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个热水澡再换上凌啸天提供的干净衣服,惊魂未定的内森终于长出了一口气。金昊检查了一遍房屋结构,低声命令内森:“现在是凌晨两点,抓紧时间休息,明天一早就联络索尼娅,你想早点获得自由,就老老实实按我说的做!”
“明白,明白。”内森讨好的点头哈腰,在金昊指定的单人床上躺下,翻了个身支起耳朵倾听着三个东方人的动静。
陈剑峰抓出急救包,扯开金昊手臂上被洗澡水打湿的绷带,给伤口清创消毒,再洒上消炎药粉,利索的重新包扎好伤口,尽管他的动作很轻,但钻心的刺痛仍让金昊冒出一头冷汗。
凌啸天从厨柜里拿了几支针剂和一大瓶生理盐水递给陈剑峰,轻声说道:“天气太热,伤口容易感染,这是抗生素,写字台右手第二个抽屉里有一次性输液器。”
“谢谢。”陈剑峰接过药水,麻利的给金昊做过敏试验,兑好药水找到血管,开始输液。忙完这一切,他情不自禁的向凌啸天的眼睛瞥去:“你……真的看不见?我怎么感觉你的行动象个正常人一样。”
凌啸天的嘴角含着一丝浅淡轻松的笑意:“我的眼睛十年前就瞎了,是在那次大爆炸时震瞎的。刚开始我就和一个普通的瞎子一样,后来为了生存,学会了用耳朵和全身所有的细胞代替眼睛。忙了大半夜,你们一定饿了,我去弄点吃的。”
“我帮你。”陈剑峰刚站起来,就被凌啸天准确无误的按回椅子上,“你们奔波了一天,休息一会儿吧,这是我的家,我不需要帮助。”他起身走进厨房,拿出锅碗开始制作夜宵,动作有条不紊,完全看不出是个盲人。
陈剑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转头看看金昊的输液袋,轻声问道:“今天的恐怖事件会不会把索尼娅吓跑?”
金昊瞥了一眼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内森,思索片刻道:“不会,今天的暴力袭击事件绝对不是冲着她和内森来的,咱们的行动也没有搞出多大动静。索尼娅不会这么胆小,否则她也就成不了大军火商了。”他微顿了一下,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拍拍陈剑峰的手背,把声音压得极低的道:“回去以后别对兰儿提这个索尼娅,更别提在那个总统套房里的事。”
“我有那么多嘴吗?”隔了一会儿,陈剑峰挑起眉头,不解的看着金昊:“你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呀!”
“那也别提那个女人,兰儿……真的要发起脾气来,什么事都能干出来,兴许在气头上能把我给肢解了。”金昊微垂下头注视着桌面,唇边挑着一丝宠溺到极点的笑意。
陈剑峰明白这笑意是为谁而发,他兴味盎然的看着他的战友,调侃的笑道:“要是有机会,我很愿意亲眼看看这场好戏,大英雄被心爱的女人吓得步步后退的场景一定非常壮观。”
“滚蛋!”金昊忍不住恼怒的眯起眼睛,握紧拳头对陈剑峰比划了两下。
“好吧好吧,我什么都不说。”陈剑峰模着下巴,嘴角噙着一丝忍俊不禁的笑意,点头应承。他沉吟半晌,又拿出手提电脑登陆邮箱查看,邮箱里并没有索尼娅留下的邮件,“我有种奇怪的感觉,今天的暴力袭击事件是阿富汗游击队做给罗纳德看的。”
金昊微微皱了皱眉,他一向非常重视这位最令他信赖的生死战友的直觉,在心底反复斟酌片刻后,他疑惑的说道:“难道是阿富汗游击队为了逼迫罗纳德把病毒卖给他们,所以玩了这一出劫持人质的把戏?可他们为什么选择王子酒店呢?”
“如果你说的那个罗纳德是前m国海军陆战队上校的话,那么我可以告诉你,王子酒店有罗纳德百分之三十股份。”凌啸天端着热气腾腾的牛女乃面包回到房间,他把食物放在桌上:“这狗屁国家除了牛女乃面包就没什么好东西,凑和吃点,抓紧时间睡一觉,你们要对付的这个人难缠得很。”
“原来如此。”陈剑峰抓起一片面包塞进嘴里嚼着,“这消息可靠吗?”
凌啸天用空茫的眼睛“凝视”着陈剑峰,语气真挚:“绝对可靠。我在这里经营了很久,有自己的情报来源,否则,我也不可能在这个地区停留这么久,无数次与阿富汗游击队短兵相接而不死了。”
金昊喝了一大口热牛女乃,微带着些好奇问凌啸天:“你没死,为什么不回国呢?”
凌啸天有些心灰意懒的垂下眼帘,沉寂了好一会儿才低低的道:“那次行动计划是我制订的,当时我的副队长曾经对我的方案提出过异议,但我完全没有采纳他的意见。结果……我们中了圈套,几乎全军覆没,我亲眼看着那些与我并肩作战多年的战友一个接一个倒在我身边,事实证明副队长的意见是绝对正确的。是我太自负了……我……没脸回去见他们的妻子和家人!更何况,我的眼睛瞎了,回去以后不但不能为国家继续出力,反倒还要让国家养活着我,”他摆了摆手,声音压得更低:“那样的日子,我不想过。”
他天才横溢,孤高自负,从未遭遇过那样全面而惨烈的失败,从那之后他便留在异国他乡,走上了复仇的道路。
无颜见江东父老,金昊与陈剑峰对望一眼,他们都能够体会凌啸天的心情。他一个人眼睛看不见,流落异乡,一心一意为了报仇而活着,这十年来他经历过怎样的坎坷与波折,只有他自己才能明了。金昊抬起没有输液的右手,在凌啸天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凌啸天抬手掠开一绺垂下额际的头发,墨黑的眉目间含着些微苦涩的笑意,“不必为我惋惜,即便没有可以相互扶持的战友,没有祖国的强大依靠,在这个尘世间,我仍可以凭一己之力为死去的战友复仇,这些年,我也杀了不少阿富汗游击队的重量级人物,就算哪天死了,也不会觉得委屈,这辈子够本了。”
金昊轻轻的嗯了一声,他这一辈子,玩过最凌厉的武器,面对过最强悍的敌人,一次又一次从死神的手中逃月兑,一次又一次面对战友牺牲的惨景,他是最能理解凌啸天强烈复仇心理的人。一个连命都是从战场上捡回来的人,生与死都已不过是过眼云烟。
陈剑峰微微透了一口气,拿了几个红外预警器走到院中很快布置妥当,回到房间里,他抬腕看看表低声道:“已经凌晨三点了,你们赶快休息吧,我放哨。”
金昊正要开口,凌啸天已经抢着道:“你们都休息,我来守夜,七点钟准时叫醒你们。”他仿佛看到对面两个人不同意的眼神,挥了挥手:“别争了,你们还有大事要忙,必须休息好,我只不过是个闲人,偶尔一夜不睡没关系。”他又指了指躺在床上的内森,十分肯定的说道:“放心,这个人我会看好,他想从我身边逃走可没那么容易。”
“好吧。”金昊只得拔下输液器的针头,与陈剑峰在打好的地铺上躺下,倦意排山倒海般袭来,疲倦已极的两个人很快便沉入梦乡。
天快亮的时候,陈剑峰被内森的呓语声惊醒,他不动声色的睁开一条眼缝把室内扫视了一遍。金昊显然完全进入临战状态,除了鼻翼在微微翕动以外,完全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呼吸柔和得没有半分声响;内森大字形躺在床上,嘴里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凌啸天半闭着眼睛如老僧入定般坐在椅子上,不愧为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优秀特种兵,陈剑峰目光的压力立刻让他微微侧过头来。
陈剑峰无声的活动一下手脚,坐了起来,悄悄的打开门到院子里收回红外预警器,经过短暂的休息他的精神状态已经彻底恢复。
轻微的声响惊动了金昊,他撩开眼皮略一观察,一咕碌坐起身。凌啸天从椅上站起,略略活动一体,走进厨房。金昊打开绷带给自己的伤口清创,陈剑峰接替了他的工作,待到缠好绷带,两个人开始检查枪械弹药,整理背囊。三个人默契的谁都没有说话,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当一切准备妥当时,凌啸天把早餐端上桌面。
陈剑峰抓起一个面包一边往嘴里塞,一边把护照揣进衣兜里:“我找家租车行租辆汽车,很快就回来。”
“注意安全。”金昊转身对凌啸天道:“过一会儿我们就会离开这儿,你也赶快转移吧,以名暴露目标。”
“我明白,不会替我操心。”凌啸天拍拍他的肩膀,想了想又道:“如果有麻烦,你们到城西我的另一个落脚点找我。”他凑近金昊压低声音说了一个地址。
天彻底大亮之后,陈剑峰开着一辆越野车回到凌啸天的小院。金昊对愁眉苦脸吃着早餐的内森道:“快吃!早餐之后立刻约见索尼娅,想办法逼她立刻安排你与罗纳德见面,你是干这行的老手,该怎么说用不着我教你。”
“好的,好的。”内森露出讨好的微笑,想了一想,故作大方的说道:“是否把罗纳德约出来?这样更方便你们动手。”
金昊冷冷看着内森,不耐烦的拧起浓眉:“你是觉得自己太蠢还是我太女敕?罗纳德能被你约出来的话,恐怕你早就让人开枪把他干掉了!”
“哪那么多废话?”陈剑峰用阴冷的眼神盯着内森:“你要是敢暗示罗纳德什么,当心自己的狗命!”
内森被他看得向后退了一步,耸了耸肩膀,眼底闪过一抹戾气,但他随即低垂下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