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滔一动不动的任凭拳头落在身上,冷笑着问道:“怎么样?手疼吗?”
进行潜伏训练的兵们纷纷从自己的潜伏点坐了起来,他们大都看不惯池滔平时作威作福的样子,这时巴不得两个人能打上一架,最好叶风能打赢,因此全体选择沉默不语,谁都不上去劝架。
副营长终于发现靶壕外面出了问题,他一个箭步窜上地面,边往两人身边跑边大声喝道:“干什么?给我住手!不准打架!”
池滔听到喊声微一偏头,叶风不顾一切的再次挥拳击向他面门。“呯!”这次正好打中池滔的右眼,眼前金星乱闪,眼周立刻变得肿胀乌青起来。池滔慌忙躲闪之际,叶风毫不犹豫的再次挥拳击中他的左眼,紧接着,雨点般的拳头已经无情的落在他头上、脸上、身上,鲜血登时从他的眼角、鼻子、嘴角飞溅开来。
副营长冲到面前,不容分说从身后一把抱住叶风,拼命把他往后拖,同时大声喊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分开他们!”士兵们这才不情不愿的上来格挡两人,有人还趁机在池滔身上踢了两脚。
池滔从当兵以后还从没有挨过这样的打,大脑被怒火冲击得一片空白,他眯缝着被打得肿成一条缝的双眼,冲着眼前模糊成一片的人影挥起枪就是一枪托,声嘶力竭的吼道:“叶风,老子弄死你!”
步枪打在一名士兵身上,“咔嚓”一声断成两截,那名士兵痛呼一声,摔倒在地。拦住池滔的几名士兵见同伴受伤,立刻上去搀扶。
池滔趁机摆月兑箝制,他已经被愤怒驱使得不顾一切,把手中的半截枪扔到一边,一把拔出别在腰间的伞兵刀,对着眼前的人影恶狠狠的捅过去。
副营长一看池滔拼命的架势,对着还站在原地发愣的叶风大声喊道:“叶风,跑!快跑!”他迎着池滔扑过来,拦腰抱住池滔命令道:“池滔,把刀放下,他是你的战友!”
叶风看看明晃晃的伞兵刀,再看看池滔被怒火燃烧得血红的脸色,惹事生非带来的快意感觉早就吓得飞到九宵云外。他扭头冲着营部飞奔,被石头一绊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脸正好在石头边缘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登时如泉般涌出。他也顾不得止血,爬起来继续跑,边跑边扯着嗓子用杀猪般的声音嚎叫:“快来人呀,池滔要杀人了!”
“老子捅死你这个混蛋!”池滔大吼一声,肩膀一横把副营长撞了个跟头,举着伞兵刀就向前追。
警通连的哨兵从四面八方向池滔追来,拼命大喊:“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说!”可池滔充耳不闻,血红的眼睛里只剩下叶风在前面狂奔的模糊背影。
雷鸣进了几次高压氧舱之后,身体状况有了极大好转,走路、上楼时已经不似从前般气喘如牛了。他刚从医院回来,顺路开车来侦察营看看训练情况,没想到车开进营部,就看到一名士兵跌跌撞撞在前面飞奔,另一名士兵举着一把亮晃晃的刀在后边疾追。
雷鸣加速把车开到池滔身后,突然紧急刹车,在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尖叫声中,他猛然窜出车外,伸腿勾住池滔的脚腕,一个由后擒敌把池滔摔了个跟头,他把池滔脸朝下按在地上,一脚踢飞池滔手里的刀。顾不得突然憋闷到无法喘息的胸部,对哨兵命令道:“快……快……架开他!”
两个哨兵同时扑上来,扭住池滔的双臂反剪到身后,架着他站了起来。
另有几名士兵扶起脸色紫涨的雷鸣,吓得不知所措。雷鸣勉强摆了摆手,靠在汽车上,不停的大口喘着气。
叶风见池滔被制住,这才停下脚步,掏出手帕堵住还在不停流血的伤口,对着从营部大楼涌出来的军官们控诉着:“池滔要杀我!”
池滔听到他的声音,努力睁开已经肿得如同桃子般的眼睛寻找着他的位置。待到找准声音的发源地,他肩膀猛的向左右一撞,两名哨兵痛呼一声,几乎同时松手,池滔大吼一声:“老子跟你同归于尽!”他十指箕张,和身扑向叶风。
众人惊呼声中,方岩突然从办公楼里风一般刮出来,他距离池滔尚有二十多米的距离,突然足尖一点地,身形如鹰似鸾般拔地而起,笔直地扑向池滔,惊呼赞叹声顷刻间响彻营区。
池滔突然觉得有人在自己的胸口上重重踢了一脚,衣服上登时多了一个四十四码的大鞋印,接着他就如腾云驾雾般倒飞出去,摔在地上,再次被人强行摁住。“放开我!叶风,有种你别跑!老子要跟你单挑!”池滔大声喊着,不停的挣扎扭动。
方岩一脚踢飞池滔,脚不点地的奔过去,单膝着地压住池滔,反剪住他的双手,沉声喝道:“池滔,冷静点!你是军人!不是街头打架的流氓混混!你知道手握武器追杀战友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吗?你连法律意识都没有了?下半辈子是不是想在监狱里过了?”
一句比一句更严厉的质问让池滔失去理智的头脑逐渐冷静,他停止挣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但越想越委屈,禁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方岩招手叫过两名警通连战士,“把他扶起来,先送医务室。”他又一指旁边不敢再说话的叶风:“把他也送到医务室去,先处理了伤口再解决问题。”
“等等!”张岳满头大汗的从师部方向匆匆跑来,他分别看看池滔和叶风脸上的伤痕,插着腰怒骂:“有什么问题不能依靠组织解决?象流氓一样互相追杀,你们身上还有点军人的样子吗?”他又戳指着旁边低头不语的侦察营军官们骂道:“谁是他们的连长和指导员?平时的思想政治工作是怎么做的?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一个孬兵把一个优秀的尖子兵打成这样,这种行为肯定是有意挟私报复!这种思想基础要不得!必须深挖!必须严惩!”
池滔听了副师长这话,正中下怀,哭声更大,好象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张岳的话颇有草菅人命的味道,雷鸣听了登时有些冒火,一位堂堂的副师长,事发时并不在场,却要凭主观猜测给整件事情定性。他与方岩对视一眼,抚着剧烈起伏的胸膛道:“张副师长……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不要……不要急着下结论。我看还是先把这两个兵送到禁闭室去……好好反省反省,等待最后的调查结果。”
张岳不悦的瞪了他一眼,用能刺破人耳膜的声音吼道:“怎么?我在自己的师里管教一个犯了错误的士兵,这也有错?”
雷鸣抬起头来,直视着张岳,突然他从张岳那双喷着愤怒火焰的眼睛后看到一抹阴谋得逞后的得意。雷鸣的心里一下子全都明白了,张岳要借这件事情,在新师长面前立威:你不是执意要保留侦察营吗?看看现在,出大事情了不是?
张岳显然对雷鸣有所忌惮,他看看雷鸣的脸色,对自己的警卫员道:“快,把雷参谋送到医院去,他需要马上看医生。”
雷鸣正想拒绝,方岩突然一把握住他的手,低声道:“你去医院,把这儿交给我!”说着,他在雷鸣手上重重一握,雷鸣瞬间明白,张岳想把事情进一步扩大,必须把这里的情况尽快上报金昊,否则就会演变得难以控制。他微一点头:“自己小心。”
“张副师长,管教的前提是必须先弄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看着雷鸣乘坐的车离开营区,方岩沉静的开了口,带着一如继往的不卑不亢:“我建议先把当时在场的士兵分别带开询问事情经过,再做判断!更何况,”他一指叶风和池滔的脸:“他们的伤需要治疗,还是先去医务室吧。”
张岳看着方岩的平静到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以及眼眸深处那抹幽幽冷光,一股血气直往脑门上撞。在他的思维方式里,认为这些下级理所当然而且万分应该完全彻底的服从他的命令,根本没有反驳的资格。这个方岩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忤逆他:“地皮还没捂热,就敢跟我呲牙,反了你了!”他怒不可遏的在心底咬牙切齿。
但方岩和雷鸣的话都有道理,围在身边的军官们大多在点头附和,让张岳有了种狗咬刺猬无处下嘴的感觉。他涨红着脸,看着身边已经不大象从前般服从他的军官们,后背一股股凉气“嗖嗖”的往上冒,这才几天时间呀,人心竟然已经倒向新师长那边。
想到这儿,张岳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他拉长了脸瞪着方岩半天不吭声,围在他们身边的官兵们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动一下,在炙热的阳光灼烤下,他们的心里竟然不约而同的涌起一丝冰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