出一句,“下巴撞掉了你还能继续说话吗?你下巴撞掉了可以接上,苏易的头如果再受伤就……”
苏易正眼巴巴地听着,见张新国闭口不言,“再受伤就怎么啦?!”
“再受伤,吴老师会专门抽出时间给张科上一课,结局肯定异常凄惨,绝对的吃不了兜着走。”
小刘把抽屉里所有的存货都划拉出来,一股脑塞进苏易怀里,“总之你只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再受伤就好了,别的不用操心。那,这些都给你的猫咪宝贝。”
张新国在心里抹了把冷汗,在苏易背后对着小刘竖起大拇指,后者做一个抹脖子自杀的姿势,暗示自己滴血的心:是我准备屯三个月的存货啊!
苏易的注意力果然被引向了食物,熊掌在一大包的零食里挑挑拣拣,拎出一袋山楂卷,“猫咪爱吃这个么?”
“哎呀也许不怎么喜欢!”小刘眉开眼笑地上去要收回来,不料张新国抢先说到,“都拿走试试呗,猫不吃就归你了。”
张新国把苏易连同篮子里的猫咪推到门口去,“先给猫检查一□体,打上疫苗,再送给可靠的人家领养哈,做不完你就不用回来了。”
“最后一个问题!”
“说!”
“为什么喵妈妈这么温顺,却能把你抓得浑身伤?”
“你去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满是管道的大铁箱?”
“恩,有啊,猫宝宝就是我从里面拿出来的。”
“这个,我呢,当时有点小疏忽,看见这个门没有锁,我就……”刘杰顿感往事不堪回首,“我就上去直接把门锁起来了。猫妈咪不是很高兴……”
苏易五指如钩对着空气挠了挠,“原来是被气愤的猫妈给挠的,啧啧,活该。”
“喵喵——”
猫妈似乎能听懂苏易的调侃,在她怀里喵喵叫着附和。
……
方浅羽一直到了九点过,才拖着疲惫的脚步踏进自己租住的单元楼。
老式的声控灯需要路过的人大声咳嗽或是跺脚才可点亮,于是一向斯文安静的方学霸,总是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上楼,只看到眼前一小块范围。
惨白的手电光在阴暗的楼道里摇晃着,在这寂静冷清的雪夜当中,有说不出的凄凉。
方浅羽走到自己门前,掏出钥匙准备开门,一声婴儿啼哭般的猫叫居然自她脚边响起,登时将她吓得向后急退,差点一步踩空落下楼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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